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Chapter 7——4（1 / 1）
扬出去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她清楚地看到他被打侧的脸上泛起了一条一条的红色印记。她失措，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打出那一巴掌的。唇齿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戈浅连忙收回手，抚上了自己被咬破的嘴唇。
脸上火辣辣地疼，辛楚宸斜睨着她。
“有意思吗？”他似笑非笑地近似嘲弄的神情，“像这样伤害着我，又折磨着你自己，有意思吗？”
喉咙间血腥味在翻涌，好像随时会呕出来，戈浅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走近她，她无措地后退。然而脊背已经抵住墙壁，再也无路可退，她别过头，不去看他。而他一手抓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紧紧地扼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头看他。
“戈浅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请你告诉我，如果三年前你的逃避是因为戈子，那么现在你的逃避是因为谁？”
戈浅咬紧嘴唇，尽管下巴像是被捏碎一般地疼，口腔里的血腥味几乎让她晕倒。
天外黑沉沉的，一片一片的乌云压下来，细小的雨丝根本释放不了积蓄已久的能量。房间里的闷热压抑，呼吸陷入了困难，心仿佛就快要蹦出胸口。
戈浅不敢看他，用力地闭上眼睛，僵硬地吐出几个字来：“我没有逃避！”
“没有？”辛楚宸眯起了眼睛，“你说‘没有’？好，很好……”
他放开她，退后两步，转身大步走向了摆放在窗边的书桌。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雨棚，窗前的书桌早已被打湿，雨水顺着桌沿滴到了地板上，
书本也被打湿，笔筒倒下，整个书桌一片狼藉。而他，却不顾狂风的席卷，将她的书桌上上下下翻个了个遍。
戈浅靠着墙壁，以支撑自己几乎要倒下去的身体。她疑惑地看着他：“你在找什么？”
他猛地回过身，微眯的眼睛里，探寻的视线直直地盯着她。戈浅身躯微微一颤，不好的预感让她知道他在找什么。她别开眼，目光开始闪躲。
辛楚宸微微勾起唇角，转身向床头柜走去。
戈浅大惊，几乎在那同一时间也向床头柜奔去。
可是，最终是晚了一步，她放在闹钟后面的纸盒已经被他拿在手中。
打开盒盖，他看着里面的东西苦笑着。
“这就是你所说的忘记？把我当傻瓜一样地骗？”他犀利的目光盯着她，有着强烈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可是你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狠狠地将手中的东西砸向地面。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得夜空恍若白昼，阵阵响雷响彻半个天空，蒙茜茜吓得差点将手中的盘子扔出去。
她愣了愣神，手中的抹布擦拭着盘子，眼神却小心翼翼地回头朝戈浅的卧室看了看。
里面到底怎么样了？两个人会好好谈吗？戈浅说话很伤人的，两人会不会吵架？严重点该不会吵架吧？她有些不放心，却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冲进去。
窗外雷声阵阵，窗帘被狂风吹得乱舞，雨已经下的大了，雨丝被风吹进了窗口，打湿了地板，浸湿了她半边的衣衫。
戈浅目瞪口呆地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纸片，嘴唇上的血色尽褪，渗出血液在苍白的唇瓣上异样刺眼。
强烈的心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她已经顾不得去想他是怎么知道的。戈浅垂下眼睑，身侧的手渐渐握紧，指甲深深地刺进掌心，传来尖锐的痛觉。
那痛觉让她镇定下来。
她蹲下身，一一捡起地上的照片、机票、卡片。
每捡起一张，她的胸口就紧一分，紧得呼吸都是那么困难。一直以来，对她最重要的是那张残破的照片，就如同无论时光怎样变迁，戈子永远都是她心头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如今，照片依旧是照片，而一直被她抗拒的卡片和机票，此刻却像利刀一样剜着心头最柔软的部分。
他说得对，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因为痛苦过，伤心过，所以难以忘记；因为特别想要忘记，所以又记得特别清楚。所谓忘记，也只能骗骗别人而已。
把它们握在手心，戈浅心中乏着苦涩的味道，她站起身，走近了窗边。
“你说的对，我违心地留着过去的痕迹。”
暴风雨终于来了。
天空中电闪雷鸣，倾盆的大雨好似隆冬里迷蒙的寒雾，天地都是混沌的。夹杂着雨水的狂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雨不断地打到脸上，针扎似地疼。迎着风，她艰难地呼吸。左手将照片深深地攥进心口，拿着机票和卡片的右手却伸出了窗外。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它早该随风飘散。”
狂风吹来，右手中的卡片和机票登时脱手。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被狂风卷入漩涡的白色纸张，就像是折翼的蝴蝶，失魂地飘散在夜里，旋转着，翻动着，降落……随着黑色将它们吞没，戈浅无力地闭上眼，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碎掉了，散落一地，无从拾起。
“你……”
辛楚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着胸口，他身体脱力，手中的纸盒“砰”地一声摔落到地上。
“你竟然……如此？！”
他摇摇晃晃地退后两步，仿佛有一种濒临绝望的感觉硬生生地将他撕裂！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被她无情地抛向了暴雨中的窗外，那般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他“呵呵”地苦笑着，转身大步走出了卧室。
