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连枝理（1 / 1）
兵雄马壮。
朱砂站在高台上下望，但见烟尘滚滚，彪悍之气扑面而来。方氏多年执掌云州，独安一隅绝非侥幸。
这代代巨富积累，若是说在这乱世中角逐一方天下也早已足够。
“朱砂小姐，如何？”方烈立于高台之上，傲然开口。
即便心知这是方烈的下马威，朱砂也不得不由衷称赞，“名不虚传。”
方烈无非想向她证明一点，即便方氏无法再度回归上界，在下界登上最高之座也绝非毫无可能。换而言之，这笔生意成不成，决定权在于他。
这男人多年玩弄权势，意图掌控上风已成为本能。朱砂毫不怀疑，倘若朱裘一旦得知此事，只要对此人许以重利，他绝对毫不犹豫地会另投他主。
但是能瞒朱裘多久，这还是一个未知数。唯一可以确定的则是，她所剩下的时日已经无多。
“狄儿昨夜私会于你，”方烈略略一顿，“想必对你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倒是对我有信心。”朱砂视线犹自停留在来回奔驰的战旗之上。
“若是你们真的有意，那么……”
朱砂一眼瞥见高台下某个小兵摔了个五体投地，定睛一看，顿时失笑。
方小将军果然按捺不住跟随前来，若不是突然被一匹马踹了屁股一脚，怕还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只是这玳凌，又藏身于何处？
她上前一步，恰恰挡住方烈视线，“不必再提，你喊我来，怕也不是光看看兵马这么简单吧。”
“朱砂小姐多虑了。”方烈低笑一声，“身为眷族，这些都是必要展现给主族所见。”
“哦？”朱砂随口应道，注意力倒是大多投在方狄身上。
只见那马上将领看清人后差点连滚带爬从马上滚下，方狄不知做了些什么，那将领便僵在了马镫上，要上不下分外可笑。
他们这一停，原本奔波来去的队伍顿时引起了小股骚乱，但方氏显是纪律极严，稍顿之后便再度恢复了常态，但这岂能逃过戎马半生的方烈之眼？
“怎么？”方烈脸色沉了沉，上前一看，顿时怒道，“方狄！”
那将领和方狄同时僵了僵，后者抬手扯下头盔，满面灰尘依旧不掩颜色，正是白马红缨入城来的方小将军。
“混账东西！”方烈抽出手边令箭重重掷下，“扰乱教场，重打五十鞭！”
方狄：“……”
垂头丧气的方小将军被一拥而上的兵士拖走，朱砂哭笑不得。
方烈长长出了口气，“让朱砂小姐笑话了。”
朱砂只觉好笑，在此之前，她和方烈二人在云州城内堪称浪荡荒唐，倒是不见方烈提半字，此时在她面前却是何种道理？
“方氏灵力已经泯然于众人，怕是再过几代便会完全失去踪迹。”朱砂懒得再和这人绕圈子，索性直言相告。
方烈倒是并无任何意外之色，“族谱中有记载之人一代比一代更少，想必是混杂了凡人血脉的缘故。”
“并非如此。”朱砂把昨日和方狄所言复述了一遍后，方烈不动如山的神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看着方烈变化的脸色，朱砂嗤笑一声，“与其在这演这些毫无必要的武，不如回去好好查查，我要近百年来方氏直系所有主母的资料。”
“朱砂小姐既然早已动手，又何必到现在才提出来。”方烈冷笑起来，方才兵强马壮的傲然有片刻的动摇。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朱砂一口否决。
“想必犬子已经早一步将消息送至你手上，此时再说岂不是徒增笑柄。”方狄沉下脸，声音中冷意已是十足。
朱砂微微皱眉，她并不认为方狄会将此时告知方烈，那么现在方烈如此肯定，如果不是此人面具戴得过于稳当，就是她身边出了内鬼。
玳凌，千万不要让我知道是你干的好事。
“倒不算没有解决的方法。”朱砂沉吟了片刻，“毕竟你们血脉中依旧流淌着眷族的血液，辅以灵药，或许有可能激发。”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方烈挥了挥手，台下大军顿时变阵，开始缓缓各自收回阵型，准备回营。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需要再弄这些玄虚。
“不到一成的可能，”朱砂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打算如何？”
