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圣湖里的沼泽女巫（1 / 1）
五月的罗布林卡，一天便是四季。夜寒如冬，日高成暑，晨为春露，暮带秋萧。
反复无常的天气让人踌躇，反复无常的女人更是让人蹉跎。
杀生丸兀自行走在一片漫漫荒原上，粗暴的风夹带着尘土卷面而来，被他的妖气结界弹开，呼啸着向两边肆虐而过。明明头顶是一片连天浩瀚的火烧云，但四周却是肆虐的沙尘暴。奇怪的地方，连天地都互不相干。
身后，传来驼铃的叮当声。一队装饰华丽的驼队正缓缓的跟在杀生丸的身后，为首的骆驼上架着华丽的软辇，纱幔里隐约半躺着一个女人的曼妙身体。其他的骆驼都被几个粗笨的三眼巨人牵着，那架势，仿佛晨间暮色里在公园里遛狗。
“美人，都走了一天了，喝水吗？”半躺在软辇里的女人示意一个五大三粗的三眼巨人取来水袋，“这可是罗布林卡最甘甜的泉水！”她举着水袋向前行的男子大喊，却不见他有半点反应。
“怎么？还在生气吗？”女人撩开纱幔，探出她那张明丽的如同菩罗花一样的脸，“哎！真是难伺候！”说着，她跳下骆驼，几个纵跃就落到了男人的身前。
“喝水。”女人将手里的水袋递到男人面前。
“让开。”男人却没有看那女人一眼，眼睛望着前方蒙昧的天空。那火红的火烧云在退去，暮色开始降临。
“你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我！？即使是强大的妖怪也不能不喝水吧！？”女人拔开水袋上的软塞，心疼的看着男人有些开裂的唇瓣。七天了，他是在跟自己赌气吗？
“罗嗦！”男人没有接那水袋，飘渺的身姿腾空而起，消失在一片四合的暮色里。
“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女人咬牙切齿的看着天空，不甘的泪水滑落，滴在一片干燥的沙砾中，浮现出诡异的暗红。暮色里，一只寒鸦落在她的肩膀上，暗红的眼睛里发出惨惨淡淡的幽光。
“哼！乌鸦果然还是喜欢腐肉啊。”女人冷笑着接过从寒鸦嘴里吐出的珠子，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夜，很安静，安静得可以听见荆棘丛中大肆屠杀的声音。一只红纹蛛死命的抱住一只剧烈挣扎的‘不冬’，吐出白白的丝线缠绕住猎物的四肢，这种在月光下会闪闪发亮的蛛丝很美，特别是沾了夜露的时候，简直是世上最华丽璀璨的钻石项链。那硕大的红纹蛛陶醉在胜利的喜悦里，完全没有感觉到危险正步步逼近。正当它准备好好的享受这到手的美味时，一个黑色的阴影如鬼魅般从天而降，顺着屁股上分泌的蛛丝落在红纹蛛的身上，闪着蓝色寒光的大毒牙死死的咬住红纹蛛的滚圆腹部。可怜的红纹蛛，连挣扎都显的多余。
黑蛛王满意的看着红纹蛛在自己的身下慢慢陷入昏迷，它喜欢活食，它的毒液不会马上杀死猎物，而是让猎物陷入意识清醒的麻醉状态。然后，一边享受着美味，一边享受着猎物的恐惧。它该是这世界上最残忍的杀手，懂得在黑暗里欣赏死亡的舞蹈。
一只小小的岩鼠从荆棘丛里探出它尖尖的脑袋。因为常年生活着这干旱而恶劣的土地上，它们不得不靠捕食危险的生物为生。在这片土地上，任何生物都是危险而致命的，因为谁都想活下去。而活下去就必须杀戮，即使它的外表如何可爱无害，身体里却潜藏着最可怕的死神。
岩鼠是瞎子，因为生活在黑暗的地下时不需要眼睛，夜晚爬出地洞去捕食的时候也不需要眼睛，它们永远都是生活在黑暗里。大自然造就的感官是奇特，没有的视觉，岩鼠的听觉和嗅觉就变得异常发达，它们靠着这两样来捕食危险的黑蛛王。此刻，小岩鼠正靠着它那比狗还要敏锐的小鼻子慢慢靠近黑蛛王，而正贪婪的吸食着红纹蛛的黑蛛王却浑然不觉……那十步开外的沙砾深处，一条沙漠大王蛇正静静的趴着，黑色的眼睛里泛着冷冷的光。
清冷的月光照了一地的银白，像一个智者，审视着这地上的一切。有水的地方就有争夺和杀戮，有争夺和杀戮的地方就有阴谋和等待。圣水湖畔，是菩罗花开得最灿烂的地方，也是沙漠大王蛇最多的地方。这里除了相互杀戮吞噬的食物链，更有同类相残的蛇中之王，传说中的罗布林卡的守护神——昆图！