雷声依旧响彻，大雨依旧滂沱。
戈浅虚脱一般地坐到床上，她的心在痛，痛到指尖都在颤抖。
重重的摔门声在客厅里回响。
蒙茜茜受惊地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脑袋。
客厅里静悄悄的，戈浅的房间的门大开着，却听不见丝毫声音，她连忙跑进去。
戈浅默默地坐在床边，垂着头，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张原本就已经残破不堪的照片。
“戈浅……”她小心翼翼地走近，挨着她坐下，“怎么了？辛楚宸呢？你们吵架了？”
戈浅埋着头，不发一言。她的耳膜轰轰作响，听不到任何声音；目光看着手中的照片，却没有丁点儿焦距。
如此近的距离，蒙茜茜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
狂风席卷。
“天啦，好大的雨啊！”蒙茜茜尖叫一声，连忙上前拉上窗户，“你怎么都不关窗户呢！”
“下雨？”
戈浅失神地抬起头，视线渐渐有了焦距，听觉在恢复，她清晰地听到“噼噼啪啪”的雨声。
她惊地从床上跳起来，手中的照片扔到了地上，跌跌撞撞地往门外奔去。
蒙茜茜正逆着风艰难地关着窗户，听到声音，连忙装过头冲着莫名其妙跑出去的戈浅大喊：“戈浅你去哪儿啊？外面下着雨呢！”
刚刚冲出楼道，扑面而来的滂沱大雨像洪水一般浇灌而下，将戈浅浑身淋了个透。
楼下是一个小型的花园，四周都是碧绿的灌木丛和草地，路边的灯光幽暗，朦胧在雨夜里。她顾不得那么多，直直地冲进了花园里，一寸一寸地在草地上寻找着。
豆大的雨滴重重地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很疼。
翻遍了灌木丛，却连白色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她用手背抵在额头，仰头望着自己房间的窗户，以判定东西落下的方位，可是当时狂风暴雨，早已不知道被吹到了什么地方。
她无奈地放下手，看着雨中的模糊的四周，她后悔的不得了。
“你终于还是下来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
她转过头，辛楚宸一动不动地站在她的面前。雨水不住地从他脸颊留下来，整个人就像是水人一般，一道闪电划过，衬得他的脸色一片苍白。他看着她，仿佛早就料到她会下来，却又因为感觉的应验而勃然大怒。
戈浅怔在原地。他竟然没有走，竟然一直在下面等着她！那么他看到了吗？看到她慌乱地冲下来，心急火燎地寻找被她决然扔掉的东西？
心虚在体内流窜，戈浅不敢看他。
辛楚宸冷笑了一声，在雨声里显得微不可闻，“口口声声地说自己不是逃避是么？那你下来干什么？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是想捡回那些东西吧？”
戈浅猛地抬起头。他依旧笑看着她，而那笑容里，却有浓浓的讽刺。不自觉地，她轻轻咬住了嘴唇。
“不说话？要不要我帮你回答？”辛楚宸扬眉，嘲弄地看着她，“你可以说你只是下来看看那些东西是不是如你所愿地消失了；看是不是已经有人帮你扔进垃圾桶了。毕竟垃圾就应该有垃圾的归属地，不是么？”
他咄咄逼人地看着她，容不得她半点退缩。她承认不得，否认不能，唯有保持沉默。却不知她越是沉默，越是不说话，他就越是气恼。
辛楚宸一把扣住戈浅的肩膀，骤然窜起的怒火就像是就像是野兽咆哮般暴怒，“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这样告诉我？既然要骗我，既然要伤害我，就彻底一点吧！你告诉我，告诉我是不是这样？是不是？！”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一个劲儿地摇头，“不是……这样的……”
滂沱的大雨中，她的声音被雨声淹没。
“不是那样，那是怎样？你还是不肯说是不是？还是要继续逃避是不是？”辛楚宸猛地推开她，双眸里的怒火，即便是这瓢泼大雨都无法熄灭，“戈浅！若你认为逃避是一种真正的解脱，那你尽管去！但是你永远要清楚一点，这份感情，并不会因为你的逃避而改变些什么！”
戈浅被他推开，摇摇晃晃的身子退后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他的吼声在耳旁“轰隆隆”作响，她失神地看着雨滴打在地面溅起的水花，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还是不说话是么？还是无所谓是么？
火苗在暗怒的眼睛里熄灭，辛楚宸绝望地摇摇头，转身大步离去。
戈浅看着他在暴雨中渐渐远去的背影，只觉自己的心似乎被人血淋淋地拨开了，她疼的浑身发抖，也冷得浑身发抖。脸上模糊一片，已经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自己的泪水。只能感觉到，在雨水冰冷的冲刷下，那股泪在面颊上留下了滚烫的痕迹。
深深地吸气，戈浅强迫自己转身，强迫自己向楼梯口走去，可是走出两步，却再也迈不开了。她停下来，双手捂住胸口，只觉里面像翻空了般难受。唇间是咸咸的苦涩，那苦涩的味道让她莫名地陷入了恐慌，她似乎感觉到，有一种东西，正在失去。
不受控制般，她转身向雨中模糊的背影跑去。
脚步一起一落，地上的积水“啪”地向两边溅起，又极快地落下。
像是怕真的会失去，戈浅拼命地跑向他，紧紧地抱住他的腰。
辛楚宸的脚步被后力硬生生地止住了，他怔了怔，低头看着环在腰间的手。看似纤细的手，却那么有力地抱着他，箍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回过身，他捧起她的脸，尚有一丝犹豫、一丝探明就理地看着她。
戈浅仰着头，大雨冲刷着她的面颊，冰冷得已经麻木了。
究竟要怎样的神情凝视，才能传达这份情意？
她仰着头看着他，以最真诚的目光看着他，眼眶里那包含不住的泪水翻涌而出。怕他会推开她，她紧紧地抓住辛楚宸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嘴里依旧喃喃地说着：“对不起……请你……不要走……楚宸，我错了……”
不知道是为她心疼，还是那句话的震撼。那一刻，辛楚宸屏息。
然后，用力地将她拥进怀里。
蒙茜茜撑着伞四处寻找着戈浅，大雨中，一切都是朦胧的。远远地，她看到了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影。她松了口气，极快地走出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她想了想，望着人影微微一笑，便转身向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