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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宫9(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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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半夜时,外头有人唤陛下。

宋荣轩轻手轻脚下了床,衣袖不小心碰上迟池的脸颊。

片刻后,半挂的帐子外有人低声禀道。“在城外截住的人。”

帐子复又垂下。叫人看不清外头的光景。

宋荣轩若无其事的回转,洗脸穿衣,吩咐宫人,”好生照料娘娘,若是有人来寻,就说娘娘身子不好,要多歇息。一概不见。“言罢自去了。

昏昏沉沉的迟池睁了睁,复又躺下沉沉睡去。

外头似乎有人唤着她的名字,迟池的手动了一下,守在帐外的宫人唤了两声。

果然外面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迟池的手一碰到头,就醒转了过来。“就来!”

掀开了帘子,橘黄色的火烛苗正随着风儿摇曳、摆动。

暗夜的苍穹下,无数的繁星横在天际,寒露浸人。

只是不见人的踪影。

迟池眨了眨眼睛,问扶着她的宫女。“怎么不见了?”

宫女笑着摇了摇头。“是娘娘睡迷糊了。”

可能是吧!迟池裹紧了披风,仰着脸看这天空像水洗过的干净。

御书房的气氛像里头满架子的书卷一样虽整整齐齐地放着,但是挤挤埃埃的看着沉闷。

板墙上随依古董玩器之形抠成的槽子,有琴,剑,龙纹,云纹,因天色未明,倒叫人瞧的朦朦胧胧。

那里头的窗糊得又绵又密,一丝风都透不进来,高踞座首的宋荣轩,森冷地看着着在下头的温世荣一家。

温世荣表情如旧,并不见波谰。

安喜有些紧张,这几年她都有回京,按理说跟自己的哥哥不会太疏远。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道,“陛下,妹妹实在是舍不得夫君。并不是有意违抗圣旨。“

宋荣轩冷笑了一声,“所以就舍得朕这个哥哥了,舍得父皇念念不忘的江山了。”

她的脸色忽的变了,抬眼看着他,双手在剧烈地颤抖着。

烛火的哔拨的声音回荡在森森的房里,好像预示着无法挽回的逝去。

淡定自若的温世荣笑道。“我们夫妻恩爱,想必先帝也会十分的欣慰。至于江山,不是好好的吗?莫非陛下是杞天忧天了?”

“混帐!”宋荣轩将御桌上的杯子砸了出去,温世荣不敢躲,只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然后抬头对着宋荣轩笑道。“陛下,难道不是吗?先帝生前那么疼公主。您的龙椅也坐的稳稳的,着实不知道陛下生的什么气。”

宋荣轩气极反笑。“是不是莫须有,你心中有数,不过妹妹实在令人失望,皇家的女儿都是以大局为重的,安喜如此,皇家要她何用?想必父皇也是失望至极。”

安喜公主跪下,以头触地,痛哭道。“出嫁从夫,这也是祖宗圣言。”

宋荣轩俯瞰着她,轻轻笑了笑。“所以你心里只有他,哪怕谋逆也要跟着他死。”

安喜膝行着爬到宋荣轩跟前仰着头道。“妹妹不知道陛下说什么,”她泪眼模糊地道:“如今边关艰难,做妻子自然与夫君同甘苦,没有独自留在京城享福的缘故。如果陛下要怪,只能怪妹妹不识好歹,有福不享,偏偏要跟了夫君去受苦。”

宋荣轩吸了一口气,十分平静地道。“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傻吗?你以为只有温家才有人在京城吗?你以为朕不知道以往拨的钱粮都进了温家的口袋,被他们拿去四处疏通,只等着坐收渔人之利。”

安喜张惶地张大了口,怔怔地看着他,好似没听懂他的话。“温家克尽职守,尽责守护边关,哪里有哥哥说的事。”

“是啊!!是很克尽职守,与外通敌,内有离间,你们温家为了自家更大的荣华富贵还真是不择手段。”

安喜脸色煞白,趴在地上簌簌发抖。

温世荣喘了两口气,突然掷地有声地道:“别以为我也不知道皇上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故意让我和许家人接触,实则为了以后能扳倒他们埋下种子罢了。”

房内静默无声。

宋荣轩闭了眼睛。“朕可有教你主动去做?”