昆图，意思是亡灵守护神。它是三眼族人崇拜的沙漠和草原的守护神。在三眼族人心里，月神代表着爱和幸福；昆图代表着死亡和终结。一个守护着他们的愿望，一个守护着他们的灵魂。三眼族人死后，就将尸体涂满菩罗花提炼的香料，送到圣湖边的‘通天台’，进献给伟大的亡灵守护神昆图吞食。认为只有这样，死去的人的灵魂才能够在昆图的守护下通过黄泉之路，去往极乐世界。
昆图，是一条巨大的沙漠大王蛇，没有人见过它的庐山真面目，因为通常人们将死者的遗体收拾妥当送往‘通天台’之后就离开了，一切善后都交由三眼族的最高女巫，住在圣湖里的沼泽女巫来处置。她是亡灵守护神的仆人，除了她，任何见到昆图真身的人都将被他惩罚，成为一个又一个的石像。在通天台四周那伫立着的无数巨大人型石像就是对世人最好的震慑和警告。
此刻，杀生丸正伫立在圣湖边的菩罗花丛里，对着一湖幽深的湖水一言不发。眼前的这个湖泊并不大，也就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点的地方。可是却常年水汪汪的，即使是在干旱季节也不会干涸。可让人奇怪的是，即使有了水源的滋润，这湖泊四周还是一片荒芜，除了到处可见的，暮麻索唯一的花朵——菩罗花，没有任何绿绿的植物。那矮小的荆棘和灌木丛不遇雨水是不会长出叶子的，一遇到下雨天才会迅速的长叶子开花结果子，一条龙流水生产线。那速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菩罗花，草原和沙漠里最可爱的花朵，漠漠荒原上唯一的风景。它很美丽，大红的花瓣黄色的花蕊。它很可怕，没有任何昆虫愿意触碰它，从花到叶，从根到茎，整株都‘见血封喉’。越是妖冶艳丽的东西，越是置人死地。杀生丸看着脚下被踩碎的花朵，流淌出来的绯红液体散发出腐烂的味道，让他不觉的皱了眉毛。眼前仿佛看见了浮光森林里洁白的圣花，那样纯净的颜色，和眼前的菩罗花简直是鲜明的对比。一个是世上最可怕的毒物，一个是救死扶伤的圣药。
月光下的湖水泛着粼粼的波光，宁静得如同死了一般。杀生丸看着湖心，手里的斗鬼神发出暗红的光。不过片刻，宁静的湖面忽然妖风乍起，吹起了好几米的高浪！那高浪直直的冲着杀生丸扑来，浪里隐隐的闪现出一个闪烁着幽光的发光体！
杀生丸看着扑面而来的巨浪，身形一顿，手里的斗鬼神一个华丽的横摆，给那巨浪来了个‘腰斩’。那巨浪经这轻松一斩居然如时间凝固般停在了半空里。定格的水珠折射着月亮的光华，闪耀着奇怪的光晕。杀生丸俊美的嘴角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金色的眸子一凛，足间轻点，飞入半空，俯视着脚下的巨浪，又抽剑挥出一个华丽的苍龙破，顿时定格的巨浪如被人拍了一巴掌般‘轰’的一声落回湖面。一时间湖面震荡起伏，搅得原本清澈的湖水浑浊不堪，一阵恶臭扑面而来，杀生丸不禁捂了捂鼻子。
恶臭过后，湖面平静下来，却陆陆续续浮上来不少白森森的骸骨。这些个白骨堆里，爬出来一个身行猥琐的老妪，她一边咳嗽，一边骂骂咧咧的走上岸来。月光下，那老妪全身裹着水藻一样的类似衣服的东西，一头乱草一样的灰褐色头发下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苍白脸庞，那一脸的褶子，活脱脱就是一个‘狗不理’的包子！都皱成一团了，都分不轻哪是眼睛哪是鼻子。
“年轻人，好身手啊！不过，老身和你无怨无仇的，你做什么来砸我的场子！？”老妪脸上那褐色的独眼盯着杀生丸上下打量，好象是在看一件待价而估的货品。哦？三眼族最高女巫是个‘独眼龙’？是滴！据说三眼族人相信，生下来只有一个眼睛的女人是亡灵守护神昆图选中的仆人，是伟大的沼泽女巫。
“你是沼泽女巫？”杀生丸看着眼前这个全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老妪，出言确定。虽然他知道沼泽女巫是这圣古大陆上和能亡灵沟通的灵媒，但还是被她身上那浓重的死亡气息震慑了。这个女人，游走在生者的世界和亡灵的国度，深不可测。
“正是老身。”老妪蹒跚着走到一片菩罗花丛里坐下，问，“你叫什么？你要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我叫杀生丸，我找你是为了丛云牙，是云斋让我来的。”杀生丸冷冷的看着摘着菩罗花的老妪，没有任何隐瞒。他也不需要隐瞒。
