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漂泊共余生（1 / 1）

扬州那一场极为罕见的大雪，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未到二月，积雪已经渐渐消融，只余下淡淡的风，来去穿梭在城里城外。

司徒旷身穿蓝衣，一个人，静默地漫步在荒野，直到那座小小的墓碑前，才停住脚步。

“寒儿。”司徒旷口中淡淡道，风中的面容弥漫着浓浓的沧桑。

“奶娘告诉我，你是我的亲生妹妹。当初是她害得你无家可归，也是她出于愧疚送你回来……你肯定很惊讶吧？呵……

“寒儿，我以为我们曾经拥有过惊天动地的爱情，想要为你报仇，然后随你而去。可今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该再恨路锦恩，不该再恨柳飞烟，再恨司空扬，也不该恨奶娘……我谁都不该再恨……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们在一起，也只会是一场悲哀的笑话……

“寒儿，我的心好乱，我该怎么办？该怎么面对他们，怎么面对你？寒儿……”

寒风的尽头，司空扬、柳飞烟、谢玉暄、方品渊伫立着，发出淡淡的叹息。

“大哥，三哥，我们，是不是有些残忍？”方品渊厚重的声音轻轻地说道。

“迷失方向，总好过迷失良知。”司空扬轻叹。

“其实当初，还是我不好，都是我太笨。”柳飞烟微闭双眼，觉得过往的一切都不堪回首。

司空扬伸手轻轻搂过柳飞烟，深远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柔声道：“出现这样的局面，每个人都有错，又能归咎于谁呢？”

“这是我们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谢玉暄目光深远，嘴唇微微抿起。

第三天，扬州百姓议论纷纷，原扬州知州司徒旷于那中断的婚礼之后，辞去官职，捐出家产，乘船离开了扬州。

消息传来，柳飞烟呆坐了很久。

昔日的司徒府已经不复存在，奶娘打点了简单的行装，离开扬州城，回到她年轻时离开的，扬州郊外的那座小村庄。

从那以后，村民纷纷传言，村子里住着的那位不会说话的老妇人，因为曾经犯下过难以释怀的错误，而决定再也不开口讲话。

“老夫人仍旧觉得她欺骗了司徒旷，故以此赎罪。”谢玉暄叹道。

“若没有她，我们现在不知会怎样。”司空扬道。

门口，柳飞烟静静地站立。

谢玉暄抬起眼睛，看到柳飞烟，便站起身，笑对司空扬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去哪儿？”司空扬惊问。

谢玉暄笑：“从那次相约出游，直到今日，经历了很多，你变了很多。不过，我没变啊！还是那个冒着漂泊公子之名的独行江湖之人。”

说着，手中折扇一展，一幅题着飘逸小字的水墨画舒展开来。

司空扬挑起嘴角：“好，那你先走一步。”

柳飞烟看着谢玉暄大步走向门口，突然道：“玉暄，谢谢你。”

谢玉暄脚步一滞，嘴角带着一道玩世不恭的笑意：“不谢，大嫂。哈哈！”

衣袂翩飞，谢玉暄的身影渐渐走远，留下一串长长的笑声。

“还看什么呢？”司空扬突然打断柳飞烟的凝思。

柳飞烟回神，走到司空扬身边，坐在他的腿上。

“多少人的离忧和悲苦，才换来我们今日的相守。司空扬……”

司空扬轻笑：“所以，我们更该幸福。”

柳飞烟笑，靠在他的肩头。

清光一闪，柳飞烟发髻上的发簪映入司空扬眼帘。

司空扬眸底显出浓浓的笑意，伸手取下那发簪。

“诶？你做什么？”柳飞烟伸手去抢。

“我说你呀，不够细腻。啧啧……”司空扬躲过，连连摇头。

“又怎么啦！”柳飞烟不满。

司空扬递过发簪，作回忆状：“想当初，我在发簪上刻下了几个字。谁知你一直没有发现。唉。”

“字？”柳飞烟大吃一惊，连忙拿起端详。

纤细的银色簪身上，若隐若现着几道划痕，排列规整。

柳飞烟再拿近些，终于看清了上边那飘逸清秀而不失遒劲的字迹，笑得梨涡深深——

“此生终为连理枝。”

“你什么时候写上去的？”柳飞烟惊喜道。

“密林里的第一夜。”司空扬笑答。

“那时候，我又没说要嫁给你！”柳飞烟撅嘴笑道，在那密林中每一刻相处的情景在眼前重现。

“可我早就料到了呀！哈哈！”司空扬大笑，抱柳飞烟完全躺在自己身上，“你若现在答应也不晚！”

柳飞烟不语，脸颊绯红，笑意从双目中漫溢。

后来，路锦恩为了长伴苏若寒身边，决定在扬州长住。于是，方品渊便将食云居搬到了扬州，并让它有了一位同样身宽体胖的老板娘。

柳飞烟答应司空扬，陪他一起浪迹江湖，继续漂泊四海的生活。

仲春时节，二人换了轻便的春装，两手空空，告别扬州城，踏上了漂泊之路。

司空扬白衣翩飞，柳飞烟粉纱轻摇，在金黄色的阳光下，在轻柔的暖风中，一对璧人，携手同行，引得无数路人驻足回首。

行到一处，有人认出司空扬，笑问道：“久仰漂泊公子大名！但不知，这位姑娘何人？”

司空扬大笑而去，只留下一句话，仿佛出自仙人之口，从遥远的天边乘风而来——

“漂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