方氏族人还是你成仙的渴望，方烈，你可得好好做出选择，千万别让你的那些族人们寒心。
不然，光凭这些死灵的怨念便足以将你从天上拖到地下。但是怕以你之能，身后早已是血海无涯。
“开启通道同样需要有灵力的血液。”方烈不假思索地回道，“不必那么事不关己，你和我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脱不了谁。”
“即便留在人界，我依旧可长生，”朱砂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但是方将军，你那时候早已白骨成灰。”
方烈瞳孔骤然紧缩，良久后才长叹一口气，“你待如何？”
“不能用方狄的血。”朱砂笑靥如花，“你方氏族人甚众，他人死活我不论，但是只要你把心思放在方狄身上，那么休怪我不客气。”
方烈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光，随即消失不见。
“一言为定。”
回到将军府已是深夜，朱砂索性绕了大半座府邸，径直从玳凌院子的墙上跳了进去，不料脚下一片绵软，朱砂愕然，下意识踩了踩。
下面那人顿时闷哼一声，旁边一人云淡风轻问了句，“踩着可舒服？”
“还不错。”朱砂用力再碾了碾，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贱人，滚下来！”下面那人终于按捺不住吼出声来，眼中怨恨极深，紫黑的血顺着一口喷出。
朱砂嫌恶地往旁一跳，这才发现正踩在一鼻青脸肿的男子身上。那男人被捆成粽子，五花大绑地摊在墙根下，恰恰被朱砂踩了个正着。
见状，朱砂顿时笑眯眯重重一跺，“脚滑了。”
男子几乎内脏都被她一脚踩出，半晌作声不得。
“这人夜半图谋不轨。”玳凌慢条斯理写完最后一个字，挑亮了烛火。
明明灭灭的光晕之下，那人的侧脸温润如美玉。
朱砂嗤笑一声，抬脚踹了踹在地上软做一滩烂泥的人，“居然有人来向你寻仇，莫不是什么时候你还背着我去偷了人？”
话音未落，男子忽然阴沉沉一笑，浑身瞬间燃起碧绿的焰色，扭曲的面容狰狞若厉鬼，“都给我偿命去吧！”
碧色焰火散发着甜腻糜烂的香气，周围的花草以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下去。
赤色烈焰从天而降，将那人包裹了个严实。
男人燃烧本源灵力所得的毒焰固然难得，但在凤族面前这不过是一个笑话。
“羬羊？”那香气异常熟悉，朱砂不由微微皱眉。
玳凌眼中神色莫名，却一言不发。
“修炼不易，燃烧起本元来倒是毫不吝啬。”朱砂双掌逐渐合拢，赤焰也将男人包裹得愈发紧密。
即便有碧焰护身，但凤火岂会是好相与的？
那男人明显痛苦之极，连指甲都深深陷入了泥土中，滴落的青黑色血水已经染红了一小片地面，但却始终一声不吭。
“你比那只羬羊倒是有天赋的多，要是乖乖收手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朱砂手松了松，让濒临崩溃的男人喘口气。
“夕怜……”那男人突然凄厉地嚎叫一声，周身灵力骤然暴涨。
朱砂暗道不妙，正待出手，一道水幕突然将她拦了个正着，玳凌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阁下何人，来看戏怕也该看够了。”
朱砂瞳孔骤然一缩，一道气息不知何时已停留在附近，但他掩饰得极佳，竟让注意力被引开的她完全没有察觉。
“施炎，你又何苦？”低沉迷人的男声自夜空中传来，别有一番诱惑。
“混蛋，你愧对夕怜！”奄奄一息的男人听得那声音，目眦尽裂，眼角处都微微泛起了血丝。
“啧……这可与我无关，夕怜是心甘情愿随了我，为我死，那也是她的荣耀。”
“花胤？”那声音有些耳熟，朱砂回忆片刻才想起了它的主人。
“朱砂，好久不见。”紫衫男人从花木后缓缓踱出，月色之下艳色如妖鬼。
玳凌低笑一声，“花胤？”
花胤勾起唇角，长袖一翻，一道紫光已经牢牢勒住了施炎的脖颈，“打扰了贵客，倒是我的不是。”
施炎被突如其来的光索勒得喘不过气来，四肢在地上徒劳的抓蹬。
“这是我那羬羊的爱慕者，”花胤五指漫不经心一收，便生生将施炎的头从颈上齐齐勒了下来。
鲜血喷射而出，溅湿了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