“哦，那老家伙！”老妪听到‘丛云牙’时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既然他都让你来了，我也不好不告诉你。”说着，她抬头看向杀生丸，褐色的独眼里是满满的泪水。
“冤孽啊！都是冤孽！”老妪喃喃的站起身来，转头看向湖边的一个黑色岩石堆砌而成的九米高的石台，“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落月，西行，红莲，怜心。”杀生丸答道。
“落月指的是浮光森林的‘伊势神宫’，月神落脚的地方。”老妪又指着她一直注视着的黑色石台说，“西行指的是这暮麻索草原圣湖边的‘通天台’，三眼族人去往西方极乐世界的西行之路。而红莲是指彩云女王的元神——红莲鬼母的所在——红莲圣狱。至于怜心……我那死鬼丈夫恐怕是说神圣日不落帝国的宝物。可谁也没有见过，都不知道‘怜心’究竟是是什么。”
“这头三个都是地点，后一个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你没有别的要说了吗？”杀生丸看向老妪所指的黑色石台，心里隐隐不安起来，总觉得不该揭开这个哑谜。他现在或许还不明白，这丛云牙好比是潘多拉的盒子。我们只能暗暗祈祷，在他将疾病、疯狂、罪恶、嫉妒等祸患一齐放出来后，不要把希望留在盒底。
“我想，他所指的该是这几个地方隐藏的一样东西吧，我记得伊势神宫的宝物是圣花精魄。通天台的宝物就是亡灵守护神昆图体内的百毒不侵的琼珠。红莲圣狱的宝物是红莲鬼母的元神。至于怜心，我不作多论。”老妪侃侃而谈，褐色的独眼里平静如同死水，“只有四者合一，丛云牙才会现身！”
“红莲鬼母已死，红莲圣狱已废，三者缺一。”杀生丸清冷的眼神黯淡下来。
“哼！杀红莲鬼母者必得鬼母元神。所有人都想杀了红莲鬼母，我也是。应为只要杀了红莲鬼母就能获得它无与伦比的力量。世人都以为红莲鬼母不过是一朵莲花，却不知那莲花不过是宿体，真正的元神却不过是一股缠绕在红莲之上的奇异力量，属于魔神的力量！”老妪眼神灼灼，似在回味一般。
杀生丸心里一怔，传说，是他的紫儿杀了红莲鬼母！
“圣花之王月上紫如今杀了红莲鬼母得了鬼母元神，她身上还有圣花精魄，可谓四者得其二！”老妪看了杀生丸一眼，继续道：“这亡灵守护神昆图体内的百毒不侵的琼珠恐怕也只有她才能得到！”
“为什么？”闻言，杀生丸又是一惊。
“哼！昆图剧毒，无人能靠近，而只有圣花之王的圣洁净化之力才能靠近他！再说如今她得了鬼母元神，完全有能力杀了昆图。”老妪讪笑着，“冤孽啊！丛云牙！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忘记她啊！冥冥之中都是注定的吗？！”
“你什么意思？！”杀生丸不解，眼里更是惊诧。丛云牙和紫儿有渊源？
“哼！你可知丛云牙是用什么打造的吗？圣兽摩西斯！月神的守护之兽！能守护月神的人才是丛云牙的主人！但是，得到丛云牙的人也必将失去所爱！”老妪讷讷的哭泣起来，“这听起来很矛盾是吗？可这就是现实啊！残酷的现实！”
杀生丸没有说话，看着哭泣的老妪转身离开，没有半分流连。他清冷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一片茫茫的夜色里。
兜了一大圈，原来还是回到了原点啊！他自嘲着冷笑。他的紫才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么现在，就把他的珍宝要回来吧，他已经等不急要亲吻她粉嫩的脸颊了！
老妪看着杀生丸渐渐消失的背影，蹒跚着走入浑浊的湖水。她饱经风霜的脸上荡漾开古怪的笑容，吟唱起古老的歌谣：
亘古的故事里有一段凄美的传说
迷失在微微波澜的湖面
将诗词咏唱成为悠美的歌曲
犹如少女枕伏身旁的私语
倒映在水中的夜色浮影渺如云烟
安宁气氛弥散着忧伤
谁能将长久的思念渡化成几许青烟
惟有寄情以画、藏绪以诗
游风啊，萦绕不灭
拂动着千愁和万缕
心啊，沉浸在细雨里
完全醉倒在绯红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