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 葬礼之上（1 / 1）
为了区别起见，肖恩说的话用【】区隔表示。表示手势或者是手写的话。切尔西太太收敛了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皱起了眉头。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说吧，有什么事？”
“是，是，太太。是，是老夫人，”那女仆战战兢兢，惊魂未定地说道，“老……老夫人，老夫人她……她去世了！”
“去世了？不可能，怎么会突然去世的？”不知道为什么，切尔西太太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如同一块瓦片扔进水里一般，翻起大片大片恐慌的涟漪。
惊恐的表情？
我暗自思忖，这种情况下，似乎不应该是惊恐才对吧。她是在害怕什么东西吗？
“太太，您快去看看吧，医生已经在那里了。估计，估计是不行了。”那女仆喘着大气，还是尽量完整地把话说了出来。
切尔西太太再也顾不得我们这里的事，加快脚步，便催着那女仆带她过去。我从窗帘后面探出头，看着她脸上掩饰不住的恐惧，不禁心有疑意，却也判断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太太死得很安详，安详得甚至有些不正常。死去时的嘴角还带着几分笑意，倒是整整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自从上回被人从楼梯口推下去之后，她就一直病倒在床上。我去过一次，后来也便再也没有去过。她长居的屋子里散发着一股奇妙的味道，淡淡的，像是一股草药燃烧的气味，说不上是好闻还是难闻。
我记得中国古代很早便有在室内熏香的习惯，而且，普通的古代人民还是用不起熏香的。因此，这便成了贵族的专利。然而对于西方国家的记载，我好像没有看到过，不过，我仍然揣摩着，老夫人的房间里估计也是某种特殊的熏香。
鉴于熏香的原理中包含了不少药理的作用，譬如安神助眠，净化空气之类，在这样的一个房间里出现，倒也不算奇怪。
如果说真是出了什么问题的话，那也许就是几天前发生的事。
老太太向来脾气不好，之前她常常抱怨腰酸腿疼，心情又很焦躁，老是犯头痛的毛病，常常一不开心就乱摔东西。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前去送医送药的佣人们进去时常常畏畏缩缩，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那老夫人当了出气筒，可又怕伍德夫妇怪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看在老太太精神气十足的份上，也只好硬着头皮撑着，做事情的时候，尽量都顺着她的意思。
总之，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要死的迹象。
然而，似乎也就是从几天前起，她就好像陷入了某种混沌的状态。莫名其妙的就安静起来，面色舒缓，轻松淡然。反正就显得总是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前来服侍的佣人几乎是每天都要更换一次的，但是每次去的佣人们都对此好奇不已，他们向来听闻老太太脾气坏得比海啸还可怕，见她现在这样，心下还不都是暗自舒了一口气。但是没几天，老太太就这么含着笑死了，看不出有什么症状，只是嘴角那抹诡异无比的笑容，似乎还是在满足地诉说着什么。
葬礼举办得很隆重。
过去老夫人是桑德庄园举足轻重的人物，毕竟伍德老先生死得很早，而且老夫人又以及其高超的琴艺扬名，在桑德历届的音乐会上发挥过举足轻重的作用，远远近近的贵族们多少都听说过一些。
葬礼开始的那天，来了不少人，大多我都没见过，不少都是仰慕伍德老夫人的故人。对于老夫人的死，他们纷纷唏嘘感叹不已。但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必然当属于斯图尔特侯爵家的人了。
琳德•斯图尔特身着黑色纱裙，头上垂着黑色的网眼纱。她站在教堂门外，左顾右盼寻找着什么。而她的母亲，侯爵的继室，正对着一群贵妇人夸夸其谈。
“你们瞧瞧，我们家女儿，是不是很漂亮？”侯爵夫人的脸上洋溢着别样的得意之色，和周围的肃穆气氛尤其不搭调的模样。
众贵妇人连声称是。她们知道侯爵夫人的地位，此时正是好生巴结的机会。拍起马屁来，她们更是不甘人后。
“令千金才十三岁，想不到就出落得如此标致，再过几年，怕是远近都无人能比呢。”
“要是出现在了伦敦的社交季，肯定会轰动整个伦敦城的。到时候，恐怕是整个英国的王子，也不一定配得上您女儿呢。”
我抽过一阵凉气，不由感叹这年头，奉承拍马不打草稿的人真是多了去了，也不怕一不小心，拍马拍到人家马蹄子上。
然而，作为主角的琳德却并不理会这几人，她只是不停地往四周看着，面露焦急之色。忽然，她的眼睛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立刻提起裙子，挪着小步轻盈地走进教堂内。