温世荣脸上血色褪尽,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又或许朕教你们温家贪墨了,又或许朕教你们温家擅自通敌,以至克扣万千将士的钱粮?!”

宋荣轩躺在椅子上有些悲伤地道:“嫁给你的,可是朕的妹妹。”

安喜忍不住一阵心酸,声音有些哽咽,“陛下,妹妹无用。等回去后,妹妹一定劝他,让他日后好好为陛下办事。”

宋荣轩垂了眼叹道:“你觉着还有以后吗?”

安喜没想过这种事,气息一弱下意识地就想开口。“陛下,我是你妹妹!难道陛下忍心看妹妹守寡吗?又忍心看你的外甥对你怨恨一辈子吗?”

宋荣轩微微一笑道,“自然不会。”

空气如胶凝一般,原先淡定的温世荣身子突然抖了起来。

很长时间的沉默后,宫人打了帘子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食盒。

宋荣轩扬一扬脸,示意宫人掀了食盒把点心一样样取出来。

他亲自取了银筷子出来,递到安喜手中,轻嘘一口气道:“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在地下向父皇告朕的状。”

安喜接过筷子,温世荣上前拍掉她的手筷子嚎叫道。“你也忍心至此!”

“是你自己忍着心害了自己,也一并把自己的妻儿送上断头台罢了!”

安喜捂着嘴,抽泣不己。

温家既然都敢把自己的亲骨肉置于火上,皇家又怕舍掉一个公主吗?

很快有人拉着温世荣夫妻出去。

安喜想回头看看身后,却发现只有被露水浸湿的宫灯在黑暗中孤单的守望。

紫铜嵌珐琅的龙纹香炉里燃着的熏香,悠悠然然地升腾着,遇着窗外飘来的潮气凝成的露滴滴答答没入了板壁里,派生出了一片冷气。

朝阳未出的街道上,几匹红色奔马,押着一溜的囚车快速地掠过了街道,离宫门越来越远。

不久又有人骑着快马往回走。

连夜脱逃的温家人,被宋荣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住,又派人去按名单四处抓捕,除温世荣安喜公主外,其余人等不走司法程序,直接下狱格杀勿论。

边疆处其余温家人等早就被假意送粮的大臣领军闯进,宣读了诏书,将他们就地正法。

整过程像从壶里倒出的一碗茶,上头只升了袅袅数缕轻烟,不用风吹,就己然烟灭。

此时皇城内外,在朝阳渐起时,被如流水般的阳光照的金玉辉煌。宋荣轩负手远望,看着远方正缓缓升起的太阳,长叹了一声。负着的双手,指尖处,一张写着名字的纸上被划上了触目惊心的红叉。

宫楼上的钟鼓之声连续不断地传入到他的耳中,敲打着他的心脏。

是不是天家人注定无情?

不是,既传了温世荣和自己妹妹入京,自然是存了留他们性命的念头,如果他们愿意主动,哪怕不主动但愿意留在京城内的话,或许.........

可是没有或许了,因为龙椅的诱惑委实太大,哪怕它像一座高山,仍有人愿意把命丢在半山上,只为望它一眼。

宋荣轩久久地凝望着远方,信手便将纸扔地,踩在脚下,任其零落在泥。

朝日越发热烈起来,染的附近的云彩像浸了血似的醒目。

他缓步走回了政殿。龙椅之上,一堆堆的奏折启章,摞得像小山一般高。

原来父皇当年也是那样,忙的无法伤心。

宋荣轩坐在正座上,微风轻扬,窗外的飞花一片片地飘落,迷蒙中他仿佛又看见了才从浣衣局出来的安喜,那样瘦骨伶丁,但却活得鲜明。

他长长地叹了一声:原来父皇真的竭尽了全力让安喜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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