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月儿高（1 / 1）
“你简直是愚不可及！”朱裘终于按捺不住，愤而摔下手中卷轴拂袖而去。
朱砂单手托腮，懒洋洋打了个呵欠，转眼看见仍在一旁的绫罗，故作微讶，“还不去追你家主子？”
绫罗正挽起袖子磨墨，动作几可入画，闻言停下动作，慢条斯理道，“片刻之后小姐即会回返，何须我跟上？”
她话音未落，便见朱裘虎着一张脸回返来，朱砂顿时笑眯眯拍了拍手，“哟，这怎么又回来了？”
朱裘一张脸上颜色变了又变，“朱砂，要丢脸是你自己的事，别拖整个凤族跟你一块下水！”
“这话我可不爱听，”朱砂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弹了弹指尖新涂上的蔻丹，“这凤族现在是谁做主，你还真得弄弄清楚。”
“弄弄清楚先不说，今日的规矩你记了多少？乖徒儿，好好背给为师听听。”玳凌的声音不紧不慢从门外传来，朱砂顿时垮了脸，再一看朱裘那方哪还见方才的颓唐，趾高气扬到恨不得将尾羽扬上天。
朱砂轻咳一声，“开屏了。”
绫罗何等敏锐，眨眨眼笑眯眯上前解了朱裘的围，“少族长好尖的眼神，居然一眼看见绫罗今日长尾羽。”
朱砂眼皮跳了跳，这才想起绫罗是孔雀一族，恰恰合了她那句话。
“玳凌。”朱裘找回了场子，顿时恢复了几分傲慢。
朱砂眨眼间便见她倚在了玳凌身侧，不由暗自赞叹此人动作着实敏捷。
“何事？”玳凌手中执着一卷书册，站在门口不好避让，只是他面上一个表情惯了，此时也看不出来。
“眼见这大典就在三日后，朱砂连眼前这些都没记透，到时该如何是好？”朱裘丝毫不提这些日子来她和朱砂的斗法，倒是一股脑把责任卸了个干净。
“话可不能这么说，”朱砂原样把玳凌的话倒推了回去，“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这师傅着实差劲，却也怪不了徒弟学不好。”
“哦？”玳凌瞥了朱砂一眼，朱砂不由寒毛直竖。
这厮必定又没安什么好心！
“绫罗在孔雀族内的博学最富盛名，”玳凌负手背在身后，借着彬彬有礼的手势避开了朱裘越发靠近的身子，“而朱裘小姐，同样也尽得凤族真传，外有澜沧帮你挡下一应事务，乖徒儿，你还有什么不满，尽可说来听听。”
“玳先生谬赞，”绫罗终于觅到时机，将自家几乎粘在玳凌身上的主子从他身上拉了开来，玳凌对她投去的眼神中赞许之意甚浓。
好在朱裘也知道分寸，只是轻哼一声便坐下等着看好戏。
众所周知，朱砂一向在玳凌手中讨不了好去，现下无论如何玳凌站在她这一边，光凭这一点便足以令她心花怒放了。
蠢货。
朱砂在心里暗暗同情绫罗，但转眼想到自己再三被一个蠢货打压下去，不由得脸也黑了三分。
玳凌也不急于催促朱砂回答，转眼看了看窗外，忽地一笑，“有客来访，今日就先放你半日假。”
朱裘勃然变色，“玳凌！她还完全没记住……”
绫罗在心头暗暗叫苦，悄悄在底下扯了扯朱裘衣袖，朱裘这才惊觉失态，单手捂住嘴一时竟有些失措。
朱砂看着她虽说好笑，但心底也隐隐有一丝同情，再看玳凌似乎根本无知无觉。
这世上总有些看似愚蠢的事情，到底却也不过是一片真心。
“玄青？”朱砂一眼便看见远远台阶上爬得明明累死累活却还要骚包装模作样的玄青，顿时喜笑颜开。
玳凌心头顿觉无力。朱砂这幅表情，分明便是见到了受苦受难的难友一般，他可以预见此时尚不知情的老友必然会遭受到某些他根本预想不到的惨痛遭遇。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朱裘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今晚我会来帮你把白天缺了的课程补上。”
补课是假，探听消息才是真。
朱裘虽说在玳凌面前总是容易失常，但终归到底，也是凤族嫡系，待她清醒过来，自然会有相应的举措。
“如此……”玳凌对朱砂投去一个征询的眼神，朱砂受宠若惊，反倒是脊柱上的寒毛从脖颈一路下滑到了尾椎骨。
