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申叔时便进见庄王说:“您听说过蹊田夺牛的故事吗?”“没听说过。”申说:“有人牵牛从别人家的田地里走,不慎践踏了人家的庄稼,田主生气夺了他的牛,您怎么剖断这个案件呢?”庄王说:“牵牛过田,伤害庄稼不会多,而侵夺人家的牛是太过分了,应当轻罚牵牛者,然后再把牛还给他。”申叔时说:“您怎么明于断案而昧于断陈?征舒有罪,至于弑君,但不至于亡其国。您讨伐他也就够了,为什么又取其国呢?取其国何异于夺牛,这有什么可贺呢?”庄王到底是庄王,从谏如流,下令恢复陈国。
我总结大学失败的教训,以为最主要的是自己缺乏自知之明和自制之力。彼时年轻好胜,功名心太强,遮蔽了自己的本心之灵明,以致常常失去自知和自制。没大没小,无法无天,目无师长,刚愎自用,不听人劝,放荡不羁,不守纪律。特别是不听课,不交作业,甚至不考试,简直没有了学生样,学校自然容不下这种“害群之马”了。自制之力来源于自知之明,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哪有自制之力呢?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自己错了也不知道是错了,走了邪路还以为是正道,自然不去自制了,只有认识了自己错误的人才勇于改过自新。我退学后应聘到邻乡中学教书,也没教好,因为我的灵明仍然没有敞亮开来,也就是仍然缺乏自知之明和自制之力,试想一个当不了好学生的人怎么能当了好老师呢?上大学时我本末倒置,放下功课去搞研究,讨厌考试,不守纪律。教中学时仍然本末倒置,授课抓不住重点,一个汉字分解一节课,进度赶不上,出力不少,学生收获很少,师生之间也渐渐形成了逆反心理。我不爱受别人拘束,也不爱拘束别人,因而不很抓纪律抓作业抓考试,久而久之,课堂涣散,学生不像学生,老师不像老师。学生不做作业就得不到训练和巩固,不参加考试就不知道自己吃了几碗干饭,自然不努力,学习成绩也上不去。后来我便自动辞职了,校长王守本还勉励我说:“陈景润当年也教不了中学,却能攻克哥德巴赫猜想。也许你是搞研究的好料子,不适合于教学,最起码不适合于教中学。你还年轻,以后的人生路长着呢,遇到挫折不要灰心,总结经验,扬长避短,将来一定能在某一领域火红耀亮!”
[原文]
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 《齐物论》
[要义]
彼有彼的是非,此有此的是非。庄子认为是非都是相对而言的,是非不确定,陷入是非的对待中就烦恼无穷。以道观之则齐是非,混化是非差别,不谴是非,即能超然,何必去分别是非呢?所以郑板桥说:“难得糊涂。”世人都希望凡事清清楚楚,事事争辩是非,而大智若愚者“大事清楚,小事糊涂。”糊涂即不别是非,不去斤斤计较谁对谁错,人只有超越是非才能无烦恼。
[故事]
是非等对立观念都是相对而言的,事物本身无所谓是非,无所谓大小。“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都是认识主体或价值主体参与其中,在相对相较中才有了是非、大小等矛盾观念。甲相对于乙而言为是,相对于丙而言为非,甲本身无所谓是非,只是人拿它和乙相对则为是,和丙相对则为非,没有对待比较就没有鉴别判断。学生张三的学业无所谓好坏,只是在与李四比较时显得学业好,而与王五比较时又显得学业孬了,好就是是,孬就是非。一米之杆相对于半米之杆则为长,相对于米半之杆则为短,它本身无所谓长短,看和谁相对比较,也即看参照物如何。我们平时说某人高某人矮,都是以一般个头(男1.7m,女1.6m)为标准的,也就是参照一般个头而言的,男高于1.7m为高个子,女低于1.6m为矮个子。人坐在飞驰的火车上,相对于两边的树木而言是飞动的,相对于火车而言又是静止的;人坐在地球上,相对于地球而言是静止的,相对于太阳而言则“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
