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星君（1 / 1）
随着祭司的咒术缓缓念出，如心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如心转过身子，飘到了母亲的身边。
“如心，如心！”玉莘伸出手，但她的手却穿过了如心的身体，似乎碰到的不过是一团空气。
“如心，你不能这样……娘……娘给你改名为如心，就是因为……你是娘的心……娘的心头肉啊……”玉莘的脸已经哭花，鼻涕眼泪混在了一起，整个洞穴中都回响着她悲恸的哭泣。连我听着，心中都有一丝动容。
“娘，女儿不孝……若有来世，再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如心的话语说完，身影逐渐朦胧，最后便化成了一团雾气，逐渐消散，徒留在地上一滩乌黑的血水。玉莘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血水，似是不相信自己活生生的女儿就这么离开了。
“你们……你们都要离我而去……”玉莘靠在石壁上，双眼无神，口中喃喃自语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我叹了口气。玉莘，一念成狂，最终却还是一场空。
“祭司，这墨当家，可有解救之法？”众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墨柯的身上，如心已死，这墨柯却也和活死人差不多了。
“这……老身实在是爱莫能助。我只会这把人变傀儡的术法，要变回来，这……”祭司一脸的无奈，“能不能要玉莘把墨当家的心吐出来？”惠娘说道，
“这吃下去的心又不是内丹，可怎么吐出来？”祭司摇摇头，“恐怕，也只有和如心一样，给他个解脱了吧。”
“不行！”我脱口而出。墨柯不可以死，起码不可以现在死。他还没有给娘一个交代，还没有给我们一个交代，他没有资格死！
“姑奶奶，这不是你说行不行的。我是实在没有办法啊！”老太太跺了跺手上的拐杖。
“我知道有个人，他说不定有办法。”我看了看手上的镯子，
“谁？！”
“紫金老人！”这可是我知道的人里面修为最高的了，恐怕这里只有他，有可能救墨柯了。
“师祖，位列仙班，也许真的有办法。不过，我们如何找他……”大师兄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我，“小十七，当年你的推荐信可是师祖写的，你可是知道他在人间的住所？”
“恩！”我点点头。当年娘带我去了一趟，我还是有点印象的。
“那好，我们即刻起身。”大师兄说着，就准备御剑而行。
“我，就不跟你们去了。”御风的神情古怪，他在软榻边坐下，“仙魔不两立，我……不太方便去。你们速去速回，这里有我看着，你们放心。”御风见大师兄似是一副不信赖的样子，抬了抬眉毛，“我们巫心蛛族人从来一言九鼎。祭司既然答应了小十七还她一个墨柯，我们定然会遵守诺言。”
“有劳了！”大师兄拱手，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御剑朝洞口的方向飞去，我们也跟在大师兄的后面，相继离开了这个房间。离若倒是省事，身形一闪，变回了莲花飞回了我的珍珠袋子中。这厮，当我是交通工具啊！
“咦？那荷花妖离开了？”一出洞口，大师兄就发现一直跟在我身边的离若没有踪影。
“我在这里呢，南无一，你怎么这会儿还有闲功夫管我。”珍珠袋子里伸出一个荷花脑袋。
“你！”大师兄看着从腰间的珍珠袋子中探出的荷花，眼睛陡然睁大，“小十七，你别告诉我，这一路上荷花妖上都跟着我们。”
“不错！”离若爽快地答道，然后从珍珠袋子中飞了出来，得瑟得在大师兄面前抖了抖花瓣，“虚真门人，不能和妖纠缠不清。”大师兄看了我一眼，他那绷紧的脸，乌云密布。
“南无一，谁说我是妖了！”离若忽然飞回了我的身边，“我和小十七签订了生死约。现在，我是小十七的护法灵兽！是吧，小十七？！”虽然现在飘在我面前的是一朵粉嫩可爱的荷花，但我的头脑中已然出现离若精光一闪的冰冷眼神，一想到我如果回答“不是”会有什么下场，不禁打了个哆嗦。
“是是是！”我点头如捣蒜。
“区区一个荷花妖，哪有什么资格做虚真门人的灵兽。”大师兄冷冷地说了一句，但听到离若说已经签了生死约，却也没有办法反驳，意味深长地剜了我一眼，御剑飞去。