那台阶登上来少说也得小半日，若是要挑灯夜读自然不会是现在下得去，留下来是理所当然。
“爱留便留，”朱砂懒洋洋应道，“若是晚上喝多了误了点，可别说我没先打招呼。”
“如此。”朱裘反倒是得了什么消息一般，笑得志得意满起来。
玄青一路笑得春风满面，直到进了屋子才像死狗一般倒在了贵妃榻上。
朱砂：“……”
玳凌：“……”
“你这实在太难爬了，”玄青垂死喘息了半天，才气息奄奄地抱怨，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倒在地上。”朱砂嫌恶地打量了风尘仆仆的青龙少主一眼，“没得脏了我的榻。”
玄青顿时大怒，“我耗尽千辛万苦才步行上来探望你，你这个没良心的！”
“谁稀罕……”朱砂白了他一眼，“你连雅雅一根汗毛都比不上，一无是处的吃货。”
玄青：“……”
玳凌在一旁气定神闲的喝茶。
俩人乌眼鸡一般瞪了许久，双双瘫在地上。
“你这里也着实太不保险了。”玄青揉了揉酸软的后腰，“还偏偏不准人用法术，爬得我半条老命都得耗在路上。”
“有什么办法，”朱砂嘲道，“你才那么点年纪就开始腰酸腿软，怕是到了中年就得不中用了。”
事关男人尊严，玄青立马不悦，一把扯过玳凌，勾起他下巴邪邪一笑，“美人，告诉她爷怎么样。”
玳凌微一抬眼，茶杯盖子掩住愈发温煦的笑容，“爷，嗯？”
玄青一口气登时泻了下来，狗腿状献媚，“您是爷。”
朱砂：“……”
“亏得雅雅不在，”朱砂悠悠叹道，“若是看到你这幅模样……”
“大丈夫需得能屈能伸。”玄青嗤笑一声，“小丫头，你还差得远。”
朱砂对他翻了个白眼。
“说起来，这次雅雅为什么没来？”朱砂不免生了几分好奇。
“还不是忙你的事。”玄青掸了掸身上的灰，端起一杯茶。
“我的事？”朱砂没好气道，“你俩动作慢我就不说了，我都从人界回来了，若说是开通道，你们在打耗子洞么？”
“谁跟你耗子洞，”玄青瞥了朱砂一眼，话语中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我族里最近也有些不太平，我和玳雅查来查去发现居然有你们凤族的一份。”
他话里说的轻描淡写，但在这种关键时刻，加之又恰逢朱祈新死，由不得不由人想歪去。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玄青见二人会意，于是便接了下去。“玳雅现在抽不出身来，我也是先来和你们打个招呼，虽然说现在查不到具体的人是谁，但是就在你的登基之日，他一定会有动作。”
“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凑到一起来了。”朱砂冷笑，“朱雀陛下那天也会来，加上天界那些没事找事的杂碎，我这里倒还真是热闹。”
“不仅如此。”玳凌无论何时都是那样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让朱砂和玄青都看得牙痒痒。“若说是凤族和你们族内扯上联系，那反倒是可信了。”
“分属四灵的两族有什么联系？”朱砂狐疑，“无论灵力种属都完全不同，更没有所谓的争斗，又分属四方。”
“若说是那人根本想的就是比这更大呢？”玄青一路厮杀到今，自然比生来便坐拥少主之位的朱砂看得更透彻。
此言一出，朱砂不由凛然。
四灵现今独立于天界统治之外，而如凤族、龙族一般灵物也是分属四灵，即便是做为上仙们的坐骑也是少之又少，若说是能让四灵彻底归顺，那么可增加的战力绝不是一点两点。而比这更重要的则是，四灵所掌管的支撑界与界之间的混沌之力。
“谁敢？”这猜测过于可怖，又或者说过于无稽，朱砂喃喃道。
“只要有了恶欲，谁都有可能。”玳凌从身后揽住失神的朱砂，在她耳边低语。
玄青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兴致勃勃睁大眼看了个尽兴。
朱砂反应过来，一巴掌便把那登徒子拍了个老远，怒道：“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