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56章 一棵会长大的树（1 / 1）
“你是说真的吗？”玛丽安娜一怔，眼睛看向面前的奈林。奈林斜着眼睛，恶狠狠瞪了所罗门一眼，又转过头，冲着玛丽安娜艰难地点点头。
“你要娶我……真的？真的？也就是，也就是明年吗？”玛丽安娜激动得无以伦比，说话时都有些结结巴巴，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喜悦的泪花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好啊！我愿意！”
奈林拥着这个美丽得绝世无双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奈林的神色，似乎有了些不正常的灰白。
他是在犹豫什么吗？
我暗自思忖道。
“所罗门！”远处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女人的怒气，“所罗门！你跑哪里去了！”
所罗门的面色陡然一变。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所罗门一捂耳朵，就像看见妖精似的表情，“你们帮我看着点儿。我去躲躲。”
“什么完了？”玛丽安娜好奇地抬起脸，转向奈林。
“所罗门那家伙要完了，所罗门的老婆在找他。她盯得可紧了，今天所罗门忽然叛逆了，想要自由一天，结果还是被她发现了。”奈林说，看着所罗门缩着腿往里跑，他便是一副想要笑出来的样子。
“是吗？她可真有魄力。”玛丽安娜鬼魅一笑，忽然一把抱住奈林，无不娇嗔地说道，“奈林，小林子~”
奈林微微低下头，看向她那流露着纯净的眼睛。
“要是你以后不听话，我就用比她更狠的办法对付你，所以，你可要乖乖听我的话哟。”
奈林那么一抖，但还是微微地笑了笑。
“我怎么会呢。”他说着，一脸轻描淡写的神情。
怎么会呢。
我坐在一旁的树上，看着脚下的那群人。那些人，或是喜悦，或是疑虑，或是犹豫。我伸出手，一阵风吹过，居然还多出了几分惬意。
第一次发现，原来坐在树上有这么好的视野。
想起上回坐在这里，还是因为逃命的时候。
在南方城市长大的我从来没有爬过树。那些充满着中国味儿的小说里，常常有些美好的情节，——譬如一座高高的院墙，院墙中间围着一棵百年的古树，古树枝桠粗壮，枝叶繁茂，巨大的树荫庇荫着周围的许多人。
然而那一切对我而言，却只是如同空中楼阁一般。
叔叔和婶婶的家门外，倒是有一棵树。我离开那里时，那套房子刚买了没多久。那时萧梦刚刚考上大学，虽然不是什么名牌学校，可还是把叔叔婶婶乐坏了。他们思前想后，决定买套房子给萧梦，一来是很气派，二来——虽然萧梦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快，但是可以预备成萧梦日后的婚房。
买房子是多少中国老百姓的梦想事业，可是在我叔叔的眼里，那却只是不值一提的小玩意。
为了这件事，叔叔费了很大的劲，叫上了我。
“水水，今天你婶婶忙着跟人搓麻将，你就帮个忙，一起去吧。”
起初我还是很不愿意，但是叔叔并没有放弃劝说。我思前想后了很久，觉得毕竟这家人里面，叔叔算是待我最好的一个。
我想了很久，觉得他说得的确中肯，我也只好答应了他。
屋子前的那棵树，是小区统一规划的组成部分。起初移栽过来的时候，它还显得很瘦弱，叶子稀稀拉拉地长在枝杈上，在风里摇摇晃晃地，尤为单薄。
“古人都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树。这地方好，这地方好！”叔叔说。
“什么呀，是‘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爸，你还真是个文盲。”萧梦刚刚上了大学，放假赋闲在家。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在一旁擦着口红，拿着镜子摆弄着。
我的确承认，她看上去很洋气，也很漂亮。一身蛋糕及膝裙，雪白又蓬松；一头染成亚麻色的头发，发梢打着卷，头上别着一个很大的蝴蝶发卡。
和她相比，我的那套旧衬衫，的确是土到了极点。于是我从小便有一个习惯，若是我们俩同时出现，我永远不会同她站在一起。
“是是是，瞧我们的梦梦果然长大了，懂得这么多！不如我们就把我们梦梦的新家安在这里，怎么样？”
“爸，你看这棵树，这么难看，叶子都没有几片，残枝败叶，有什么好的？”
“梦梦，要知道，爸爸小时候啊，就是在乡下过的。什么苦日子没经历过？爸爸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去爬家门口那棵树。看到这棵树，我就想起了……”
