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曲千秋（1 / 1）
朱砂等人走了以后，花胤脸上的笑意终于收了起来。
“好戏还在后头。”
“下一个来的人，恐怕就该是凌严了。”青龙轻嗤一声，“见招拆招便是。”
果不其然，一盏茶功夫还没过，天帝驾到的消息便已经传入耳内。
但出乎二人意料的则是，天帝传他们一一面见。
这是打算分而击破，还是另有图谋？
花胤首先接到天帝的传召，和青龙交换了一个眼色，随着前来引路的仙婢一步步缓缓行去，这场景过于熟悉。
一时间恍如隔世。
当年，他也是这样被引入宫中，和天帝缔结下那个契约。
“花胤，许久不见。”不同于之前万仙会时的帐幔遮掩，凌严毫不遮拦的出现在他面前。
高高在上的锦衣男子，和多年前一般几乎毫无变化。
“你也一样。”
花胤在心中冷笑，若不是他将仙力停了，恐怕这人连面前的一星半点的憔悴也不会有。
“早就想跟你谈一谈，可惜一直抽不出时间。”天帝丝毫不以为忤。
“大可不必，”花胤嗤之以鼻，“有这时间，你还不如早日在你那后宫中弄出个能填结界的种来，省的现在被拘束在这方寸之地，没得还连累了别人。”
“果然瞒不过你。”天帝微微勾起唇角。
众仙只道天帝好色，这些年来从未怠于后宫耕种，焉知他竟然是在打算以亲生血肉填补结界上的裂缝？
从来虎毒不食子，不过这一点在凌严身上，半点用也无。
“可惜这些年来没一个天赋能高到足以填补缝隙，”天帝平静道，“时日无多，实在不行，三个凑在一起，勉强应当够了。”
此话一出，连花胤都不禁骇然，“你疯了？”
他原本以为凌严将一个孩子送入结界已经足够，不想他竟然打算把所有子嗣全然献祭！
天帝缓缓勾起唇角，“你当年万千杀戮中过来的人，为何也跟那些凡夫俗子一般为这点小事心惊。”
花胤瞥他一眼，“你下了这个决心……恐怕之前早已做过什么了才是。”
“不错，”天帝仿佛在说他人家事，“我已经献祭了前后不下五个婴儿，仙力可以叠加，再看今日凌曦、凌虬和凌悠，这三人加起来应当勉强够了。”
“怪道这么些年来光听见你纳妃，却没听见有新婴儿出世，”花胤食指随意在桌上敲了敲，“原来都是喂了结界。”
为何要如此多的血脉，为何要这么大的灵力……这些，已经远远超过这些年来他和凌曦共同分担的那一些。
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被生生压了下来。
“没办法，”天帝淡淡道，“现在你不是也违背了当年之约？”
这一句话戳中了花胤的痛处，“凌严，我们之间是谁先违背誓言，恐怕你还得先弄弄清楚。”
“如此看来，你是对我怨念已久，”天帝冷笑一声，“那么今日便给你个机会，彻底说说清楚。”
“我又不是端麒，何必看你脸色，”花胤嗤道，“更何况，你留他下来恐怕也不过就是为了让人见证你所谓的盛世繁华，如何，当年之人还剩几个肯站在你身边？”
“恐怕，也寥寥无几了吧。”
“花胤！”凌严终于动怒，一脚便将花胤踹麻袋般踢飞出去。
花胤猝不及防，一口血便这么喷了出来。
他原本就是极酷烈的性子，这些年来被迫隐于云州城外并未磨去多少，一言不合之间二人几乎要翻案相向！
“当年若不是忘忧，你真当谁还会愿意站在你身旁？”花胤抬手拭净唇边血迹，血迹沾上皮肤，竟然平白生出几分妖异感。
“一直看不清的人是你，”天帝怒极反笑，“那结界从何而来？不过就是忘忧私下与魔界往来，乃至用禁术方才打开结界……”
“够了，你不要血口喷人。”花胤阻止了天帝继续说下去。
他面上神情颇有些奇特，“你当这样你便会赢？不过是平白落人话柄而已，这么多年来，天界所盛传的似乎一直都是你觉得他功高盖主，残害忠良罢了。”
有些事，不是看不到真相，而是不愿看到真相。