《齐物论》说:“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此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世上之物没有不是彼的,也没有不是此的,从彼方看看不见此,从自己方面看自己则很清楚。所以说,彼相对于此而为彼,此相对于彼而为此,彼此是相对而并生的。物的产生同时是走向死亡,物的死亡同时是走向新生,可能的同时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同时是可能的。因为有认为是的,因而有认为非的;因为有所谓非,因而有所谓是。所以圣人不陷于是非之争中,而按照自然行事,也就是顺着这个样子。此就是彼,彼就是此,彼有彼的是非,此有此的是非,真的有彼此的区别吗?还是没有彼此的区别呢?彼此消除对待就叫“道枢”,掌握道枢就是抓住了是非之环的中心,以应付圆转无穷的变化。是的变化是无穷的,非的变化也是无穷的,所以说,不如双方互相照明。从概念出发来说明与之相应的事物不是概念,不如从事物出发来说明与之相应的概念不是事物。从马的概念出发来说明具体的马不是马的概念,不如从具体的马出发来说明马的概念不是具体的马。天地是一个事物,万物是一个整体。大道是绝于对待而唯一的,超越了一切对待,所以是矛盾之环(黑格尔称之为圆圈)的中心,任何一对对立面处于一条直径的两端上,如是非,彼此,物我,大小,长短,高下,贵贱,贤愚,贫富……道是超越了一切对待的,把一切对待拉齐了划一了,道居中正之圆心,以应圆转无穷的变化。道是形上本体,超越了形下的各种对立,混化了现实中的各种矛盾,达到了一种最高的理想境界。而儒家的中庸就是一种执两用中的方法,走中间路线则无过不及,因此中庸与道枢还是有区别的。
同一事物,相对于不同的价值主体便具有不同的判断意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仁者谓之仁,智者谓之智。对于甲来说是对的东西,对于乙来说可能是错的,事物本身无所谓对错,看看谁来裁判它。相对于不同的价值主体,便产生了不同的价值判断,本身无所谓好孬、丑俊、真假。有一个三九严寒天,下起了鹅毛大雪,“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县官、财主和秀才在财主家的楼上围炉饮酒,楼下一个要饭化子又冷又饿直打颤。秀才穷酸,先吟了一句:“大雪纷纷落地,”吃皇粮的县官接着道:“全是皇家瑞气,”不愁吃喝的大财主说:“下他三日何妨,”楼下露天中的要饭化子气得骂道:“放你妈的狗屁!”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同是下大雪,给富人侑酒,给穷人添灾,不同地位的人有不同的是非判断,有不同的喜爱憎恶。
《齐物论》又说道,怎么知道我说的知不是不知呢?怎么知道我说的不知不是知呢?人睡湿地则腰疼或偏枯,泥鳅也这样吗?人爬上树浑身发抖,猿猴也这样吗?这三者谁才懂得真正的住所呢?人吃牛羊猪狗之肉,麋鹿吃长草,蜈蚣爱吃长虫,猫头鹰、乌鸦爱吃老鼠,谁知这四种里哪一样是真正的美味?猵狙和雌猿配对,麋与鹿交配,泥鳅和鱼相偶。毛嫱丽姬,是人们认为的大美人,但鱼见了就潜入水底,鸟见了就高飞天空,麋鹿见了迅速逃跑,这四者究竟谁知道什么是天下最美丽的呢?依我看,仁义的头绪,是非的途径,纷然错乱,我怎么能知道它们的分别呢?百人百姓百脾气,一货中百客,没有普遍的价值原则,人和人之间的差异甚至不亚于人与动物的差异,因而没有统一的是非标准和价值观。
是非判断是随着时间的推迁而变化的,因为一切都在变,价值主体、客体都在变,没有固定的是,也没有固定的非。《则阳》:“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尝不始于是而卒诎之以非也,未知今之所谓是之非五十九非也。”蘧伯玉行年六十而有六十年的变化,没有不是开始时认为对而后来认为错的,不知道六十岁所认为对的是不是五十九岁所认为错的?
人们大都以自己为判断标准,同于己为是,异于己为非,各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寓言》:“寓言十九,藉外论之。亲父不为其子媒,亲父誉之,不若非其父也,非吾罪也,人之罪也。与已同则应,不与已同则反,同于己为是之,异于己为非之。”这段说庄子表达思想的手法,寓言占了十分之九,是借外物以寄寓己意,因为亲生的父亲不为自己儿子说媒,自己夸奖儿子不如转托媒人去夸奖更奏效。这不是父亲的过错,而是世人的偏见,父亲夸儿子人家不信,以为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人们都这样,与自己意见一致就赞同,与自己意见不同就反对,同意自己观点的就说是,不同意自己观点的就说非。这说明没有是非标准,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没有是非标准就谈不上是非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