“爸，你烦不烦啊。这些老掉牙的故事，都是几百年前的了，你每次都是这样，什么树不树的，也就你自己会喜欢吧！谁有兴趣听你在那里掰？不跟你废话了，我待会还要跟Sara去美容院做护理，你自己看着吧，不陪你了啊。”萧梦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地就按上了。
“那房子的事……”
“哎呀哎呀，我都说了，随你的便，你随便挑好了。”萧梦白了他一眼，拿起手机，笑靥满面地同人聊起天来，“嗨，Sara，我是萧梦，今天下午去哪里美容呀？你看这几天太阳这么猛，我的皮肤都晒得跟死鱼皮似的……没那么严重？不行啊，我虽然这么漂亮，可是不靠保养的话，哪有人愿意看我呢？这个月推出新版升级美容套餐，我还等着去试试呢。哎哟，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家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手按在话筒上，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走啦，把拔~~”远远地，她挥了挥手，露出一副天真无邪无比卖萌的笑容。钻进车子里面就走了。
叔叔站在原地，看着那棵树，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沉寂着，束着手，看着远去的出租车，半天没有说话。叔叔转过身来，冲着我笑了笑：“水水，真是麻烦你了。梦梦她，她其实也没那么……”
他还没说完，我淡淡地打断了他。“叔叔，你应该没事了吧？没事的话，我想回公寓。”
“你还住在那所租来的公寓里？”
“恩。”
“你……”
“叔叔，我不会回来的，就算你再怎么劝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不不不，不是的，我知道我劝不动你。我只想问问你，你觉得这套房子怎么样？”叔叔看了看身边的屋子，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想当年，叔叔家门口种的也是这种树。树总归是会长大的。”
“挺好的。”我说。
挺好的。
这句话，是实话。
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有一个梦想。
我想要住在一座白色的屋子里，屋里是一架大大的钢琴，前面是大大的落地窗户，阳光从窗外照进，透过那庭院里高大的树木——一切倘若都是这么宁静美好，那就圆满了。
而那时的那套小屋，就是白色的。除了那棵生得瘦弱的树，别的都还好。几乎就变成了梦中出现的那些场景。
轻柔的微风拂过树枝之间，我心头展露出几分欣然。现在才想起，我还在1775年，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偌大的庄园里。坐在一棵高大的树上。
方才出现在心头的，那番尘封已久的往事，也只能是偶尔闲来时，落在心头的一点调味剂。
正准备爬下树，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另外一棵树上，坐着一个人。
我一惊，身体一抖。
那人转过脸来，却见他脸上带着一个面具，面具是白色的，像是咧着嘴笑似的诡异表情。显得有几分冷戾，几分漠然。
我吓了一大跳。
他是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
我下意识地张嘴，几乎就要喊出声来。然而就在同时，“砰”地一声，一个东西从我的耳边擦了过去，身边的树叶立刻穿出了一个大洞。
我的嘴巴张大着，半天没收回来。
“哎呀，真可惜，居然没打中。”他说道，似乎有些惋惜，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然而手里直直指过来的、黑洞洞的枪口，似乎和他的表情不太协调。
他的举手投足，的确是那么地熟悉。
“你是……黑鱼？”我一惊，差点从树上掉了下去，“你，你……”
他冷冷一笑：“怎么？你还想喊么？我还可以继续奉陪。”他又举起了枪：“这次，准头可就没这么差了。再开一枪，一定会打准的。”
我看着那渐渐移向我的枪口，面色发白，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黑鱼，你的脑子还正常吗？哪有人一见面就对着人家开枪的？
你无缘无故出现在我边上，我被你吓了一跳，喊一下不是很正常的反应吗？
再说，开了枪还有那么大响声啊！你这是想打草惊蛇吗？
“砰！”
林间群鸟齐齐飞起，如同一片黑色的云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