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雨季，战始（1 / 1）
靡靡的雨雾笼罩着草原，昏沉沉一片，仿佛世界又回到了混沌之初。冷雨冲刷着白羽城黝黑的城池，仿佛想要洗去那城石上岁月沧桑的痕迹。风有些潮湿，吹入窗扉，抚摩我寂寥的脸，无助的迷茫……
三天了，夫君大人离开了三天，雨也下了三天。时间越是流逝，我的心越是忐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潜伏在这一片灰茫茫的雨雾里蓄势待发。眺望着西北的方向，宽阔的底比斯河水流湍急，比起先前的平静，这波澜壮阔的外表下涌动着墨色的暗流。原本裸露着黄色河沙的河滩被水流淹没了，涨起的水潮将河滩上生长的水草吞噬，只露出尖尖的细叶随波逐流。草原上迟来的雨季开始了。
城池四角的塔楼上亮起了微弱而有规律的闪烁着的光，那是城防的士兵换班的信号，一天又这样过去了，或许对妖怪来说，一天不过是生命里的一秒，卑微而短暂。看着更加暗沉的天色，忽然很想唱歌。于是，就唱了……
竹林的灯火
到过的沙漠
七色的国度
不断飘逸风中
有一种神秘
灰色的漩涡
将我卷入了迷雾中
看不清的双手
一朵花
传来谁经过的温柔
穿越千年的伤痛
只为求一个结果
你留下的轮廓
指引我
黑夜中不寂寞
穿越千年的哀愁
是你在尽头等我
最美丽的感动
会值得用一生守候
……
……
唱罢，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娘娘唱的歌真好听！奴婢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调，这歌叫什么名字？”身后传来东尼雅愉悦的声音。
“名字叫……”我欲答，却怔然。叫什么呢？明明记得却想不起来，明明唱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唱。好奇怪啊！“我忘记了。”我回头，惨然一笑。是的，我总是忘记，却在忘记的时候做一些感觉很熟悉的事情，在很熟悉的事情面前却感觉到无比的陌生和惶恐。
我这是怎么了？病了吗？还是累了？
“奴婢也经常忘记，小时侯喜欢唱的歌现在都记不得了。但是有时候无意间就哼出来了。”东尼雅灵巧的在桌上布膳，像一只轻盈的鸟，不停的穿梭在桌椅间。
“小时候？”我茫然的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小时侯，是什么？
“娘娘，您小时侯也喜欢唱歌吗？”东尼雅扶着我坐在桌前，圆圆的眼睛巧笑着看我，一脸的无邪。
“小时候……我不记得了……”我瞪着手里的饭食，有些发蒙。小时侯？我的小时候？
“怎么会不记得呢？奴婢小时侯很调皮，经常和男孩子打架，每次打输了都不服气，下次还找那个男孩子打过，直到把人家打翻在地为止。所以奴婢小时候是村里的孩子王呢！”东尼雅比画着向我描述着她的童年，我怔怔的看着她不断张合的嘴，心里一阵失落。
“娘娘有亲人吗？”
“夫君说，我没有亲人，只有两个贴身的斋宫。”
“娘娘的身体一直不好，是得了什么病吗？”
“夫君说，是我小时侯留下的病根。”
“娘娘不开心是想家了吗？娘娘的故乡是哪里？”见我一直闷闷不乐，东尼雅小心的问。
“夫君说，我在伊势神宫长大。”我涩涩一笑。我想家吗？好象不想。
“奴婢真笨，娘娘是圣花之王，当然是在伊势神宫长大的啦！”东尼雅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手，“娘娘是金枝玉叶，哪像奴婢这样粗笨。若是奴婢有什么多嘴的地方娘娘别见怪啊。”
“不会。”我闷闷的吃起了饭。但这佳肴入口却味同嚼蜡。夫君说……为什么我的一切都是经由夫君之口告诉我的呢？！雾气在眼眶里氤氲，我的心没由来的一阵揪紧，好痛。
撤下晚膳，我独自一人坐着喝茶。
“娘娘，上将军到！”门外，侍卫朗声通报。
“请上将军进来。”我放下手里茶杯，看向那风尘仆仆而来的高大身影。
“娘娘召见为臣？”多额虬髯满腮的脸很是疲惫，布满血丝的眼却有些微复杂之色。
“上将军请坐。”我抬手而请，示意他坐下，“本宫有事请教上将军。”
他看了我一眼，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捧起我沏的茶，大口喝了起来。
“将军，王上此去罗布林卡，需要多少时日？”见他放下茶杯，我开门见山的发问。
“王上身负重任，娘娘该以国事为重，不必挂虑！”他面露轻蔑之色，仿佛我不过是个春闺怨妇一般。
“将军误会了，本宫是担心的是对岸那五十万彩云大军。如今王上远赴罗布林卡，白羽城虽有守军，也不过二十万之众。对方虽是人类，却有五千黑冥铁炮。不是我信不过将军的能力，而是怕王上此去万一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我们该如何是好？总该有些防备才是。”我为他满上了茶，娓娓道来。
“娘娘英明！为臣误会娘娘了！”听了我一番话，他面露诧异，然后又是欣喜和敬慕。
“将军有什么打算？”我把玩着手里的玲珑茶杯，心里却分外沉重。
“王上此去罗布林卡最快也要十日才到达，一来一回半月有余。他离开之时也是深思熟滤的，不然也不会选在雨季来临之时离开了。”
“您是说将暴涨的底比斯河作为天然防线，暂时拖住敌人吗？”
“正是！以人类的微小，是无法强渡急流和暗流并存的底比斯河的。”
“可是，雨季似乎并不影响整个战争啊！将军，据我所知，底比斯上游有一段河段是从红昧山底下穿过的，是一段地下暗河。距离白羽城不过两天的路程。如果他们绕道上游走红昧山，我们怎么办？”
“这！？”多额‘噌’的从椅子上弹起，“为臣失察！”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快来了！”玲珑茶杯从我手中滑落，跌得粉身碎骨。
“全城戒严！所有人马都退回城内！派探子往底比斯上游去勘察！快！城防士兵都给我带上武器！换班停止！都给我上城楼去！”多额快步冲出房门，喊叫着往塔楼而去，我轻叹一声，起身去拿月影弓。
若不是这些日子总是背着夫君跑去底比斯河边勘察地形，和河边的渔人交谈，也不会得知这些事情。渔人是住在底比斯河里的低贱小妖，人型却鱼身，性格怪异而胆小。喜欢恶作剧却不会伤害别人。或许美丽也是我的武器，他们很喜欢和我玩。因为渔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美丽的东西。他们经常偷偷的拿走别人在河边洗的漂亮衣服，以及一切好看的东西。
靡靡的雨雾没有散去，落在身上阴森森的冷，我独自站在城楼上，俯视着脚下的一片墨色，心潮起伏。
人类，该是特别的生物。他们和妖怪不同，脆弱而短暂的生命不过几十年时光，在妖怪看来不过弹指一挥间。但正是这样脆弱而短暂的生命却是如此的顽强和执着！或许单个的人类是蝼蚁，但团结起来的人类却是巨人！不可征服的巨人！
人类，有着比妖怪更加贪婪的野心和欲望。他们的坚持可以一个世纪接一个世纪的传承，直到让时间黯然！他们的仇恨甚至可以延续到下一代人，日复一日，没有尽头。这才是宇宙中能生存到最后的生物！
头顶，一阵怪异的阴风掠过，我拉弓而射，一直寒鸦惨叫着落下，我惨笑着接住那落下的死物，抠出一颗暗红的珠子。
是动手的信号吗？那么就来吧！我已经等不及要大开杀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