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无全shi（1 / 1）
“……”
“……”很显然，被惊着的不止我一人，在场众人皆愣愣的看着站着的我与许氏，一时忘了反应。
“不行！”娘的一声呵斥让我清醒过来，只见她站起身，两步走到许氏面前，柔弱的身躯此刻蓄满能量，往日娇柔的眉眼染上坚毅，“大姐去的早，齐儿生前早已将她独葬，如今我才是老爷的正妻，当我与他合葬。”
娘所说的齐儿是我的大哥，死去大夫人的儿子。
许氏冷然的脊背对着我与众人的方向，而娘则是面朝众人，我从来没见过娘有这样的表情与决心，我清晰的看见她挺直了腰杆对上许氏的目光，以一种坚定决绝的姿态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就凭你？”
娘似乎被许氏轻蔑的态度所恼，僵直了脖子，硬声道：“如今我是老爷的正妻，理当与他合葬！”
我惊讶的忘记了反应，众人亦屏息以待，半响只听见许氏悠悠的声音传来：“论家世、子嗣、手段你哪一样比得过我，只是比我早半年过门而已，我入门便得最宠，元儿更是大瑶儿两岁，你以为，你在老爷的心中比得过我？！”
元儿，是许氏儿子，我那死去的二哥。
“礼制不可废，我既是正妻，百年后理应与老爷同葬。”
其实死去的大夫人王氏才是真正的正妻，只是北国风俗，除非是皇后，民间凡女子下葬皆不可开棺，当然也有夫妻伉俪情深者，丈夫执意用药保留妻子尸身的例子！
不过我曾耳闻大哥孟齐在大夫人死后，亲自将她独葬，如今大哥又去了，想来王家更是没有异议了！
如今，就是娘和许氏的争斗了！
“不要以为如今你儿子继位，女儿独大，我就不能怎么样，我若跺跺脚，只怕你们母子三人也不好过，林霜，你可想清楚了！”许氏不愧是许氏，虽然这一年多来深居简出，说话行事却依旧干净利落，打蛇打七寸，她知道我和磊儿就是娘的‘七寸’！
“二娘，如今爹刚走，您与我娘也身子爽利，不如……”
“你们想争什么就争去，但我想要的，你们休想干涉！”
我心底是不想与许氏兵戎的，不仅因为此时时机不对，而她这个人又不好对付，更是因为二哥的死已然对她造成莫大打击，我何苦阻挠她最后的愿望，但我看娘的反应，想必是宁死不屈，坚持百年后与爹同葬的了！大夫人去了，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倒是可以理解娘为什么这般坚持，只是……
“两位夫人莫急，且听老夫一言。”一直站在一侧的老大夫突然出声，年纪虽大，声音却并不混沌，眼神亦甚是清明。
“柳大夫，这是将军府的私事，你还是莫要多管的好。”许氏许是以为柳大夫要帮娘说话，回眸扫了柳大夫一眼，暗含凌厉。
“夫人莫急，请进内室，且听老夫说完。”柳大夫一抬手，示意二人入内，我脑中灵光一闪，隐约明白了柳大夫的话意，只是心中还不甚确定，回眸扫过厅内众人，清声道：“如今时候还早，众位姨娘还是回去歇着吧，明日还有的忙呢！”原本有些躁动不安的众人，被我生生压了回去，八夫人临走前暗含埋怨的看了我一眼，随着众人默默离去。
众人散去，我疲累的抚了抚额，孟磊上前来拉着我的手，我扯扯嘴角算是回应的笑笑。
内室，爹静静的躺在床上，仪容干净整洁。
“两位夫人，孟将军的尸身是不能下葬的，必须火化。”
“你说什么？！”
“柳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怪许氏和娘如此惊讶，火化便是所谓的‘死无全尸’，若不是罪大恶极，被处以极刑之人，寻常人家是万分忌讳的！
柳大夫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慢慢道：“孟将军身中剧毒，死后余毒不散，不可下葬，必须火化。”
果然如此，只是没想到那下毒者这么恶毒！竟是连爹的尸身都不给我们留下！
我眼前一黑，身如落叶翩下，却觉手臂一紧，抬眸，黒木正握着我的手臂，“大小姐没事吧？！”
“没……没事。”我疲累的低下头，刻意让自己不去看向众人，“娘，二娘，孟瑶身子不适，先退下了。”说罢，我朝她两福了福身子，虚弱的朝外走。
“小姐，我扶您回去睡会儿吧！”走出北苑许远，香阳伸手扶我，被我避过，“小姐你……”
“我没事。”那一瞬的虚弱是真，但也只是那么一瞬。
香阳看了看我，弯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知道她想笑一笑给我看，好让气氛舒坦些。
“我是狠！因为我现在是孟家的支柱，爹死前把什么都算到了，也什么都安排好了，恐怕合葬的事情是他唯一没有料到的！我不想到了最后再出什么乱子，我没有跟许氏交过手，却也知道她是个狠角色，我不想与她为敌。”所以我换了一种方式叫娘放手！
香阳静静的看着我，沉默着。
我知道我变了，在孟磊能够独当一面以前，我就是孟家的主人，我不能让孟家毁在我的手上。
孟家的换主风波来得快去的也快，我还记得娘从北苑出来时的神情，那种落寞，只怕会成为她此生最大的遗憾。
第二天，许氏死了，死在了她和二哥曾住过的院子，死前还写好了两封遗书，一封是给娘的，另一封是她的自白，告知许家人，她是自杀而死，并非被害。
即便我从未跟她在一个桌子上吃过饭，这一刻我却还是感觉到，她将我和娘当做一家人，在为我和娘做最后的考虑。
许氏院落里的下人婢女都被娘开恩，想留下的可以分到别的院落，不想留下的可以领些养老钱离去，皆随他们。
许是他们知道他们的主子曾经是个得罪人的主，大部分都选择了出府，唯独许氏的贴身丫环——小玉，她虽然出了府却没有离去，而是在爹和许氏的墓碑不远处建了一间小屋，独自住在里面。
我感动她的忠心，却也痛心她的榆木，可自人有自人的选择，谁说的清谁对谁错呢！
我派香阳去找人帮她打点，不曾想香阳回来后，竟带回了一块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