43 魂归何处（1 / 1）
魂归何处
“陌翊王妃……”
是谁？是谁在喊？紫莲觉得他的声音空灵悠长，听着却心不安。喊叫声没有停止，紫莲循声而去，忽而日光大盛，刺痛着她的眼睛，一张熟悉却厌恶的脸生生出现在她眼前。
“越王？”紫莲习惯性地警戒起来，她每次遇到他总没好事。
“陌翊王妃，别来无恙。”燕承悦依然笑了笑，仿佛不在意紫莲的不礼貌。
“劳越王操心。”紫莲觉得他们每次见面都是这套对白，虚伪到极点，甚至连说这话的紫莲也觉得恶心死了。
燕承悦换了种口吻，也许他也觉得这样招呼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道：“莲儿？是她给你取的名字吧，看来她真的很喜欢你呢。”
玄，绝对玄。可能已经习惯了他这么玄乎的说话方式，紫莲干脆选择沉默。
“你知道吗？”燕承悦转身过去，对紫莲一笑，别有深意，道：“在北堂家族中，‘莲’一字是禁忌。”燕承悦顿了顿，又是一笑，可是这一笑满是宠溺，“也只有那个女子才敢无视族规。”
紫莲捕捉到他的神情后眉心拧得更紧，越王燕承悦绝对不会对北堂家族的事如此清晰，他没必要，也没这个可能知道。扬了扬下巴，清澈的双瞳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寒声道：“你是谁？”
“真不愧是陌翊王妃，竟然被察觉出来了。”燕承悦退后了几步，一副高傲的样子道：“吾乃北堂一族的巫神，玄星。”
“巫神。”紫莲眯了眯眼，似在思考。她对于神鬼一事从不相信，也没有任何了解。只是，如果他不是燕承悦的话，那真正的燕承悦呢？这一模一样的脸是怎么回事。
“陌翊王妃是在担心越王吗？他，一年前就病逝了，所有人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所有人？那为什么……”紫莲习惯性地往后退了退，她感到他发出的点点危险气息。
“为什么我会告诉你是吧？因为我答应了太子殿下要抹消你的所有记忆，当然也包括刚才的。”
阿略！紫莲把头一低，她太失望了。咬了咬唇，坚决道：“你杀了我吧，与其没有任何记忆苟且地活着，还不如早日了结。”
玄星摇了摇头，“你还不能死，有人正为了你而赶来呢，我总不能还给他一具尸体吧。”
“是北堂羽，不要。我不会让你威胁他的。”紫莲抓出怀中的柔荧扇，狠狠地往手腕割去。
只差一点点，一点点。紫莲发现她全身都动不了，四周的几根石柱上燃气了诡异的绿色火焰，而紫莲身处的地方，却正巧便是祭祀台的正中央。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紫莲拼命地挣扎，可是却没有一点效果，这让紫莲心中涌起强烈的无力感。
“陌翊王妃不必冲动，难道你不想知道当年的事吗？”
当年的事？紫莲犹豫了，她的确想知道 ，“九年前的是三皇子？还是你。”
玄星对紫莲的问题避而不答，道：“北堂素荷是我的未婚妻，可是她却为了逃避成为神使而跟凌穹跑了。”玄星有点愤愤不平。
“那现在的神使，是绫姬。”紫莲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层面上来，竟然连沄汐国的神使也是北堂家族的人，怪不得在绫姬的幽黑双瞳中寻得一丝深蓝，而且原来这个位置是她娘的，紫莲不能想象，那副非人非鬼的样子，换成是其他人，也会逃的吧，而且那种禁锢一生的神职，会逃是人之常情，就像她当初从王府逃出来一般。紫莲在心中默默地支持着北堂素荷的选择。
玄星继续道：“凌国三皇子燕承悦生性善妒，却又无才，于是我借此充当其幕僚，助其成事，以此机会接近凌帝。”
紫莲的心仿佛被什么扯了一下，很痛，“你还是爱她的，可是为什么要杀莲妃。”
“莲妃，呵！这封号也太可笑了。她既离我而去，我又何须手下留情，只是她为什么还要维护那个男人，她明知道来者是我，只要她开口，我便会放手，可是为什么她宁愿背负妖女的骂名。”
紫莲感觉到玄星那悲哀，跟当初被慕容凝霜背叛的北堂羽是一样的，女人的心，他们从来没有尝试去了解过。只好淡淡地开口道：“因为莲妃爱上凌帝，她与你不一样，你根本没有资格去骂莲妃辜负你，你自己早已因爱生恨了。”
