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谁才是斗牙王？（1 / 1）
春已尽，夏正初。斗牙城外，幅员辽阔的薰衣草田一派烂漫之色，此刻正是盛花期。微风拂来，空气中涌动着轻纱一般柔腻的花香，只要沾染些许，便浑身舒畅。正午的阳光照耀在人们身上，说不出的惬意和温暖，不过片刻就已经昏昏欲睡。花田里劳作的人们早已陆陆续续的离开，盛放的薰衣草已经不需要他们的照顾。待到来年，他们才会再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为了他们的王继续播种生命的希望。
我静静的躺在这一片紫色的花田里，透过密匝而交错的花枝，去看头顶那不断跳跃着的少年。他银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如彩虹一般瑰丽的光晕，美得如同天神一般不真实。因为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但满身的暴虐之气散发出来，又让他从天神变回了撒旦。我不能否认，他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男子，处事蛮横却在你最需要温柔的时候毫不吝啬的给予你全部的温柔，性格火爆却又时不时流露出细致入微的心境，明明是那样的桀骜不驯却可以在关键的时刻放弃最后的自尊。他是那样的纯净无邪，又是那样的复杂和矛盾。
“该死的~！”又是一声暴吼，少年高高的跃起，又重重的跌落，扬起了一阵紫色的尘雾。空气的花香越发浓郁了。我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落下了，时间在午后迷离而耀眼的天光里偷偷的流逝着。
“我不会放弃的！”少年嘟囔着，金色的眸子闪烁着比阳光更加耀眼的光彩。他迅速的从地上爬起，一个跳跃，窜入空中，可……他势如破竹一般的试图接近花田深处的斗牙城时，仿佛撞上了什么透明的硬物，一阵激烈的震荡过后，又被巨大的冲力给反弹了回来，一如从前的重重摔进花田。
“犬夜叉少爷！我说过了，斗牙城的结界强大无比！不是你能破的了得！”一个微小的跳蚤在少年的身上跳跃着，他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分明在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不信这结界能抵挡得了我的铁碎牙！”少年愤愤的扯下缠绕在发间的几株薰衣草，作势要拔腰间的妖刀。
“万万不可！”跳蚤激动起来，连声音都在颤抖，“你难道要告诉杀生丸你来了吗！？爆破流一出，杀生丸一定知道你来了！”
“让他知道又怎样？我不能来吗？”少年倨傲的瞪视跳蚤，他怎么就不能来的，这里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他的‘家’。
“犬夜叉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还不是我们暴露行踪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让杀生丸起了戒心，我们要救紫小姐就更加困难了！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和整个王廷抗衡啊！只能智取，不可鲁莽行事！”跳蚤苦口婆心的规劝着，少年倨傲的神色却无动于衷。他从未惧怕过杀生丸，就算几次和他交手都九死一生，他任未退缩过！
良久，少年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忧虑，他淡淡开口：“冥加，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是的，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今晚是朔月！日落之前，他必须速战速决！
