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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上班,报社照常由总编主持例会,我们报上自己的采访任务和内容,预留版面,任务少的就接受编辑部的临时采访任务。而我正好今天除却几个商业主管部门的采访外没有多余的事,于是李主任提交任务表时给我下达了晚上七点去采访一个慈善酒会的任务,并叫编辑给我预留了一个很大的版面,规定我要在零点前交稿。
“嗡嗡嗡……”
刚开完会下来,我的手机便响了。我掏出手机一看,打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
“喂?”我接起来。
“喂,请问是张念伶吗?”一个女人的声音,陌生却又莫名的熟悉。
“我是。请问你是……”
“张——念——伶!果然是你!”得知我的身份,电话那头的人发了飚似的狂吼,一阵尖利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冲我而来,“丫的,我是谁你都不知道了是不,我是你祖宗!”
我惊得一把把电话从耳边拿下来,怵了。
这这这,这谁呀?貌似我最近没有得知谁吧?
“喂?喂?”见我不说话,电话那头的女声又发话了,“张念伶,我命令你马上回话,不然小心自己尸骨无存!”
我有些生疑,又把电话凑到耳边,“喂,你到底是谁?”不会是骚扰电话吧?
果然,电话那头一顿,“我是谁?你敢问我是谁?你不知道猜么?”
猜?我膛大眼:怎么猜?我又不是移动电话的领导,又不是公安局侦察员。
叹口气,我冷声道:“请问你到底是谁?你再不说,我挂电话了啊!”说完,就欲按下切断键。
“哎哎哎,别挂呀!”对方出口阻止,“是我是我!李扬啦!”
李扬?
我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在高一六班时那个脑袋里少根筋,一天到晚上上蹿下跳像得了多动症一样,跟谁都脸儿熟的宣传委员,高中时咱们也算个朋友,只是后来分了班,再加上这么多年没联系,乍一听她的声音,还真有一点陌生。
“李扬!”我大叫,又惊又喜又大感意外。“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李扬抱怨:“你还好意思说!喂,张念伶,想当年咱俩在高中的时候也一起扫过地、出过板报、洗过澡睡过觉,怎么也算得上朋友吧?结果呢?一毕业这么多年,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渺无音讯了,网从来不上,信没有一封,同学会也从来不来参加……你搞什么呀你?”她哼哼两声,“要不是我有本事,打听到你在C市商报里上班,要到了你的电话,恐怕你到现在还跟我玩儿失踪呢。”
“呃……”我有些脸红,也有些语塞。的确,上大学以后,我生疏了所有的原来的同学和朋友,刻意不去跟大家联系,从不参加同学会,就连回N城看父母也是从不声张……就因为,我不想再去想以前的事,我怕见到故人会想起许多让我不开心的往事……
李扬却得理不饶人,“你呃什么呃?没话说了吧?哼哼,我告诉你,半个月后,我们又要开一次同学会,既然逮到你了,你这回可不许再给我缺席了知道么?虽说你只在咱班呆了半个学期就分出去了,但再怎么说你也是高一六的一员不是?你可必须得来啊!”
我一惊:同学会?
那关飞不也要出席?
不行,我避这一出都来不及呢!
于是我立马拒绝:“呃,李扬,是这样的,你知道我是记者,我到时又任务……”
“不行!”李扬斩钉截铁地打断我的话,“张念伶,其他什么时候的我不管你,这一次,你可非得给我到场不可!否则我飞到C城都要揪到你!”话语又一软,“拜托啊大姐,这一次你可无论如何也得回来啊,下刀子你都要给我来参加啊!你知道不知道,这次同学会可是咱班长王科同志的结婚宴会哦!”
“啊?”我的音调不由自主地又提高几度,“王科?结婚?”脑中里浮现那个大大的框边眼镜,有些像迂夫子形象,骨子里却是个好好先生的少年形象。还记得当年我们寝室里还讨论过将来王科怕要娶一个不知道老实成啥样的女生,或者就他那老实样,怕一辈子也结不了婚,却不曾想这么多年没见,他倒赶到前面去了。
“王科结婚?和谁?”我忍不住好奇。
“嘿嘿嘿嘿嘿嘿……”电话里,李扬传来一阵怪笑,听得我毛骨悚然,“就他那性子……当然,也只有像我这么美若天仙、勇敢向前的女生敢追喽……”
“啊?”我再度大惊:不会吧?这俩人,八杆子打不着的两类人啊!竟然会走到一起?
“嘿嘿嘿嘿嘿嘿……”李扬继续奸笑,笑中有着得意,“吃惊吧?想不到吧?想当年,我就相中他老实,这才辛辛苦苦追了他五年,从高中追到大学才把他吃掉……呃,错了,是搞到手的!丫的,他还不乖乖的当我的人?”
