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破镜（1 / 1）
“芸姬，你怎么……”御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支撑起自己的身子，手一挥，桌上的酒罐子霹雳啪嗒地碎了一地。“芸姬”急忙上前扶住御风站立不稳地身子，心疼地说“怎么喝这么多酒。”
而我，看着眼前画面翻转，却还是没有从芸姬就是我娘亲这个事实带来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难怪，我能轻而易举地走过那千劫阶，
难怪，我一声喝令就让那修罗小鬼出了紫樱的身体。
难怪，娘的结界，灵山的结界，都于我无用，只有这无苍城游离于六界之外，却困六界生灵的结界能将我生生挡下。
芸姬是阿修罗，邢莫是仙，那我又是谁，算人，算仙，还算阿修罗？离若说我曾经不过是仙界的小仙，触犯天条便被罚下了界。
离若，你早就知晓了我的身份吧。
师祖也知道，御风也知道，就连那修罗道中的嗜暗兽涟儿，想必也知道。
这兜兜转转，蒙在鼓里的，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师父，芸姬错了。”芸姬轻轻地在御风的额头印上一吻，御风的脸上立刻僵住了。他因酒醉而迷离的双眼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他的手一把搂过芸姬的腰，双唇相接，干柴烈火。这场景，直接把我从刚才的震惊中拉了回来。
“芸姬……”御风轻轻看着芸姬的名字，双唇从脸颊蔓延到耳垂，在从耳垂吻下脖颈，一直到那衣衫半解后滑如凝脂的柔软。“师父……啊……”芸姬发出一声娇喘，“不要喊我师父，叫我御风。”
“御风。”芸姬口中的御风两个字，让御风那不安分的手停了一下，但之后他双手将芸姬打横抱起，二人卷入了芙蓉帐中，只有散落的衣衫一角露出帐外。
“君夏！”我着急了，这便是君夏心中所盼？！这样下去，咱们可就出不去了！可无奈我如何着急，我和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有一道透明的屏障，我碰不到他们，他们也看不见我。
“御……御风！”帐内芸姬娇喘更盛，她的一只手扒在了床边，露出了帐外，紧紧抓着那实木床檐。我这才看的清楚，她的手上，还缠着细细密密的红线！但那些红线，和我手上的一样，线的一端空空如也。
对比我们二人手中的红线，我这才发现其中端倪，线头的一端看似没有拴着任何东西，但那线头却呈一种悬空挂着的姿态飘在空中。我用手扯了扯我手上的红线一端，君夏手上的线头居然也明显动了一下。我们看似被幻境隔开，但红琅的红线却真真切切还把我们栓在一起。
我急忙用力扯了一下红线，君夏的手立刻就被那红线拉出了一个印子来。“啊！”君夏立刻疼地叫了一声，“怎么了？”御风停下了动作，“可是，弄疼你了？”
“不是……”君夏的声音羞涩异常，她收回了手，帐子挡住了他们二人，我看不清帐内的情况。“这是什么？”忽然听见君夏疑惑的声音。
“你抓着自己的手看什么？”御风暧昧的声音传来，“这是……”
“红线，红琅的红线啊！”我忍不住大喊，又使劲扯了扯。“我可是什么都看不见呢。”御风说着，又传来耳鬓厮磨，和君夏痴痴的笑。我掐了个手印，按在了红线之上，一股灵火便顺着那红线打到了君夏的手上。
“啊！”君夏眼见居然有火苗冒了出来，一把掀开了帘帐，披散着衣服就冲下了床，拿起桌上的茶壶一把浇到了自己的手上。我又是一阵发力，那火苗在顺着红线攒到了她的手心，显现出一个“君”字来。
“君……君夏。”君夏看着手心的字，愣住了。
“怎么了，芸姬？”御风也走下了床，头发松散地披着，他从身后抱住了芸姬，宠溺地亲了亲她的耳朵。“我不是芸姬，我要离开。”君夏握紧了手心，推开了御风的手。
“我不是芸姬。”君夏转身看着御风，“我是君夏，无苍城的君夏。”说着，芸姬的容颜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耀眼夺目的金色。
“你！”御风的脸上由怀疑转为震惊，由震惊转为愤怒，“你好大的胆子！”御风一掌拍在桌上，那桌子立刻碎成了两半。
“芸姬已经死了！”君夏被御风的震怒吓得肩膀都微微发抖，但她还是鼓着勇气重复了一遍，“芸姬已经死了，我是君夏，我是君夏！”
是的，你是君夏，璀璨如星辰的君夏。
随着君夏的最后一声呐喊，眼前的环境开始破灭。御风的身影，随着四周景物旋转逐渐消失。君夏看着眼前变幻的一切，泣不成声，待看到幻境之后的我，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扑了过来。