我怎会不知道这朔月意味着什么呢？那是我们这些半妖的禁忌。朔月之夜，我们将变回孱弱的人类，失去全部的妖力，直到第二天早晨太阳升起之时才会恢复！
少年和跳蚤僵持着，谁都不愿意退步，我看着越来越西的太阳，淡淡的忧伤浮起。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他受伤。
“犬夜叉。”我轻轻呼唤。他一怔，向我走来。
“怎么了，紫儿。你哪里不舒服吗？”他蹲下身来，检视火鼠裘是否完好的将我包裹着，阳光是我这缕魂魄最大的敌人。
“听冥加的，你不能冒险。”我淡淡的笑着，想要安慰他的浮躁和固执，却被他深深地抱紧在怀里。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他的话，“朔月，不是开玩笑的。如果杀生丸拖住你，后果不堪设想。”以我对杀生丸的了解，朔月是他的可乘之机。
“错过了今晚，你就……”犬夜叉有些哽咽，我能听见他的不甘和心痛。
“就成为了他的妻子吗？”我轻笑出声，心里却是死一般的寂静，“这就是他为什么选在朔月之夜迎娶王妃的原因了。犬夜叉，他还是忌惮你的。”
“我该怎么办？！”他看着我，金色的眸子里是对命运的抗争。
“找个地方躲起来，防备朔月之变。”我不去看他的眼，怕自己会溺死在他的挣扎中，我们都是命运漩涡里的落水者啊！
“不！我要阻止他娶你！”他不同意。
“哎呀！犬夜叉少爷，你还是带着紫小姐躲起来吧，接下来就看我冥加的本事了，放心，我一定会把属于你的王妃偷出来的！”跳蚤窜上了犬夜叉的肩头，不忍心看他的小主人如此煎熬。
“冥加，你说的是真的吗？”犬夜叉有些不敢置信，要知道这位跳蚤大人从来都是一有危险就望风而逃的。
“为了犬夜叉少爷，我冥加可以两肋插刀！”在杀生丸眼皮子底下偷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冥加似乎和以前不同了呢。我看着这个偷奸耍滑惯了的老家伙，有些不敢置信，但他的神情分明是诚挚而义无反顾的。
“那么就拜托冥加爷爷了。”现在的我除了信任他，别无选择。冥加见我称呼他‘爷爷’高兴地手舞足蹈。
“小心啊，冥加。”犬夜叉却有些担忧。
“犬夜叉少爷，不用担心！今晚，就让你好好看看冥加的本事！”冥加笃定的跳过我们的视线，消失在薰衣草田里。这斗牙城的结界似乎并没有为难他。不知是因为一个跳蚤太过渺小，还是因为他本就是强大的妖怪。能成为犬大将的仆从，想来也该是不俗的吧！我闭上眼睛，不去想今晚会发生什么，可是不去想就不会发生吗？不，该来的总是要来。比如戈薇，我已经能感觉到空气里她那倔强的忍住眼泪的少女气息。以及犬夜叉抱着我的手在微微颤抖。
“戈薇……”他轻轻呢喃，我的灵魂却是一颤。
“为什么追来？”他低着头，金色的眸子看着我，问的却是别人。
半空里，骑在云母身上的戈薇一点点靠近我们，速度却越来越慢。挣扎在命运漩涡里的不止我们，还有她。
“犬夜叉……”戈薇从云母身上下来，一步步靠近犬夜叉，她的眼神闪烁，似在试探着什么。
“为什么追来？你不知道这很危险吗？”犬夜叉金色的眸子氤氲着迷离的雾气，我看的清清楚楚。
“犬夜叉，今晚是朔月。”戈薇在他面前站定，一步之遥，不再往前。朔月之夜，他会变得脆弱，需要她的破魔箭和灵力。她是来保护他的，很久以前她就说过，她会一直守护他，至死不渝。
“你不该来。”犬夜叉是善良的，我能感觉到他的痛苦。他已经伤害了桔梗，他不愿再伤害戈薇。我知道，这个世上他最不愿意伤害的就是戈薇，因为戈薇从没有伤害过他，只是一味的给予他一直不敢奢望的东西——温暖！
“混蛋！什么不该来！你以为变回人类的你可以保护神祗小姐吗？你连自保都不能！”戈薇狠狠地骂着，脸上却是痛苦的怜惜，她也是善良的，善良到不忍因为她的到来而令别人痛苦。遇到这样的女子该是上天对犬夜叉的眷顾。
听着戈薇的狠骂，犬夜叉的心有那么一瞬不再痛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愧疚，无法弥补的愧疚。我看着他，心却似顽石沉落海底。这样的犬夜叉我如何能全无保留的爱他？而他也不能全无保留的爱我！
