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1 / 1）
一入殿内，桃看到的就是站在大殿正中的徐燕青……还有那躲藏在他身后的三个小身影。
徐燕青几步上前，行了礼，声音暗哑着说到，“臣……本欲从封城去往宣国，只盼途径封城之时也能了解些现状，却不想……刚到封城之外，便看到……我尚国百姓被烧毁的房屋和……焚毁的尸首……”
“生还者？”夜叉语调阴冷肃杀，将殿内的空气尽数凝结。
“寻遍十二户百姓房屋，大人无一幸存，只得这三个孩子生还……”说着，徐燕青让了让身子，显出身后三个惊魂未定的小孩。
“……备马……备马……”桃双目空洞的看着那三个孩子，手紧紧拽着夜叉的衣袖，微微发抖，嘴里只不住的念着，“备马……”
“小桃子。”夜叉抬起桃的脸颊，“冷静一点。”
“夜叉！！！备马！！我要去封城外面！！我要去！”桃一触到夜叉的双眼便再也关不住自己的情绪，转手紧紧扣住夜叉的手腕，那似乎抓着最后一点救命稻草般的力道让夜叉都隐隐有些吃痛。
“……我要去……要去……带我去……”桃的声音渐渐变低，而后变成无力，还有哀求。
“好。”夜叉看着桃从最初的嘶吼到现下的浑身颤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转头又看了看三个孩子，对徐燕青吩咐到，“所有人，马上一起赶去。把这几个孩子照顾好。”
桃斜倚在夜叉怀中，她前一刻还在他的怀中温存，这一刻却泪眼迷蒙，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赶路，她已经什么都不能思考。
“大姐姐，你带我们去见爹娘吗？”这天夜晚，一个小女孩子站到桃的跟前偏着头问到。
桃认出她是幸存的三个孩子其一，那清亮的大眼和期盼的神情让桃忍不住伸出手，“大姐姐也想带你去找他们，但是恐怕……即使见到了，他们也不能再对着你笑，让你撒娇了……”
“姐姐为什么也这么说？”小女孩有些不解，“哥哥也这么说……我们只是偷偷溜出去玩了一下下啊……爹爹和娘亲怎么就那么生气，都不睁眼看看我们了呢？我和哥哥在爹娘面前跪了一整夜，可是他们还是不动……还是不原谅我们……”说着说着，小女孩的大眼里染上水雾，不能自己的大哭了起来。
两个男孩闻声赶过来，一个男孩站在一边，眼中悲伤浓郁，另一个看起来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男孩附身将女孩抱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而后整个营地只听到男孩哀恸的声音，“妹妹不哭，不哭，哥哥在，哥哥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两日后，桃满目苍然的看着眼前的一片荒凉，觉得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夜叉温厚的大掌将她冰凉的双手包裹起来，看入她无神的双眼，“让他们不再悲伤的方法，就是查明真相，而不是让哀伤蒙蔽自己的双眼。”
桃的身形晃了晃，而后那抹失神随着眼中泪珠的滑落一点点逝去，她仰起头，用手臂挡住双眼，任阳光照在自己的面颊上，眼角的泪痕渐渐干涸，手臂拿下时，她睁着清亮的双眼看着夜叉，“我们去看看他们的尸首，一定有线索。”
夜叉蹲下|身子抱起幸存的小女孩，右手牵起桃，“小丫头，告诉哥哥，你家是哪一户？”
小女孩稚嫩的小手指向了一个方向，众人走了过去，烧坏的房屋已经垮塌，焦灼的家畜尸体和人的尸身混在一起，已经看不出样貌。
桃的胃里一阵翻腾，痛苦的俯下|身子开始干呕起来，然而最近她都吃得很少，眼眶被折磨得发红，也呕吐不出一点东西。
夜叉将桃摁入自己怀中，“别看了……别怕……”
桃伸出双手自后环抱上夜叉的背脊，喉间不断的翻滚……一阵痛苦又剧烈的挣扎后，她轻轻退开，“我是你的妻，只要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而后，桃按照记忆里的方向寻去，在另一堆废墟前站定，记忆中那热情的男主人护着怀中直爽的女主人，二人紧紧抱在一起，面目全非却也血肉相连。怔神间，衣角好似被谁抓住，桃低头看去，那晚一直沉默站在一边，眼神哀伤的男孩子声音颤抖，“您是圣娘娘对吗？能去我家看看吗？”
桃点点头，一行人随着男孩走去，站定时，一具男性尸身暴露在废墟之中。