“哎，琳德，哎，乖女儿，你怎么……”侯爵夫人还被人团团围着，一见女儿进了教堂，不由得喊她。哪知道她理也不理，就消失在了门口。
侯爵夫人有些没趣地收回目光，见周围的女人们都盯着她看，心下一窘，便一摇扇子，巧然笑道：“瞧我那女儿，保不准是做什么祷告去了呢。她啊，就是见不得葬礼上可怜的人家，非要去安慰一番不可呢。”
众人立马露出会意的表情，连声称是。
昏昏的光芒照进教堂的玫瑰彩格玻璃窗，洒在前面的地上，呈现出各异的色彩。室内洋溢着一股混沌不开的压抑之气，混杂在唱诗班儿童空灵缥缈的歌声里，笼罩在上空。
肖恩•伍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身是鲜少穿着的黑色长外套，双手有些局促地交叉，垂放在膝盖上。他的神色很是肃穆，默默地看着前方，像是凝如了空气一般。
琳德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淡淡笑了笑，便坐在他的旁边。
“恩……”她微微沉吟一会，然后试探性地发问，“肖恩，听他们说，你要出去进修了？”
肖恩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睁开。他点了点头。
“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去学音乐，而不去学别的呢？”
肖恩嘴角微微一扬，然后露出欣然的笑意。他掏出一本便笺，写道：【因为我想要变得更好啊。】
“那……你……你要去多久呢？”
【五年左右吧。】
“你这是……非走不可吗？”琳德忽然问道。
肖恩浅笑。接着便点了点头。
“不行！我决不让你走！”琳德忽然提高了声音，语气决绝。肖恩一愣，不由得抬起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我绝不能让你走！你要是这么走了，我就……我就见不到你了啊！”琳德忽然扭捏起来，一把抓住了肖恩的手臂，紧紧地握着，无不埋怨地说道，“你可别忘了，是我救了你！你还没报答我呢，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不行，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嘛！”她耍起泼来，一脸眼泪汪汪的表情，似乎分外叫人怜惜。
【我会回来的。】肖恩解释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不行！”
【回来我一定会报答你，好吗？】
“不行！就是不行！”琳德还是毫不客气地阻止道，“那可是五年啊！你要是出去了，肯定会被别的漂亮女孩子迷住，肯定就会忘了我，然后就不要我了！”
肖恩的笔停住了。他大概是终于明白了琳德的意思。他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如细腻的泉流一般温婉。
【你要是不救我，我肯定会死。所以，斯图尔特小姐，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的。】
琳德先是一阵发愣。她的脸上掠过复杂的表情。她站起身，走到肖恩面前，很认真地问道：“你喜欢我吗，肖恩？”
肖恩笑了笑。然后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喜欢我什么？”
【你很善良。很勇敢。】
“没别的了吗？”琳德很失望，“你喜欢我，就是因为我救了你？我可不要你一辈子就为了这件事感激我。要是我没救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了？”
肖恩摇了摇头：【你明明救了我，这是事实啊。】
“我是说——假如！”琳德有些着急，声音都带了哭腔，“假如我没救你……你是不是……”
“琳德！乖女儿！”侯爵夫人的声音响起。
“哟，侯爵小姐原来在这里啊。”一旁的贵妇人声音带着几分甜腻，欢乐地凑了上来，“琳德，夫人们可都很想见见你呢。瞧这小脸儿，长得多精致……！真是几代修来的福气呀，侯爵夫人……！”
琳德不理会周围的聒噪，只是坐在那里，很是不甘心地盯着肖恩的脸，似乎是想得到什么回答。但是肖恩只是报以不解的笑容，温和地望着她，没什么别的表示。琳德失望地站起，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了下来。肖恩没料到她会哭，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她，然而琳德忽的退后了几步，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自己的脸跑开了。
“这是怎么了？”侯爵夫人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跑远，有些不满地看着坐在原地不动的肖恩，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说了什么我女儿的坏话吗？我女儿刚才还好好的，难道怎么就得罪你了？”
肖恩的眼里只流露出迷惘。他也很疑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