不一会儿，大师兄又飞了回来，脸色臭臭地说道“小十七，你带路啊！”
一个时辰以后。
“小十七！你到底记不记得路啊！”身后传来二师兄的一阵咆哮。
“我……我……我再找找！”我一阵心虚，刚才一时情急，压根就没有想到我是个路痴的问题。我就记得娘说紫金老人住在石子山下。可这石子山在哪，却是难倒我了。这一路看去，怎么这么多山峰怎么没有一个长得像石子山的？！
我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地背过身子，从珍珠袋子里面一把把荷花抓了出来。
“离若离若，你知道石子山在哪的吧？！”我摸着荷花的花瓣，努力装着无比温柔的声音。
“恩……”离若哼了一声。“那你，赶紧告诉我吧！”我心中一阵狂喜。
“哦？！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你跟我签订生死约。”
“啊？！”生死约，是主人和灵兽之间的契约。除非一方死亡，否则契约无法解除。可若要找到心甘情愿与自己签订生死约的灵兽却非易事，整个虚真就只有师父曾经有过一只灵兽，不过也在几十年前的一场厮杀中护主阵亡了。
“可是，我们俩都是妖啊！”我用极小的声音说出了那个“妖”字，生怕被大师兄他们听到。这生死约，从来就是人或仙和下界的妖魔签订，哪有两个妖签下的道理！
“答应还是不答应？你可别说我趁火打劫。”荷花脑袋一撇。
“你这不就是趁火打劫吗？！”我一脸哭丧着说道，却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好！”离若说完，花瓣一划，我的食指指尖陡然出现殷红的血珠。“啊！”我倒吸一口冷气，十指连心，这一个猛扎，却是扎疼我了。
“我愿同甘共苦，我愿生死相随。”离若轻轻地念着，我的血珠滴在了他的花瓣之上，逐渐化开。他也伸出了花瓣的一角，把一滴泪珠一样的血滴滴到了我的伤口上。
“小十七，你在干什么呢？”身后忽然传来惠娘的声音。我急忙转身，把荷花藏在身后，“没，没什么呢……”
“我来带路。”身后忽然传来离若的声音，我抬头一看，他已化了人形，伸手在我的手指轻轻一捏，然后走到了队伍的前头。
我抬起手来一看，手指上的伤口已然消失。
有离若带路，很快，我就看到了那记忆中长得像秃顶老头的怪山。紫金老人那小小的草屋还是和一年前一样，也许有些不同的就是院子里稀稀拉拉地种了一些蔬菜。
“师祖在上，虚真弟子南无一带领三位师弟师妹，前来拜见！”大师兄站在院子外，朝里面毕恭毕敬地鞠躬。连喊三声，却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我们直接进去吧……”我小声地提议。“不行，没有师祖的允许，我们怎么能贸然闯入？”大师兄皱了皱眉头。
“小十七，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告诉虚真的人我的住处吗？！你怎么，把人都带过来了？！”紫金老人的声音忽然乍起，如雷鸣一般从屋子里传来。
“我……”我方才只想到如何救墨柯，哪还记得紫金老人的嘱托。这可怎么办，要是惹恼了他，墨柯岂不就没救了！
“你们，在外面站着，等半个时辰再进来！”我们五人面面相觑，这紫金老人，是要罚站么？
半个时辰以后，头顶乌鸦飞过。
“进来吧……”紫金老人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我们动了动几乎要站麻的双脚，这才进了院子。
推开门，我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还是一年前的破草屋么？
这，还是一年前的糟老头么？
屋内整整齐齐，藤木桌椅焕然一新，书柜上的书摆放有序，窗台上的文竹郁郁葱葱。紫金老人一身素衣道袍，半白的头发一丝不乱，他坐在正中的蒲团上，半眯着眼睛，倒真是有一副仙风道骨的仙家风范。唯一没变的，恐怕只有墙上的那一副画。画中女子美颜依旧，男子俊朗非凡。
“你们……来了？”老人睁开了眼睛，一脸的板正。我揉了揉眼睛，这张脸，是没有错的。
“你们，所谓何事？”紫金老人把手中的拂尘一甩，抬起头说道。
“师祖，今日冒昧拜访，乃是为了墨家大当家之事。”大师兄俯身一拜，原原本本地把那墨家的事和盘托出。
“恩……”老人点点头，看了看大师兄，手一挥，“好，你们出去吧。”
