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番外：林鲸（1 / 1）

新妈妈对我很好。

没有别的可以回报她的，我只有努力学习，回报她对我的爱，直到我遇见李清酒。

跟往常一样，去踢球，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男生洗手间门口。她和另一个男生一起，凭直觉，我能感觉到这个男生的目光停滞在她的身上。

果不其然，放学后，这个叫连宋的男生常常踩着单车，一脚撑地等在学校门口。虽然清酒都和马默言一起回家，可是，他也没有放过同行的机会。

江文中学的校服在江城市最别出心裁，合体的中山装制服此时在我的眼里竟然是如此地扎眼。

可我也不甘示弱，虽然我知道能进江文中学意味着什么，但我不想就这么轻易放手。

清酒是一个可爱的女生，总是一副轻松的表情，其实心底里有着沉重的悲哀。当她有不想要参加的活动或者难以回复的答案时，总会讲：“我要问问妈妈。”听见这句话，悲伤就如水一样漫进我的眼睛里，“问问妈妈。”她要去哪里问呢？只有我知道，她的妈妈在哪里。

大家商量好了回来评估成绩，清酒就站在人群的角落里。我隔窗望着她，光影在她的侧脸上斜打下来，显得如此温柔，怔怔地，我竟然再也听不见任何关于成绩的声音，只看得到她。谁知，这个家伙竟然飞也似的跑开了。

原来是连宋在楼下等她。连宋又踩了台新单车，粉红色的，这个娘炮的混蛋，为了跟清酒的单车配色，居然自己跑去买了台银色的车，然后主师傅喷了粉色的漆。看到连宋，我就气得胃痛，恨不得呼吁全校男生把这个来我们学校把妹的色狼撵滚蛋。可惜，不行。我一直都是正面、积极的形象，这个光环，让我好累。

如果我也可以像连宋这样，坏坏地笑，该有多好。现在我才发现，我是如此地妒忌他。

清酒穿了件草莓图案的内裤。

是我妈妈店里的。她经常会去，我也很想去那里和她偶遇，妈妈提到过她很多次。可是，那是间女生内衣店，我去要说什么？

“嘿，你也来买内衣？”上帝，让我死了算了，你也来买内衣？这算什么？

“喂，你要多大码？我帮你取？”那不是把她吓得以后再也不敢来了。

“……”

托她的福，这款货很快就脱销了。

后来，我打趣儿她说，万一生意不好，你就回江城高中再摔一次好了。

约马默言来我家里吃饭，我知道，她一定会来。

天下起大雨，我刚想下楼去看看，连宋却迅速地拿起伞冲了下去，可是清酒还是淋了一身湿上来了。她居然穿了套看上去超不合身的衣服，可只看那衣服一眼，我就被击中了。这正是当年，大雨中，她穿去寻找妈妈那天，身上穿的。

这么多年，她还记得。

眼睛酸涩，又不好被看出来，立刻赶她去冲个热水澡，拿了我的T恤给她。她扎着围裙煮汤，我盛饭，出去招呼客人，这一幕真愿意它永远停止，家有温润如玉的妻子，外有喝呼笑骂的朋友，此生何求？

可是，连宋开得那台车将我的自信击碎。我看着连宋提了套新的运动女装上来，很明显，是要拿给清酒换的。此时，我只能默默无言。站在连宋面前，我是如此地卑微。

连宋耍了个小把戏，把车胎弄瘪。幸好体育馆离妈妈的小店很近，我去踩了妈妈的单车，载清酒回家，看到连宋那张气得铁青的脸，心里立刻爽快了许多。连宋第二天就在他那台漂亮的单车后面加了车座子，这个白痴，以为这样的伎俩还我还会再给他施展的机会么？

四年大学里，我只是远远地看着清酒，不敢近，又不敢远。我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不敢明目张胆地爱她，可又不甘心她被连宋抢走。当然，我也应该感谢连宋，幸亏他每天都缠着她、盯着她，否则，新闻系的女生，早就被别的男生盯上了，更遑论清酒。

大三的时候，在BBS上看到清酒他们的采访花絮，清酒一直在忘词，旁边一个男生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甚至还写大字报来提醒她。当天晚上，我就蹿掇连宋和马默言，去找到那个家伙，连宋冲上去揪住人家的衣领，兄弟，要先排队懂伐？我们三个早就跟李清酒认识了，等我们三个跟她谈完恋爱才能轮到你，敢插队，老子废了你。

然后，三个人傻子一样，搭着肩膀，大笑着回宿舍。那样的时光可真是快乐。

去云洲的路上，我简直觉得绝望。因为我向于小然求婚了，是快闪协会策划的一次活动，我像个木偶一样被人牵制着，仿佛在人群中看到了清酒，下一秒她就消失了。因为，我居然在酒后跟于小然上了床。

我狠狠地封闭了自己几天，才算彻底认了命。可是在河西，我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清酒隔着栅栏在隔壁洗澡，我在旁边替她烧水，干脆一世都不回去，就呆这里好了。

我还是丢下她一人，回去了，没有想到的是，只是几天的时间，命运竟然发生了逆转。永远也忘不了她躺在床上哀泣地双眼。

我们结婚吧。我有了连宋的孩子，我想把它生下来，可是，我不能嫁给连宋，因为我妈妈。

这是清酒第一次跟我讲起她的妈妈，她像个无助地婴儿一样，在我怀中絮语，那一刻，我便决定，以后，无论是谁，都不可以把她从我身边带走，哪怕是连宋再次回来。其实我心里明白，她是爱上连宋了，可我，还是自私地想要和她在一起。

我们的婚姻看上去是如此地幸福，只有我知道，那两张单人小床中间隔着多远的距离。清酒生下一对双胞胎，很可惜，妹妹死掉了。清酒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而且产无无母乳。医生说她精神压力太大，长期抑郁的原故。我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两个想尽所有办法，到处找偏方，一口一口地母乳求来给河曦。

名字取为河曦，是我的建议。我虽然心痛，但我知道，清酒希望这样。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也失去了孩子的姓氏，至少，也要让他知道，这个孩子，是因着他才有的。虽然我妒忌，我心痛，但我也爱这个孩子。

幸福的日子终于开始。屋子里仍然是两张床，只是一张躺着河曦，另一张躺着我和她，就在西凉，这小小的城市，幸福来得如此简单，如此美丽。

却也如此易碎。

那一夜，外出寻诊，南赛把我从翻倒的车厢里拉出来，他的手指抠着山石，把我背出来。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失去她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我多想起来抱住她，跟她讲，我不走，我们回家。作为医生，我真的见惯了生离死别，可是今死别的人是她，我怎么能冷静？宁可先去的那个人是她，痛苦的是我，也不愿意这样。

可是，我看到了连宋冷冷地目光，连宋回来了。

我知道，这一刻，真的是我离开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