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五、飞扬（1 / 1）
推开房门，就着油灯微弱柔和的灯光，隐约可见一室华美的雕塑和墙边色彩斑斓的油画。黑影悄然来到相较于轩辕国的木床更为宽大的卧床前，把油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射出精光的墨色眼睛，如同森林中躲在暗处对猎物虎视眈眈般，梭巡着床上熟睡的女子。眸光一闪，手中一个莹亮的利物在油灯的光辉下泛着冷冷寒光，黑影再次看了眼梦中的女子，目光又回到手中刺眼的利物，一紧手中之物，手往下一扬，最后利物被轻放在柜子上。
黑影转身离开之际，床上的人儿似被噩梦所扰，不安地颦眉翻身，单衣松懈的衣结，随着动作散开，床上女子如梳般的锁骨露在空气中。
精光盯视着那一片白皙的光泽，眸光倏地一暗，黑影再次移近女子。一寸一寸，如同审视最神圣无暇的白玉。墨眸猛然窜上两道熊熊火苗，一点暗红，污染了白玉。
下一瞬间，黑影吻上了那抹暗红，冰凉的唇与温热相互碰撞……
“呃……嗯……”锁骨间的些微刺痛，令李惜月从梦中幽幽转醒，迷蒙的双眼射入柔昏黄的灯光，映入一汪泱泱波动的深潭，“……夜？”
略微沙哑的细碎声线，带着混沌中的朦胧，简单一个字，却深深烙入听者心中，迷惑了人心。
轩辕夜，闭眼，沉淀眼中的被眼前女子一声呼名而轻易挑起的情感，再次睁眼，已一片清明。
他低头审视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笑了,笑容有了温度。
“你的脏，我甘愿为你抹去。”声线是罕见的如水般温柔。
抬头，落入一对依旧半眯布满睡意的双眸，轩辕夜温柔地吻上她的眼睛，唇上下地轻轻摩挲她的眼睑。
“睡吧。”唇中吐出性感诱人的温热气息。
乖乖闭上双眼的李惜月，在温柔的诱哄中，再次沉沉入睡。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当李惜月从梦神的花园中游走而返之时，睁开眼，已是艳阳高挂。
她坐在梳妆台前，茫然地抚摸上锁骨间那昨晚还只是一个轻微暗红小点的吻痕，一夜睡醒的如今，却俨然化为一个暗紫色若拇指大小的印记，而心中对这抹被吏霍尔造成的小点的厌恶，却莫名淡化不少。脑海中隐约快速闪过一个黑影，却只留下无法抓住的徒然与惆怅……
放在梳妆台上的指尖无意间被利物一蛰，视线之内，是一支银簪，一支她昨晚遗落的银簪……
今天，城中异常热闹。
连身在卧房的李惜月都能隐约听到鼎沸的人声。
“喵~~”一只白猫，从门缝中钻了进来，走至李惜月的脚踝边，侧头摩挲着她的裤脚。
“是你啊。”李惜月把白猫抱进怀里，轻轻抚挲着猫松软如丝的白毛。
猫慵懒地蜷缩着身子，眯上宝蓝色的眼珠，理所当然般享受着李惜月的伺候，尾巴一摇一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彻全城，让屋子微微震动的巨大爆炸声，骇然传来。
猫利爪一划，惊慌地从李惜月的怀里一跃，迅速蹿离。
李惜月摇摇嗡嗡作响的耳膜，瞟了眼手背被抓的小小血痕。
无意理会手背得小伤，李惜月匆匆跑出卧房，屋中的婢仆一片混乱。不见了，都不见了，轩辕夜不见了，剑痕也不见了。
她跑向屋外，街上一队队士兵蜂拥而至，李惜月颤着手，下意识把大门关上。但来不及了，带头的士兵一把用力推开将要关上的大门，眨眼间，屋内包括她在内的一众婢仆都被牵制住。
在被押出门时，在骚乱的百姓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北国二皇子在去祭奠的路上，被炸死了，尸骨无全。
然后，她，明白了一件事，他的报复成功了。
而她，也被抛弃了。
她的奇异地没有多大喜怒哀乐的起伏，顺从地被士兵押走。
被押至街道的转角处，一个黑影倏地从天而降，剑光一闪，押着李惜月的两个士兵应声倒地。