他们是善良的，而我是自私的。我想要犬夜叉的爱来抚平杀生丸留下的伤痛，却不知这样会令别人痛苦。我从未像此刻这样憎恶自己，难道奈落的孩子真的从骨子里散发着邪恶吗？
看着越渐西行的太阳，我闭上眼，第一次想要沉沦在自私里，彻彻底底的邪恶一回……
入夜，天黑得可怕，连星子都没有。斗牙城内，红红的灯笼挂了一路，从城门一直到城中心耸立着宫殿的王廷，那些血红色的灯笼像是一个个暗夜里孤独的灵魂，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斗牙王大喜，一日之内迎娶一位正妃两位侧妃，本该热闹非凡的王廷却出奇的安静。冥加独自跳跃在冷清清的街面上，心却不由得紧了紧。亏得犬夜叉没有来，那些一路悬挂的灯笼里燃烧的却是放了安息香的蜡烛，此香无色无味，却是最上等的迷药，别说是人了，连大妖怪都会迷倒。若不是自己一贯不怕毒且对斗牙城了如指掌，别说是到内宫救人了，连王庭的边都沾不到！杀生丸该是想不到吧，一贯胆小怕事的他竟然会独自前来。虽然自己胆识不咋地，但要说起谋略，冥加自认为不在邪鬼之下。当年自己跟随犬大将东征西讨浴血奋战的时候，杀生丸还是个懵懂的少年。
“啪！”一声礼花炸响在墨色的夜空，惨白的光突兀的射向四周，转瞬即逝间是硫磺呛人的气味。那是婚礼开始的礼炮。冥加的眉微微一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真晦气！”他闷闷哼了一声，微小的身型没入迷离的夜色里。
交泰殿琉璃瓦的屋顶被清水冲刷了无数遍，露出了黄澄澄的威仪，那是属于王者的颜色。而这王廷的核心之地此刻却没有任何守卫和侍女的身影。夜风在宫殿的回廊上低低的游走，却不敢透过那半合的窗扉入内，像是怕极了屋里的主人。青铜的兽型烛台上，成双的红色蜡烛跳动着琉璃色的光，照进珠帘深处的床榻，朦胧间红衣缠绵。银发红衣，月华一般美好的男子微微轻叹，白而纤的手指轻轻的缓缓的划过床榻上少女的容颜，一点一点细细描摹，似要将那绝色无双的人儿刻进心底。
“杀生丸殿下。”一个清灵的声音突兀的闯了进来，男子回头，看见了雀跃的小小女孩。
“铃。”杀生丸金色的眸子看不清情绪，他已不是殿下，他是陛下。
“杀生丸殿下，未摘花侧妃和神乐侧妃吵起来，你快去看看吧，完了可就要打起来了！”小女孩天真的撅着小嘴，看着杀生丸。
“不去。”杀生丸薄薄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来。今夜，他不能离开他的珍宝。冷漠的眼神回到床榻上，渐渐柔和起来，像是盛满了蜜的酒，甜腻而醉人。
小女孩看着床榻上的人儿，秀美的眉皱了起来。邪见大人说杀生丸殿下有了自己的王妃就不会喜欢她了，是真的吗？
“殿下，嫡王妃一直睡着，又不会跑，您为什么总是守着她呢？”这么多天了，小铃有些吃醋了呢，他的杀生丸殿下眼里只看得见眼前这个女子。虽然她也喜欢这个美得没天理的姐姐，可是一想到以后杀生丸殿下会不再关注自己……
“殿下，你就去看看侧妃她们吧，我帮您看着王妃。”小铃第一次想要让杀生丸离开眼前的女子，哪怕只是一小会儿，至少这会让她觉得杀生丸还是在乎自己的。
拗不过小女孩的胡搅蛮缠，杀生丸只能去看他的侧妃们是不是已经打得昏天地暗。女人是善妒的，连面前这个小小的孩子也是如此，他暗暗叹息。
看着离去的杀生丸，小铃脸上露出了不知是喜还是忧的神色。她的杀生丸殿下已经变了！转身走进珠帘深处的内室，镶嵌着翡翠的紫檀床榻上一袭红衣的女子静静的安睡着，若不是还能感觉到她微弱的呼吸，和死人没什么区别。“嫡王妃……”小铃按耐不住好奇心，出声去唤，谁知，那绝色容颜上如燕尾蝶一般美丽的睫毛竟微微颤动起来！
“嫡王妃！”小铃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双倏然睁开的紫色眼瞳，仿佛这世间最美丽的事物都不及她半分！女子没有说话，浅紫色的唇却扬起一抹瑰丽无边的弧度，看得小铃屏住了呼吸。
“嫡王妃……”还来不及呼喊，女子扬手一挥，小铃便睡了过去……
