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质问（1 / 1）
“爹爹！”我们刚扛着重伤的大师兄进门，一个花花绿绿的小人儿就扑了过来。
“啊？！”惠娘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这个粉嫩嫩的小娃娃。
“娘，爹怎么了？”察觉到大师兄的样子有异，婉儿扯扯我的衣角，担心地问。
“娘？！”惠娘更吃惊了，看向了我。
“回头跟你解释，不像你想的那样，先救师兄他们。”我知道惠娘心中所想，宽慰了她几句，招呼着众人把大师兄他们抬回了内屋。
“没什么大碍，伤了几根肋骨。”爹爹查看二师兄的伤势，回头对我们说道。
“这还叫没什么事？”爹啊，肋骨都被打断了，您还能说没事？！
“骨头断了，接上不就是了。南兄弟，可严重的多。”爹爹说完，伸手一动，只听二师兄闷哼一声，额头沁出汗珠来。接完骨，爹爹让老十给二师兄包扎，起身走向大师兄的床榻。
“他的灵气在消散。”爹爹摇了摇头，伸手封住了他的灵穴。“封了他的灵穴，也只能减慢这消散的速度。”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我的那一剑？！”
“你怎么老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离若瞪了我一眼，“你那一剑，哪有那么大的威力！”
爹爹坐下，伸手就探出了灵识。爹爹的眼睛忽然睁大，表情讶异。“怎么了？”惠娘的声音已经颤抖不已，生怕大师兄真的有什么闪失。
“他……他没有元神！”
“什么？！”这一句话，却是让我们怀疑自己的耳朵。“我来！”我推开了爹爹，伸手就探出了灵识。大师兄的的灵魂，一片浑浊，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人辨不清方向。我凭着感觉深入，待探到最后一处时，却发现那灵魂深处竟然是一片虚无。
大师兄，竟然是空有魂魄，没有元神！
“什么是元神？”婉儿脆生生地声音传来，众人却是面面相觑，不知从何而答。
“元神，就像是一个人的火种。没有火种，再多的柴火也无法燃烧。无论是人，神，妖，魔，皆有元神。不同的元神便衍生出不一样的魂魄，继而造就不一样的身份和人格。没有元神，却有魂魄，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怪事。”爹爹摇摇头。
婉儿似懂非懂，但是看大家凝重的表情和床上昏迷不醒的大师兄，眼睛里便泛起了水气来，
“爹爹，爹爹是要变成不会动的人了么？”婉儿走到床前，看着大师兄。
“娘会想办法的。爹爹会醒过来的。”看着她红红的小脸，我心中难受，用袖子给她抹去眼角的泪珠。
“娘说话算数。婉儿，婉儿不想刚见着娘，就没了爹爹……就像，就像……”婉儿似乎想起了什么，磕磕巴巴地说着。
“别说了……”我一把抱住婉儿的头，我知道婉儿要想起来什么了。愿凤鸟拥有饲主完整的回忆，哪怕婉儿已经在石蛋中呆了上千年，当年死去的小公主心中的郁结，却还是深埋在记忆深处。
婉儿，当初你有了爹爹，便没了娘。
今日，我定不会让你寻着娘，便又没了爹爹。
这算不算，一个不称职的娘亲，对你的补偿？我随即自嘲地笑了，这哪是对婉儿的补偿，真正的婉儿，早就死了。
小十七，你不过是自己心中内疚，想自己找个安慰吧。
“小十七，我们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爹爹的话，打断了我的深思。我点点头，注意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抬头，对上了离若复杂的眼神，和惠娘失落的表情。
“惠娘姑娘，你可否说说，南兄弟当初如何受伤？”爹爹注意到了我的尴尬，对着惠娘问道。
“我们当日离开了池越仙境，便想回虚真。谁知半路上，大师兄忽然身体不适，几乎站立不稳，我们便先寻了个落脚处，让他休息一下。”惠娘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然后，我们也接到了掌门师伯的信，让我们不要回虚真，说虚真现在正是灵气凝结的关键时刻，不能有人入山。正好大师兄也身体不适，我们就在那小镇子上先住了下来。”
“大师兄那几日就有灵气消散？”我问道。惠娘摇摇头，“我们只当大师兄是伤心过度，并没有注意。二师兄还买了一些安定心神的药给他服用。若是早些察觉，封了他的灵穴，也许便不会成今日的样子了。”惠娘内疚地低下头，声音哽咽。
“这不是你的错。”我听着惠娘的话，心里不是滋味了。难道，情伤，竟能让修为不凡的大师兄重伤至此？
“等到今日清晨，大师兄忽然说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要问你，不听我们的劝阻就要来找你。谁知，在来的路上忽然碰见了刚才的那个煞星。”
“煞星？！他为何与你们不利？”
