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1 / 1)
我走在“胜利者”餐厅外的露天小咖啡店旁,就是在那儿,我的性腺曾被莱斯丽逗弄得躁动不安。我停了下来,又走开了。就这样走走停停,最后还是返身走了回去;对这里的回忆使我觉得这是淹死自己的最佳地方。是什么使人类总把自己淹没在这些愚蠢的支离破碎的不愉快的回忆中呢?但我很快忘了莱斯丽。我要了一扎啤酒,接着又要了一扎,把自己灌得迷迷糊糊,酩酊大醉。 后来,在星光闪耀的夜空下,我独自站在海边,呼吸着秋天里略显凉意的伴着大西洋海风的潮湿空气。四周很静;除了星星在闪亮,天空一片漆黑。城市灯光蒙蒙胧胧地映照出一些建筑物的轮廓:怪里怪气的塔顶和伊斯兰教寺院的尖塔,哥特式的房顶以及巴洛可风格的过分雕琢的塔楼。其中最高的一个像一个巨大的十字架,高耸的顶端牵下粗粗的绳缆,那是跳伞塔。就从那,我隐约听见了苏菲和内森一起往下坠落时发出的尖叫声和笑声,那是在初夏时节,却仿佛已过去几万年。 就在这时,我的眼泪迸了出来。这不是酒后伤感的眼泪,而是我乘上离开华盛顿的列车后一直藏着没有流下来的眼泪,现在它们终于喷薄而出,在我的手指间滚滚而下。是对那跳伞塔的回忆打开了我的泪闸,也是几个月来萦绕在我心中的那些苦难的宣泻:苏菲和内森,是的,还有吉恩和伊娃,伊娃和她的独眼玩具熊,爱迪,范内尔,博比;韦德,我那年幼的黑人资助人阿提斯特,玛丽亚;亨特,纳特特那,汪娜;冯;克里希曼,他们仅仅是被欧打,屠杀,背叛和殉难的大地的孩子中的廖廖几人。我不为六百万犹太人,二百万波兰人,一百万塞尔维亚人以及五百万俄国人哭泣——我还没有准备好为全人类哭泣——但我却为因这样或那样原因成为我亲近的人而哭泣。我在这荒凉无人的海滩上毫无顾忌地恸哭着;从此以后便不再有眼泪。我一下子瘫坐在沙滩上,虚弱得不像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男子。 我睡着了,噩梦连连——像爱德加爱伦;坡所有短篇故事的缩编:被魔鬼般的巨大机器劈成两半,然后淹没在一片泥泞的漩涡里,幽闭在石头中;最恐怖的是,被活埋在地下。整个晚上我都有一种孤立无援、无法言喻的感觉;在沉重的土里既动弹不得,又叫不出声来。泥土抛在我僵硬、麻木,仰卧着的身体上,发出有节奏的嘭嘭声。一具活尸准备葬于埃及的泥土中,沙漠冰冷刺骨。 我醒来时已是黎明。我躺在地上,看着灰蓝色的弥漫着一层薄雾的天空,金星透过雾霭在宁静的海面上闪烁。我听见旁边有孩子的说话声。我动了动身子。“嘻,他醒了!”“去!去你的!”谢天谢地我又活过来了。我这才意识到孩子们把我埋在了沙里,为我筑起一道沙的屏障。我躺在那儿,像裹在一件美妙的大衣里一样舒适安全。正在此时,我脑子里涌出这样的诗句:“在冰冷的沙里我梦见了死亡/但黎明我醒来看见/明亮、闪烁的晨星。” 这不是世界末日——而是早晨。美丽而迷人的早晨。(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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