“我说出口了，我是君夏。”君夏趴在我的怀里嘤嘤地哭着，那弱小的身躯颤抖着，我抱住她，轻轻拍了拍。
“君夏，你很勇敢。”
“你们在这里！”离若的声音传来。
“咦？”我这才发现离若就站在我的身边，我们二人手上的红线，依然细细密密。“小十七，你刚才，可也是看到了有芸姬和邢莫的幻境？”我点点头，原来这幻境，只对君夏有用，我和离若，不过做了两个旁观者。
“可能因为你们二人未把魂魄交予无苍泉眼。所以，泉眼不会生出幻境困住你们。”君夏抹了抹眼泪，说道。
“小十七……”许是注意到了我神情的不对，离若伸手想拉过我的手，我却是下意识地躲开了。
“你知道了？”我没有回答。离若走上来就一把抱住我，“你干什么？”我恼了，想推开他。却听见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你怨我一直骗你，是不是？”
我把头一偏，垂下了眼睛。
“小十七，你怨我几句也好。不要不说话。”离若依然不屈不挠地抱着我，“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如果真相，不能让你多快乐半分，我到死都会守着这个秘密。”
“凭什么我替人牵红线无数，却不能替自己牵下一段姻缘？”红琅的声音传来。离若的手一松，我趁机推开了他，跳到了一边。眼前，是仙殿宫阙，烟云缭绕。
红琅孤零零地站在阶梯之上，那巨大的姻缘册浮在半空之中。司月星君的名字下，写着裳寰神女。
“今天，我就要烧了这册子！”红琅说着，手心就已经冒出了一团红色的火焰。
“锦绣！”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他踩着云彩，从天边落下。
“你来作什么，不去谢天帝的隆恩，迎接你的天命新娘？”红琅手一握紧，收起了火焰。
“我们走吧。”男子向红琅走来，伸出了手。
“走？”
“违抗天帝的懿旨，大不了也是贬下凡尘。我们干脆，现在就去人界好了。”男子笑了，口气轻松。
“星君，你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你不是，一直想当上仙？”锦绣没有伸出自己的手。
“我想了想，作上仙也没有什么好处。还是跟你在一起，逍遥一些。”男子见锦绣没有伸出手，干脆自己走了过去，拉住了锦绣的手。“姻缘册只管姻缘，可管不了我的情思。”
锦绣笑了，开心地笑了。
她把头轻轻地靠在男子的肩膀，
“星君，我就要来找你了。”说完，锦绣的手一挥，手中的火焰重新燃起，万丈红光照亮了神殿。
“锦绣！”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四周熊熊燃烧的烈火。那烈火，烧着了姻缘册，吞噬了无数人的名字。
我们看着从幻境中走出的红琅，她的脸上很平静，没有悲伤，亦没有喜悦。
“你怎么……破的幻境？”君夏看着她身后远去的幻影，轻声问道。
“这个梦，我做过很多次了。”红琅淡淡地一笑，“我无数次梦见，那天，星君来找我，牵着我的手，走下那姻缘殿。我没有烧毁姻缘册，不过和星君逃去了人间，藏身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过着平淡的生活。”红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红线，叹了口气。“这梦太美好，美好到每次梦醒，就会觉得锥心刺骨地难受。”
“日子久了，我就记住了。那些幸福美好的奢望，总是伴随着梦醒时分的伤痛。星君当日，去迎了她的新娘。而红娘锦绣，就一把火烧了姻缘册。我会在睡前一遍遍重复这段话语，这样，就不会再做那些可笑的梦了。”红琅平静地叙述着，仿佛红娘锦绣不过是一个与她无关的名字。
“红琅，一切都过去了。”我安慰她道。“我知道。我一早就知道这幻境是假的。我不过想再看看星君的样子。”红琅顿了顿，苦笑了一下，
“日子太久了，我怕我记不得星君的样子了。”
有些人，就算记不清楚样子了，还是会在心里牢牢扎根。
我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离若，
“你当初，可怎么从那一群小鱼中，认出了我？”离若愣了一下，不明白我为何冒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我就是知道。”离若拉着我的手。
“无论你的模样如何变化，我就是知道，你就是我寻寻觅觅几千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