“这是我爹，我将压在他身上的东西都搬走了，没了东西压着，爹应该觉得不那么疼……”男孩看着地上被烧焦的尸体喃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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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叉上前蹲下|身子细细看了一下，“动作有些奇怪……你有动过这尸身吗？”夜叉向小男孩看去。
男孩抿嘴摇了摇头。
桃看向那男子的尸首——即使被烧毁了，还是看得出他的胸前有明显被斩的痕迹，可见这道伤很深，应该是致命伤，然而他的双手却被压在身体下面……为什么呢？若是人还活着，房屋倒塌，正常的应该是举高双手护住头部抵挡重物才对，若是人已经死了，死之前下意识的动作也是捂住胸前的伤才对……是被缚住双手了？
“夜叉，将这身子翻过来看看。”
夜叉闻言轻轻的翻动男子尸首，就见男子的双手不是被绑状态，而是握拳置于身后，桃凑了过去，细看之下，觉得与其说是握拳，不如说是曾经握着什么东西。
“他死前拿着什么？现在却不在了。”夜叉冷静的开口。桃点了点头，目光在四下搜寻起来，不期然碰到了一直沉默站在一边的男孩目光。
“你知道什么？对吗？”桃与男孩对视，轻声开口。
男孩的眼中顿时蓄满泪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圣娘娘……封城再次被禁之后，我爹和叔叔伯伯们就多次前去封城质问，每次质问都是无果，有时还会带伤回来，在与封城守备冲突之后我们的家人就被屠杀殆尽了……娘娘，您是宣国人，如果真是宣国人杀了我们的爹娘，您还会帮我们吗？”
“起来。我不喜他人对我行跪拜之礼，不喜说话时看不到对方眼睛，我相信只要心怀尊重，或站或跪，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既承蒙王的厚爱，即日起被立为尚国皇后，那么今后定然辅佐君王，不遗余力，我虽不是战神，亦不是圣贤，但必会同王一起，护王朝安稳、保百姓康宁，竭尽全力。此为——‘初赦’。”桃看着男孩，声音清朗，字字铿锵。
男孩定定的看着这站在一片荒凉之中却淡然清静的女人，觉得自己的眼眶被刺得生疼，却不知道是因为阳光，还是因为那不容忽视的女子。
他不知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深刻感受，那站在自己身后的朝廷重臣们皆有同感，其震撼不容言表。这番话是桃在立后的第二天当着文武百官说的，当时他们折服、感慨，但直到这刻，这一字不漏的表述才让他们真的意识到，那是她在用心说的话，她真的将自己说过的每个字都刻在了心上，这是她的承诺，是对尚国和对王的爱。
男孩自地上站起来，擦了擦眼角，“我回家之时，已经发现爹爹遇害，在废墟里找到爹爹的尸首时，原想将爹爹背出来，但手一抱住爹爹的时候就发现爹爹背在身后的手抓着什么东西，小心的查看之后便在爹爹手中找到了这个……爹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手中的东西，这一定是从杀害他的人身上得来的，他这样的藏起来，一定是想告诉我什么，一定是……”说着，男孩下定决心般的从怀里掏出用布包着的一样东西递了过来。
夜叉接过摊开看了看，并不开口。桃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便抓了过来。
那是一把匕首，一把让她从此与宣国不共戴天的匕首。
桃静静看着那把匕首，不喜不怒，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之后，抬头看向夜叉——
“夜叉，向宣国宣战吧。”
“好。”
“你不问我做这个决定的理由吗？”
“不用。”
“不怕我判断错误，让你成了昏君？”
“为你，甘愿。”
桃步入夜叉的怀中，嘴角勾了起来。
夜叉温柔的吻贴上她的额角，那吻让人沉醉，满是眷恋，桃的双手紧紧揪住夜叉的衣襟——她不是崇高的人，但她是守诺的人，现在，她要守护爱着她的人，和被她爱着的人。
这一刻的她，不是平时的桃皇后，她不温柔，不清冷，她是言出必行的尚国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