如墨一般浓稠的夜色里，一抹火红的身影轻轻的飘出了交泰殿沉重的宫门，几个敏捷的跳跃消失在黄澄澄的屋宇之上。
斗牙城外，犬夜叉和戈薇静静的端坐在花田里，一眼望去，除了黑还是黑。可这浓的化不开的黑色里，一抹红色似一把割开黑色的利刃，直直的跳入了两人的视线。
“那是……”戈薇惊叹着，还来不及说什么，犬夜叉却早已拔腿飞奔，向那红色的身影而去。他人类的躯体因为奔跑而气喘吁吁，脚下的茎叶不断牵绊着他，不断跌倒又不断爬起，跌跌撞撞，满身的花叶。
“紫儿！”近了，越来越近了，我能感觉到我那具躯体的来到，被环抱在犬夜叉手里的半个灵魂顿时受了感召一般飘离出去，箭一般射向那红色的身影。
“魂魄合一！”半空里，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那红色的身影突然像失去了翅膀的鸟儿一般落了下来。
“紫儿！”犬夜叉不顾一切的想要接住她，却被双尾猫云母抢了先。
“犬夜叉！你没事吧！？”端坐在云母上的戈薇看着狼狈的犬夜叉，明丽的眼漫上伤痛。这样脆弱的他却满脑子怎么去保护别人。
“给我！”他不敢去看戈薇的眼睛，抱过云母背上那红色的人儿，静静走开。
“犬夜叉少爷太过分了，我代他向戈薇道歉。”那是冥加的声音。却是从红衣女子身上发出来的。
“冥加爷爷真是好本事啊，居然在杀生丸眼皮子底下把人救出来了。”戈薇尴尬笑笑，顾左右而言他。
“那是自然！我可是能轻易在睡梦中操控别人身体的！当初你们不就见识过了吗？”冥加得意得跳上犬夜叉的肩头。
“是呀，难怪能这样轻易就将人带出来了。”戈薇叹息，仿佛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冥加可以利用自己跳蚤的身体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目标然后趁人不备像宿蛹一样操控猎物的一举一动。他喜欢吸血，也可以通过吸血向猎物的身体释放自己的意念从而左右他人的意志，简直防不胜防。
“看见我冥加的本事了吧~犬夜叉少爷，想当年我可是斗牙王的左膀右臂呢！”冥加得意起来。
“可是……得意的似乎有点早。”戈薇皱眉，属于巫女的灵力告诉她，那花田的尽头，分明有滚滚的妖气磅礴袭来。“杀生丸来了！”
“啊！”冥加哀叫起来，“失算啊！”
犬夜叉抱着怀里的红色人儿，墨色的发和这漆黑的夜融为一体。“杀生丸！我们又见面了！”他倔强的眼神看着那飞速而来的又一抹红衣，暗潮汹涌！
“冥加！你好大的胆子！”一丈之外，雷霆万钧的妖气毫不掩饰的从杀生丸飘扬的红衣内倾泻而出，妖风袭面，钝器割肉一般的疼！
“杀生丸殿下……”冥加缩着脖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的逃走，这么近距离的面对杀生丸，他是第一次有胆不逃。
“念在你是西国老臣，也曾为父亲鞠躬尽瘁，本王可以留你一命，还不将本王的王妃送还？”杀生丸真的怒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冥加会站在犬夜叉一边，还不惜为他和自己决裂！
“哎呀，您说的是什么话呀，杀生丸殿下的王妃？”看着眼前暴怒的杀生丸，冥加彻底让自己和他划清了界限，“我带来的可是斗牙王的王妃！”
“住嘴！你这老贼，斗牙王不就是杀生丸殿下吗？”随杀生丸而来的邪见不屑的斥责冥加的无礼。他身后的大批人马也附和着。
“非也非也！”冥加微小的身体从犬夜叉肩上跳到了他的头顶，向着大批人马的方向大喊，“邪鬼何在！？”
“冥加！不要胡闹了！”红邪鬼面色难看的走了出来，到底他还是不愿意放过他啊！
“好！趁着大家伙都在，我们就好好说说，神祗到底是谁的王妃！”冥加冷笑着，大声说道，“当年犬大将还是斗牙王的时候就对你我说过立储之事！他老人家说过谁得铁碎牙，谁便是斗牙王！如今他将铁碎牙留给了犬夜叉，犬夜叉少爷才是真正的斗牙王！邪鬼你说，谁才是斗牙王！？”
邪鬼看着冥加，不发一语。混沌的眼迷蒙一片，这让他想起了许多年前斗牙城那个樱花飞舞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