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心交融(1 / 1)
等到莫凌瑶醒来,楚瑾瑜将她接出宫,轻尘方才从房中走出来,却发现皇帝早已经离开了。
想起他先前说尚未用过午膳,轻尘犹豫了片刻之后走进了惠清宫的小厨房内。
不多时,几道寻常的菜便出锅来,轻尘一一放进了食篮中,顿了顿,还是先让人去承乾宫看了看,趁着这个时间她去看了看丢丢。
丢丢大概真的哭了许久,小脸都已经哭花了,此时睡着了还不停地抽泣。轻尘心中疼痛难忍,低下头,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吻,低声道:“丢丢,娘亲不会丢下你。”
睡梦中的丢丢仿佛听到了一般,小手挥了挥,又不安的睡了过去。
轻尘微微一笑,又坐了片刻,才起身走出去。派往承乾宫的人已经回来了,告诉他皇帝刚刚从雍阳宫回到承乾宫。
雍阳宫。他又去看萧霖了。
轻尘微微叹了口气,提着食篮往承乾宫走去。
吴永连见了她,自是喜不自禁,慌忙将她引入了皇帝的内寝之中。
皇帝照例背对着她坐在躺椅上,手中分明拿着奏折,然而整个人却一动不动。轻尘在他身后站了许久,也不见他翻过一页,方才知道他必定又失了神。
她悄然走上前去,将食篮放在他身旁的几案上。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眼中的伤痛还来不及掩饰,便被她全然看在眼中。
轻尘微微垂了眸,将几道菜一一取出来:“用膳吧。”
皇帝微微一怔,随后笑了笑,起身来,让她坐到躺椅上,自己另外取了一张凳子坐下来。
轻尘见他始终不起筷,便自己举箸先尝了一口,然而这一尝,忍不住便蹙了眉,扔下筷子起身去找水喝。
皇帝始终静静地看着她,此时终于忍不住笑了:“怎么了?”
“咸。”轻尘蹙眉吐出一个字,这才记起自己方才做菜时心不在焉,只怕是放错了东西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轻尘禁不住嘟哝了两句,却蓦地被他从后面拥住,身子一僵。
他缓缓将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自己,见她始终低垂着眼眸,良久之后才低声叹了句:“我尝尝——”
话音刚落,他的唇已经落了下来,先在她唇上一碰,随即却迅速的烙在她颈上,细密而灼热,反反复复。
她知道他痛,从他加之于她身上的力道,她就感觉得到,因为她并未抗拒,反倒有一丝……逢迎。
是心甘情愿吗?轻尘说不清,因为她心中同样有着酸楚,如果两个人的贴合可以缓解彼此的疼痛,那么,有何不可?
她的一只手缓缓放下来,从他的颈部划过,最终停在他的胸口,原本没有动,然而随着他力气的加大,终于忍不住在他胸口拧了一把。
她从未有过这样大胆的举动,他身形一僵,缓缓松开她,然而在她还未来得及吸一口气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的将她抱起,放到了龙榻之上。
……
轻尘从极致的绚烂中回过神来之时,一睁开眼,便对上他幽幽的眼神,心中禁不住一荡,翻身背对着他。
他并未阻拦,只是顺势伸出手去,轻轻揽住她,任由汗意交融,静静地躺着。
轻尘只觉得疲惫,然而不知为何竟然无法睡着,只是睁着眼睛看着面向墙的那片帷幔。
其实不过是一片明黄,哪里有什么好看的,偏偏两人的视线都停留在上面,久久没有移动。
轻尘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明日,便是他下旨斩首宁鹤轩的日子。对于这个身为自己父亲的男人,到如今,轻尘心中只有疲倦的感觉。非要救他,她没有这样的心;然而若说就此见死不救,心里却终究有某个位置不对。
至于楚天济,轻尘心中确是大大的不安,一是为着楚瑾瑜,二是为着舅母。然而,更叫她心中挣扎的是,她不知他究竟是为何要捉拿楚天济——无论如何,他必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她的求情会被允许吗?
思及此处,轻尘忍不住又自嘲起来。若是从前的她,七年前的她,只怕早已不顾一切的问出口了吧。偏偏到了如今,竟要这般的思前想后,还无法下定决心。
她想得有些失了神,待回过神,才感觉到他喷在自己颈上的呼吸已经均匀起来,想是已经睡着了。
轻尘知道他这些天以来的辛苦,特别是为着萧霖突如其来的死,他内心的煎熬与痛苦,只怕不是一般人能够体味的。
然而她这几日,又何尝不觉得辛苦?七年前,他们之间,简简单单,你情我愿,即便中间隔着那么多的后宫妃嫔,她也可以承受下来。可是如今,他们之间隔着的,已经不再是那些所谓的妃嫔了。
轻尘忍不住悠悠然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屋中的滴漏,在看到上面的时辰之时,心中禁不住一紧。已经是傍晚了,只怕丢丢已经醒了过来。
想到这里,她轻轻拨开了他缠在自己腰上的手,悄然坐起身来,小心翼翼的跨过他的身体,披衣下床。
好不容易将自己收拾妥当,轻尘站起身来要离去之际,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至今,她依然清楚的记得在宫中初见他之时,那俊逸翩然,眸色深邃的男子。如今八年过去了,他依旧俊朗如当日,只是眉宇间却平添了几分沧桑。
轻尘眸光一闪,竟然在他一头的黑发中,发现了一道刺目的白光!那是……白发?
她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口,眼泪瞬间湿了眼眶。此时此刻她方才发现,他头上那些所谓的黑发,分明透着古怪,黑得死寂,丝毫没有光泽,仿佛……是强行加上去的黑色。
轻尘倏地站起身来,便想去唤吴永连,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刚刚走到房门口,却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转过头去,才听见是他喃喃的声音,仿佛是在说梦话。
轻尘逐渐走得近了,看见他的手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在床榻上摸了片刻,眉宇紧皱,随后脸上蓦地闪过一丝慌乱,还未睁开眼睛,竟腾地就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尘儿——”
他脸色之中透着慌乱与苍白,而站在床边的轻尘,在那一瞬间,脸色同样惨白起来。
他怔忡的看着她,片刻之后,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中,紧紧拥住之后,心中那无边的空荡才终于逐渐散开去。
这样的梦,在七年间经历了千百回了,每次在梦中与她恩爱过后,醒过来,却只能面对空空如也的房间,以致于这一次,摸不到她的人,他又以为先前那些,不过是一场比较真实的梦境。
直到终于看见她,抱着她,他方才能确定了,不是梦,她真的在这里。
轻轻吻着她的鬓发,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手臂收得更紧。
轻尘贴着他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快要喘不过气来,只是心中的心疼却愈发泛滥——这七年,他同样这样,生不如死吗?
眼泪沾湿他的胸膛,他感觉得分明,轻轻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盈满眼泪的双眸,心痛如绞,将唇印了上去。
其实很想问她,是不是为自己而哭,是不是为自己而难过。更想问她,她留下来,是心甘情愿,还是,为了顾全大局。
即便她心中曾经有过他,经过这七年,是不是已经磨灭殆尽了?
可是他不敢问,他竟自私到不敢开口问。
良久之后,轻尘微微挣开了他,强忍住眼泪:“我要回去看看丢丢,过会子她又得哭了。”
他心中微微一震,却依旧紧紧的抱着她不放手:“别去了,你这样子,只怕到时候与她哭成一团,到时候可怎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