蒙面人一把抓着李惜月的手肘，低声喊了句：“走。”说罢，一边挟着她，一边抵挡着如洪水般涌过来的士兵，伺机混进了人群。
逃至城门关卡，迎面一对士兵和后面的追兵，前后包抄。
两人被逼逃向北面的荒漠。
截至一方悬崖前，两人停了下来。
“你不该回来救我。”李惜月叹气，相较于自己被捉的平静心情，此刻她担心他被捉的心情，可谓胆战心惊。
即使他没有脱下面巾，她仍能认得出他。
她跟他的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蒙着脸的。
“我绝不会，死在这里。”回应的是即使眼见着追兵而至，仍然一贯清冷的语调。
刀与剑的铿锵
光与影交缠的杀气
然后，地上开满了绚烂妖异浓烟的曼珠沙华，如火如荼般纠缠，盘缠着一个个士兵的脚踝，诱惑、引导着他们走向忘川的彼岸。
倒下了一个，再涌来两个，如蝼蚁般的追兵把他和她，困在崖角。
被挡在他身后的李惜月，瘫软在地，心却随着那一簇簇刀剑碰撞溅出的火花而紧缩。
她见到了，见到那慢慢缠上轩辕夜身躯，他的脸上沾了抹鲜红的花瓣。
花瓣越来越妖艳暗红，而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混乱。
轩辕夜额上的汗珠如雨般滑落，握着长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向他冲过来。
他只知道，他不能倒下，不能在这里倒下。
因为他有必须要守护的东西！
“小心！”李惜月双眸倏地一瞪，在思绪还没反应前，身体已经先奔向轩辕夜。
眼见一名士兵趁着轩辕夜被另外两名士兵所缠，后背门户大开之际，大刀看向轩辕夜的左后肩胛处。
来不及了，怎么办？
来不及了，怎么办？
两步之遥，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寒气挥下之际，惊呆的李惜月瞬间被一股力猛然一扯。
然后，皮肤被割开的声音微弱，却真实，一股锥心的剧痛蓦然传遍全身。
时间似乎静止了，她低头，呆然看着鲜血缓缓流出的左臂，然后机械般，一点点扭头，看向抓着自己右臂的大手，慢慢往上移，轩辕夜脸颊上的汗水，顺着颔骨滴落在她被抓住的手臂上。
原来，如此。
原来，他没有受伤。
原来，受伤的是，她。
原来，是他拉她至身侧，为他挡了那一刀。
所以，赶上了，来得及了。
区别只在于，她来不及奔向他，他赶得上把她拉过来。
相同的是，结果受伤的，都是她。
在她思绪转清之时，眼见所及之处，士兵已经纷纷倒下在地，尸横遍野。
刚刚落刀的士兵，早已倒在她的脚下。
轩辕夜摇晃着身子，一手以剑撑地，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中毒还没痊愈的他，已经到了极限。
寒风，卷袭。
带走了他早已湿透的发鬓尖的一颗汗珠。
拂起了她的青丝，迷蒙了他背后的悲伤目光。
扬起了一地的尘埃，掀起一阵浓烈难散的血腥味。
鲜血从伤口顺着手臂缓缓而落，宛如歌颂着哀伤小调的蜿蜒小溪。血，滑至指尖，滴落在尘土中，散成孤傲而娇艳的红梅。
“你真的想要忘记吗？”李惜月的声音，随风滑入轩辕夜的耳。
“……什……么？”体力消耗过大的轩辕夜，仍然无法完全调适好呼吸。他站起，转过身子，看向孤单地站在崖口出的她。
那一瞬间，在风中衣袖飞扬的她，仿佛遥远得无法触及。
他的心，骤然紧缩，他想伸手，想要抓紧些什么，但他疲惫抽搐的手却无力抬起些微。
“一切都结束了。你要报复的人都死了。……除、了、我……”李惜月的声音，清冷而平静。
但听在轩辕夜的耳中，却听出几丝刺耳的绝望。
“而我，如你所愿，消失在你面前。”话音刚落，往后昂的身子，迅速坠落，飘扬的黑纱如同翻飞的黑蝶，振翅而飞。
她的眸光始终交织在那对墨眸，原来，那汪一向平静的深潭，亦是会沸腾的。
那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