玄星沉默了，不知是因为赞同紫莲的话还是另有所思。等再度开口，已是转换了话题，“皇宫的那朵莲花喜欢吗？”
紫莲想也没想，出口便是，“不喜欢！甚至讨厌。”紫莲表情厌恶地瞪着他，道：“莲本纯洁，你却把它弄成这般污俗不堪。”
“只有纳世间所有污俗，才能成其纯洁，黑暗到极致才是光明。”
紫莲嘴角微微一勾，轻蔑地道：“所有坏人都会为自己所犯的事找借口，看来你是最卑贱的，竟然还当所有都理所当然。只怕三皇子的死也是你所为吧。”
“非也。”玄星被紫莲这么骂，竟还能沉得住气，可知他近来修为有多深，跟他动手绝对没好处。“三皇子本就非长寿之相，加上他暴躁易怒，猜疑善妒，根本就没有几年可以活，我只是在他死后取其皮囊，取而代之罢了。”
取其皮囊！紫莲的双瞳渐渐放大，他竟然干出这种残忍之事，让越王死后还不得全尸，怪不得与越王如此相似。紫莲再无话可说，他们不是站在同一等级平等对话的，这男人已经疯了，无可救药，齿间艰难吐出三个字，“你好狠。”
玄星承其言一笑，透着越王般的奸诈，不，这只是借其皮囊掩饰他自己罢了，或许他本就是恶魔。玄星靠近紫莲，用指腹抚摸着紫莲的脸颊，一路往下，停在她的下巴处，似在欣赏一件美好的作品，道：“看来你已经明白了一切。你本就葬在俗世中，那里不适合你，还是让我来帮你解脱吧，像素素一样的女子。”
话毕，紫莲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像是在她周围加了堆火一般，一点一点地让她整个人都烧起来。紫莲痛苦地扭动着，却还是一点不能动，就像被固定在某个地方，脑子里发出嗡嗡的响声，什么都想不到，这么多年的记忆快速地在脑子中流转，一个个画面，都如此熟悉，每一句话，都清晰地再现。无论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紫莲都想拼命去抓住，可是胡抓了一把，却像沙子一般，从指间流走了。
当所有记忆涌现时，一阵剧烈的头痛席卷而来，紫莲觉得头脑发胀，疼得像要撕裂一般，只能化所有的力量作为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她不想如此卑微，她不想臣服于一个卑鄙小人之下，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做出这样的事。于是一点点，咬紧牙关，让最后一声叫声消散在她的坚毅中。
“莲儿何必如何隐忍，反正无论你怎么抵抗，不久后就会全部忘掉。”
“住口，不准你喊莲儿，你这卑劣小人是不会懂的，有些东西是烙在骨子里的，是你抹不掉的。”纵然再痛苦，她也会忍下去，有人在等着她，她不能忘。
“放手吧，别再执着。”玄星如此说着，却不知到底说的是紫莲还是他自己。
放手吧，说得何其容易，却又有几人做得到，他不也是苦苦执着了这么多年。总有一些人让她无法放下，总有一些事让她无法忘记，她放不开了。紫莲死守所筑的最后一堵墙。
泪水从眼角流出，紫莲并不觉得羞愧，眼泪并不是示弱的证明，她紫莲从不吝啬眼泪。泪水划过滚烫的肌肤，才知道她早已全身被汗水浸湿。
远处倏地银光一闪，一句“莲儿。”唤起紫莲所有的希望，声音中满是喜欢与怜惜。
来了，终于来了。她就知道她能等到他来，只要他来了，一切都能解决，北堂羽就是存在于紫莲心中的一个如此强大的男人，他能让她安心。
放松了身体，紫莲觉得有种熟悉的眩晕感正侵蚀着她，意识一点点被吞噬，这种感觉就像在璎滠时，北堂羽拂袖而去后那样，心头渐渐变得空虚。
紫莲眨了眨眼睛，眼前景象一时模糊一时甚至什么都没有。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如临大敌。紫莲明白了，由于对抗玄星的巫术，她的身体到达了极限，也就是说她将要死了。紫莲意识到这点后不再挣扎，任一切记忆飞散。紫莲朝北堂羽伸出手，微微一笑，口中嗫嚅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