曾经倾心以交的那个人，不是后来被证实不过是与敌人勾结，引狼入室的叛徒。
就这么简单。
凌严看着他，怒火反而渐渐平息下去，“花胤，我等着看你还能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我当年答应的不过是忘忧，和你共同支撑起天界结界，”花胤缓缓道，“忘忧死在你手里，看在他面上，我才答应分担一半仙力，现在你既然连他的残魂都要利用，我又何必再遵守诺言？”
“端麒处的那一魄是你眼睁睁看着他收进去了，当年既然没有多言，现在却又拿来讨价还价，这理由也未免找的太不入流了些，”掌控多年大权，天帝看人的目光何其锐利，一眼扫来几乎能看穿人心底。
“归根到底，不过是你手中握了他的一魂，”天帝如同没有看见花胤骤然变了的脸色，“若是何时你独木难支，我想端麒那里不介意再为你代管。”
再拿去让你作为诱饵？
花胤冷笑不语。
“你先下去吧，唤狄煌过来。”二人已无话可说，天帝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对了，你不是一直好奇天界根基为何撼动？”天帝看着他离去，冷笑道，“就是你那心心念念的忘忧所为。”
一条线顿时贯穿了前后，为何凌严不惜杀死全部亲子。
因为天界根基已经动荡，只能由最尊贵的血脉一点点弥补……花胤面色灰败了下来，却始终脊背挺直地走了出去。
不能回头，绝不能回头。
狄煌只看到花胤面色惨白若死，但问他却又不予回答，一旁仙婢不敢催，只得小心翼翼在门外探头看了一遍又一遍。
狄煌被她看得心烦，这边花胤又问不出什么，索性便先去见了天帝。
“你对他说了什么？”狄煌毫不客气地对高高在上的天界众仙之首发问。
他们当年一同走来，情分非比寻常，狄煌既没有反对过凌严，更在当年动荡时毫不迟疑地表了态，虽然以凌严之能平定天界不过时日问题，但这却是一个人心所向，既然当时站对了队，现在凌严就应当给他相匹配的荣耀和尊重。
“一点家常小事罢了，”天帝丝毫不为之所动，“叫你来，是有些事要安排下去。”
“向来四灵各归所属，你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狄煌冷淡道。
如果不是涉及花胤，根本无事会让他这般失态，但这世间，总会有一个人是你的弱点。
上天公平，从无遗漏。
“继续把青龙族定为主族。”天帝淡淡吩咐。
“我方才处理了两个青龙族的小东西，”狄煌漠然道。
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天帝手伸的太长，却着实令他不喜。
“非但定为主族，还要保证接下来选中的少主依旧亲凤族，”天帝不紧不慢布置下去。
在众仙犹自为储位争执不休之时，一张大网已经在他们头顶徐徐展开。
“亲凤族，”狄煌终于不悦，“我不想和朱雀有半点联系。”
“放心，再也不会了。”天帝冷淡道。
狄煌悟到了什么，看了看天帝的眼睛，从中没有发现半点笑语。
“去和花胤说，他断然不会拒绝。”
大家都是聪明人，天帝也不再多言。
天帝这话说的如此肯定，即便是狄煌也不禁微微皱眉。
这两个人在暗处又达成了什么协定？当年的平分结界仙力已经让花胤少说折了小半修为，今日……
“放心，”天帝终于露出一抹倦色，“对他非但半点无损，反而有益。”
花胤已经撤回了他那一半的仙力，虽然以凌严的修为独自支撑结界仙力并非不可行，但毕竟损耗太大，耗神久了就会极为疲惫。
更何况都是当年旧人。
天帝虽然风评有差，但作为君主向来都是一言九鼎。
狄煌也不再多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