“我们也奇怪啊！那个男子，一身黑袍，脚踩黑云。我们当时正御剑而行，他一看见我们，不由分说就一掌打向大师兄。大师兄这几日本来身体就未恢复，我和二师兄想护着他，但那男子修为远在我们之上，不出几招，二师兄就也被打伤了。
“你可还好？”我一听，就忙拉过惠娘的手臂，”你可有受伤？”
“我没事，那个男子，说他从不伤女人。但他还是化作云雾，将我们三人卷走。”
“他本来要带你们去何处？”惠娘摇摇头，表示不知。
“他打伤你们的时候，可有说什么？”离若皱着眉头问道。惠娘想了想，“他看到大师兄被他一掌伤的不轻之后，就说了一句‘我真是人老眼浊了，还以为你是邢莫那混账小子！”
“邢莫？！”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听惠娘这么一说。头脑中藕断丝连的线索忽然串了起来。御风，曾经把我认成芸姬，这个男子，又把大师兄错看成邢莫。
“莫道春风不识趣，却是云落流年中。”师祖房中的画上，便是这样一行诗句。
莫，风，云，邢莫，御风，芸姬。这题字之人，明摆着是在讥讽御风，说明邢莫和芸姬的浓浓爱意么？！
这么一回想，那画上的男子，虽不是一模一样，但和大师兄倒真是有七八分相像。
“大师兄，莫不是和先帝的长子邢莫，有什么关系？”我喃喃自语。
“要救他，就得先弄清楚他的灵气为何消散，还有为何他没有元神。”听了爹爹的话，众人点点头。要救人，总得要知道伤口在哪才行。
“恩……”躺在床上的大师兄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哼，惠娘急忙上前，“大师兄！”
“惠……娘……”大师兄微微睁开了眼，然后看到了站在惠娘身后的我们。
“我怎么……”大师兄诧异地看着四周，这是水底，池越仙境的水底。
“大师兄，你受伤了，小十七和离若救了我们。”
“婉儿？！”大师兄看到了我身旁的小不点儿。这回，惊讶的就是我们了，大师兄，怎么会知道婉儿？！
“爹爹！”婉儿欢喜地扑了过去，“爹爹认得婉儿，爹爹认得婉儿！”
“不可能……”大师兄不可置信地看着怀中扑腾着的粉娃娃，手颤抖着摸上婉儿的头，“婉儿，你可是转世了？”
“转世，什么是转世？”婉儿抬头，一脸天真，“爹爹真好，娘都不记得婉儿。还是婉儿带娘去看了我们的雕像，娘才记起来的！”
“她不是婉儿的转世，她是愿凤鸟，婉儿是饲主。”
“愿凤鸟？”大师兄听了我的话，吃惊地看了一眼怀中两眼亮晶晶的粉娃娃，忽然像明白了什么，一把抱住了婉儿小小的身子，低垂的眼睛睫毛微动，“婉儿，我知道你的心愿。是父王的过错，都是父王的过错……”说着，大师兄居然落下泪来。
“大师兄，难道她真的是……”惠娘已经不能接受眼前看到的一切，她绝望地看着眼前的这对父女。
“有些债，欠了就是欠了，就算轮回转世，也是要还的。”大师兄说着，却是看向了我。
“小十七，我想起的一切，可也是你的过往？”他的话，像一把利剑穿过了我的心脏。
他，竟然也都想起来了。
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无常。
以为已经结束的感情，偏偏在这个时候，把新债旧债都一并扯了出来。
“世世纠葛，不得善终。小十七，我来找你，就是想问你，这可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看向我，我都能感觉到离若灼灼的眼神。大师兄的话，让我本来都已经整理好的心绪，一下子混乱起来。我的胸口，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闷得厉害。
我受不了房中的气氛，转身跑了出去。脑中和一团浆糊一样，昏昏沉沉。
“我拒绝你，是因为我觉得对你不公平。”
“我是为你好，你本该和惠娘是一对。”
“我是喜欢离若的。”
“对，我是喜欢离若的。”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中却生出莫名的苦涩。
“娘？”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我扭头，门外站着婉儿，还有她身后一脸关切的离若。
“婉儿。”我抹去脸上的泪痕，伸出了手。婉儿跑了过来，扑进我的怀抱，用脸蹭着我的衣襟，“娘，你为什么哭了？”婉儿用手抹抹我的脸，“爹爹醒过来了，娘不高兴吗？”
“高兴，娘高兴。娘高兴地哭呢。”看着婉儿担心的小脸，我竟然是心疼了。这，难道就是母女连心的天性？
“没事就好，莫要难过了。”离若进了房门，看着我。
“我……”我想解释，可张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南无一被封了灵穴，短时间没有什么大碍。”
“恩。”我点点头。二人，竟然再没有话多说。
晚上，离若没有来我的房中。我一个人蜷着身子，缩在一个角落里，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闻见淡淡的荷花香，听见声音飘过耳边，
“你的万般理由，却是从没有说过你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