“……”我无语中……
“?*¥%——?!”李扬又一大堆废话。
我心里不禁好笑。真没想到,阔别这么多年,原来朋友们都还过得不错。想他们,也自有一番人生的经历……
半个小时后……
终于,我听到电话那边“咕噜”一声,似有人在喝水。
终于,李扬清了清喉咙,如当年一样开始作总结性发言:“喂,张念伶,还在听么?我告儿你啊,你这次再怎么说也得回来啊。你可是我朋友,礼金的事儿咱就不说了,再怎么也得包个大的让我不能在老王面前丢脸啊,顺便弥补一下咱这么多年来没见的我的精神损失费!还有还有,我可提前了半个月通知你的啊,你趁早安排好你的工作,不要到时又说什么又任务,如果你敢不来……哼哼,我李扬就拿出追老王的气势杀到你这里来,住TM十年八载的,住得你哭爹喊娘……听到没?”最后一声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吼的。
我把电话拿得老开,掏了掏耳朵,哭笑不得:“知道了知道了……”这么多年没见,这李扬,还和当年一样没脸没皮的!想当年她和王科等班里的干部逼我演话剧可一点就没见心软。没想到现在这么多年不见,光听声音就在电话里吵翻了天。
唉,早知道我就不接这电话了!
转念一想,我全身的神经又顿时紧了起来。
“呃……李扬,关飞他……不会来吧?”我问得小心翼翼。
李扬的声音顿时一顿,很久很久,悠悠的开口:“念伶,你和关飞……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当年在咱班里的时候,你们不是关系还不错的么?怎么现在却……”
我默然。“关飞……是不是和你们说了什么?”我记得关飞当年曾和王科一起打过篮球,貌似感情还不错。
李扬一愣,“没有没有……”一连串的否认,“你想哪里去了,嘿嘿,嘿嘿……”
“那这一次你们的喜宴,他……”关飞会不会去?这才是我最关系的问题。我不想再见到关飞,更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的牵连,就当我是想逃避吧。
李扬这次可不含糊,“关飞这个大忙人,他哪来得了啊!”给了我一个心安的答案。
我这才放下心来,“好,那我到时一定来!”
毕竟,见证朋友的幸福,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况且,我真的很想念大家……
晚上七点,华灯初上,正是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回家的时候,一天中最最温馨的时分。
然而,作为一个记者,我却不能享受这份温暖,因为我要时时待命,不惜一切代价地抢新闻、赚卖点。
慈善酒会的地点设在阳光酒店,位于C市的最中心,一个五星级的涉外酒店里。坐车过去的时候,我再次把今天空闲时分做的功课看了一遍。据说这次举办方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向社会各界筹款,并将款项全部用于对癌症患者的医治。虽然李主任在交代这个采访任务时没有告诉我主办方是什么人,但采访这种名流聚会对我来说也不是一两次了,我还算得上得心应手,所以稿子我已经撰好,只等去了会场照几张照片,然后把主办方的名字加上去就可以交稿了。对于李主任限定的交稿时间,应该还算是比较充裕。
到了阳光酒店,我轻易地就找到了设在三楼的会场。坐电梯上楼,不意外地又看到了许多社会各界的名流,衣着华丽光鲜,施施然地进入会场。其中,不乏一些眼熟之人,从我身边走过。他们根本连眼都不抬,也根本不会想到,眼前这个身穿着简单的衬衣和牛仔裤、手拿照相机的小记者,竟是几个月前还跟在顾骏城身边,接受他们欣赏和赞美、恭维的女人。
一时间,我有些怔忡,天差地别,不过如此。
不过,我随即淡然一笑,一切云淡风轻。
既然当初选择离开,选择一个人的平静,一切,就已经无法再回头。
其实,我曾真正用心的想过我和顾骏城之间的关系。我承认,我是一个自我的女人,太过于理想化,太过执着,有很多时候都不懂变通,不懂转弯。而顾骏城又太过的强势,每一次,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会以伤害我、让我屈服作为告终。最后,就只能让我念念不忘刘俊的好,再加之一直在我心底那份对初恋的遗憾记忆,所以,我一直没有办法完全接受顾骏城,却也没有办法忘记刘俊。
所以,我就是这样,就像一首歌里唱的一样,“谁没有幻真千变的个性”,就这样矛盾的活着,时而屈服,时而抗争,回不到过去,也到不了未来。
而现在,我想要的,仅仅是平静。把自己包裹起来,什么也不去想,不去担心,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自己还有意识,还能是命运的主人。
这样的日子,于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这样的我,不会感觉累。
甩甩头,我抛开涌入心底的千头万绪,抬眼一看,这才发现就在我发愣的当儿,已经有很多同行涌了进来,全堵到了会场外留给记者进入的专用通道处,争先恐后的向会场的保安亮出记者证,想早点进入会场。
我赶紧走上前,加入记者大军,随着人流向前走,心里暗暗的提醒自己稳下心来,不能把这次的采访给搞砸了。
前面的记者纷纷进入了会场,好不容易,终于轮到了我。我掏出自己的记者证递给保安,原以为会和其他同行一样,保安验看一眼后就会让我进去,却不曾想——那个小保安在看到我亮出的记者证后竟然一怔,撇眼看了我一眼,眼底有着些许谨慎和复杂:“你是C市商报的记者?”追问了一句。
我点头,“是。”
保安眼珠一转,向站在一旁的另一名保安耳语了一番,那个保安竟然快速离去。然后他回过头来冲我一笑,“小姐对不起,请您等一下。”
我一愣,什么意思这是?我的记者证没有问题啊!
“搞什么,快点啊!”眼见着先进去的记者已经开始在会场挑选最佳位置,身后的同行们于是开始不耐烦地催促起来。那保安正想发话,却见刚刚离去的保安带着一个像是酒店经理的人过来,接过我的记者证看了又看。
我有些不豫:“经理,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经理一笑,冲我做了个“这边请”的手势,“小姐,请您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