“什么？！”我们瞪大了眼睛，这故事刚说完就让我们出去！
“对，就是你们，都出去吧。小十七留下。”老人不耐烦地对大师兄他们摆摆手。大师兄他们脸色尴尬，却也只好拜了拜，退了出去。
屋子的门刚被大师兄带上，紫金老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从蒲团上跳了起来，
“哎呀呀，痒死我了！”我看着紫金老人一阵扭曲，在身上揉搓了半天，终于抓出了一只肉呼呼的小虫。“跳蚤？！”我看着那小肉虫，大吃一惊，再仔细一看，紫金老人那看似干净整洁无比有仙人气质的道袍里面露出了一大截挂满了污渍，乱七八糟的粗布衣服。
敢情刚才这个半个时辰，他是去做门面功夫了啊！
“嘿嘿……”紫金老人见我看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没有办法，我好歹是个虚真的师祖吗，不能太掉面子。”
“啊……哈…哈…”我脸部抽搐地笑着。果然，糟老头，还是糟老头。
“那个，墨当家，也不是没有办法救的。”紫金老人终于扯上了正题。他忽然看着我，凑近说道“小十七，你可愿意分半颗心给你的爹爹？”
“你……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爹爹？”
“我是仙啊，这还算不出来！你可愿意？”紫金老人看着我，一脸笑眯眯。小十七，你可愿意，分半颗心给那负心的爹爹？
“恩，愿意！”我点点头。我知道，如果墨柯死了，最伤心的一定是娘。娘的眼泪，是我最不愿意看见的。
“你可想好，失去了半颗心，虽不至死，你的灵力修为可就大大减了。”
“我愿用半颗心，换娘永不伤心。”我看着紫金老人，斩钉截铁地说道。二百年的朝朝暮暮，都是在娘的呵护中度过。养育之恩，别说半颗心，如果让我用命去换，我亦愿意。
“好。”紫金老人点点头，摸了摸胡子，“小十七，你终于有点长进了。你肯为人牺牲，甚好，甚好啊！”老人笑开了嘴。
“刚才骗你的，怎么可能以心换心啊！”
“啊？！”我气急，刚才我可是下了多大的决心，酝酿多多的感情啊！眼见我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紫金老人赶紧拍拍我，柔声哄到“别急别急啊，有办法的，就是麻烦点。”
“怎么个麻烦法？”
“你可知道，这人间的天之骄子，都是星宿落俗转世？”我点点头，天上星宿无数，一旦落入凡间，王侯将相莫属。“现在的当今天子，乃是朱雀星宿转世，口含一块源溯石而生。这源溯石，是当年女娲造人时剩下的泥土经过万年风吹日晒而形成。该石，能让枯木萌绿，断臂再生，放入墨柯的胸口，想必再长出一个心来，应该也不是难事。”
“那好，我们把这石头拿来便是。”我一听，这有什么麻烦，不过从一个凡人的手中拿走一块石头罢了。
“这块石头，跟随了朱雀星君上万年，早已有了灵性，能辩是非，能听人言。除非，星君能心甘情愿地送给你让你救墨柯。否则，你拿回来也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顽石，发挥不了作用。现在转世的星君，不过一介凡人，你可要如何说服他，让他把这象征自己真龙身份的石头拿给你？”
“这……不管如何，我都要一试。”
“恩。”紫金老人点点头，“你要记住，必须实言相告。这石头，能断黑白，能分真伪。”
“多谢。”我站起身，拱手拜了拜。“师祖，我能不能请教一个问题？”
“说。”
“祭司说吃下了新郎的半颗心，就永远不会变心，那为什么……爹爹会……”
“哈哈，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个吧？”紫金老人笑着说道，
“难道，不是真的吗？”巫心蛛的族人可是世世代代如此啊！
“巫心蛛的族人自古一夫一妻，至死不渝，他们天性使然罢了。小十七，这世间，有一样东西，是再高深的术法也无法掌控的。”
“什么？”
“人的感情。”紫金老人背过身去，看着墙上的那副画，叹了口气，“但这，却也是世间最厉害的术法啊……”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画中的两个人还是笑脸盈盈，画的右侧两行小字映入眼帘
“莫道春风不识趣，却是云落流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