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 10 章 （下）（1 / 1）

十 （下）

其实如果没有再次的相遇，也许他就只会一直好好的呆在我心里属于他的那一小块地方。偶尔想起，会微微笑着，不会哭泣。

可是他出现了，带着和旧时一样的好一样的温柔和关心。让我方寸大乱。

却又突然，这样给我一个措手不及。

我很委屈。我用袖子使劲儿擦了擦眼睛，我说司绍，你回来就是为了跟我示威的么？那你现在满意了没有？

我说着就又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我看着他，我说其实你不用这样真的。

还有半句，我没有说出来。我想说，司绍，我从来就没有不喜欢过你。所以你不用带着一个功成名就的身份来做诱饵。也不用拿温柔体贴当甜头。

我想说，因为，我从来就没有不喜欢过你。

可是我怎么说出口呢，这是我最后的保护膜。

我半蹲下来，抱着膝盖，缩成一个团。我哽咽中尽量保持住声线的完整，我说，“你满意了么……我知道我当初分手让你颜面尽失，众叛亲离，连亮哥都去骂你了……我知道我步步紧逼让你一点儿保留自尊的余地都没有了……我都知道，我跟你道歉行么，你满意了么……”

他的身形突然一僵。半晌，他突然也半蹲下来，他的温热宽厚的手掌慢慢揉了揉我的脑袋，他声音略有些嘶哑，他说，糖糖不是这样，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说，我只是还喜欢你。

他说，我一直没有说，只是怕你不肯信。

他扶着我的肩。他说，“以前都是我的错，你没有错，你很好。只是总是不肯相信我喜欢你。可是这也不是你的错，是我做的不够好。”

我不肯抬头，可是我听见他的声音又酸涩，又暗哑，那声音像一根根带着尖刺的小藤条一样一下一下抽打在我的心上。

他硬扶着我站起来，我不肯看他，他就从后面环住我。

夜风凉凉的，他把外套披在我的身上，自己又从后头紧紧抱住我。他温热的气息就在我的耳边，他跟我说，“糖糖你看前面，这就是昭市的御亭湖，到了晚上风吹起来很舒服，也很安静。以前说过带你来的，一直没机会。”

我刚刚哭的太剧烈，此刻胸膛一起一伏的跟打嗝似的在抽泣。我看了看前方，黑漆漆一片，然后扭过头撇了撇嘴，我说一点儿都不好看！

他一愣，随后继续温和的说，“好好好，不好看。你说不好看就不好看。”

我突然怒道，我说什么叫我说不好看就不好看？！好像我很无理取闹一样！它就是不好看！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

我紧接着吸了吸鼻子，小声诺捏，我别别扭扭的说，“下雪天才好看……”

我想起了第一次来昭市，司绍答应晚上带我来看御亭湖却最终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实现，但是我俩在一个下午来到了湖边，手牵着手散步。

那天昭市飘着小雪，雪花落到湖里就倏的消释了，就像在水天之间落了一道纷飞的雪白纱帐。很美。

那时，我在路边突然停住脚步，跟他说喂，你亲我一下。

彼时司绍瞪大了眼睛，说你脑残啊这是大街上！

我也毫不示弱的瞪回去，威胁道，“你亲不亲？你不亲我真在这儿脑残给你看啊！”

他最后无奈的笑笑，捏了一把我的脸，对我说真拿你没办法，然后轻轻亲了一下我的脸颊。

雪还在下，萧萧落人满肩。那时那个少年牵起那个心满意足的女孩的手，说，“走，带你去吃拌面和蒸饺。”

往事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而如今，是深秋，并非隆冬，那个人在我身后，似乎也记起了同样的场景，对我说，“嗯，还是下了雪好看。”

我不言。默默盯着前方。一阵晚风吹过来，我循着暖源又往司绍怀里缩了缩。

身后的人突然说，“糖糖，我喜欢你，你……你还愿意回来么？”

我一愣，又不动声色的往前挪了挪，刚刚缩近的那点距离又被拉开。刚刚贴近的那一点暖意，又迅速的冷却。

我垂下头，没有说话。

身后的人有些僵硬，他等了好久，才慢慢小心的试探着又问，他说，“糖糖，你能回来么……？”

我低着头沉默了好久，久到我感到身后的人手心已经开始微微出汗了，可是他一直在静静的，等我的回答。

我还是低着头，我只问了一句话，我问的很小声，我问他，“你，你说过的，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不是么？”

他一僵，随后很苦的一笑，似乎料到了我会这么问。他把我往怀里使劲搂了搂。他说，不是。那是假话。

我说，那，那你说过你喜欢别人了呢……

搂着我的手臂又紧了紧，他淡淡的声音传来，他说，不是，那也是假话。

我声音里突然有了哭腔，我说那是为什么啊？

他没答话。

过了许久，我只听他自嘲似的笑了笑，然后他的声音像是在说给我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轻轻叹息，他说“糖糖，那时候，我觉得，我们差太多了。你的世界离我很远。你比我好太多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他说，“我抓不住你。”

他扳过我的身子，让我正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跟夜色一样的漆黑却波光如水。

他说“我觉得，你不需要我，我也总有一天会失去你。”

他的声音像是深秋的夜风一般寒凉，直直吹进我心里，让我整个人也跟着瑟缩寒冷。

我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他，我说你说什么？

司绍看着我，眼色深沉。他压低了声音，他说，“对不起。”

我继续盯着他，盯了半晌，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说话都说不清楚，我结结巴巴的说，“就是说……你，你不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是因为，觉得，觉得我们差得太多了？”

他没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看着我。半晌，缓声说道，“许棠歆，我从来没有不喜欢过你。”

我突然沉默了。

我曾经以为，他那般决然的同我分手，一点儿余地不留，就是发现我和当初他想象中那个乖巧的姑娘不一样，他不喜欢我了。

那样的话，纵使伤心难过，可是我也无话可说。

可是他的理由竟然是，我们差太多了……

我突然有那么一刻很想笑出来。我们差太多了……就是当初他那么对我的理由啊。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哭笑不得的理由。

我沉着脸，低着头，司绍见我好久都不说话，突然轻轻唤我，他说“糖糖……？”

我想了又想，突然抬头，我慢慢后退两步，和他不动声色的保持这距离，司绍眼神一暗。

我艰难的问他，“你，你觉得我不需要你……？”

他不说话。

我继续问，“你，觉得我会离开你是么……？”

他上前两步，皱着眉心，他说“糖糖，你听我说……”

我接着后退，我说你别过来。我低声喃喃，我说，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司绍本来正欲上前，听了我的话，略作犹豫，还是站在原地了，只是依旧看着我，声音中略带焦灼。他说“糖糖，我知道这个理由很可笑……我知道那时候你受了委屈。我知道我不对，你能不能听我说？”

我突然就轻轻笑了，我抬头看司绍，我问他，“你是骗我的吧……？你现在是怕我伤心，才这么说的吧……？”我低头，不相信一般的重复，我说“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眼泪突然就又重新涌了出来，我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哭出声来。

司绍的声音划破夜空传来，他语气很沉痛，他上前一步箍住我的双肩，他说“糖糖，对不起。”

他声音很低，他说“对不起，我那时候说的都是气话。”

我突然一把推开他，我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几乎是吼道，“对不起什么对不起！说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嘛？！”

他笑的很苦，他望着天，“那时候还小，难受都闷在心里，说出来的都是气话反话，以为那样自己就好受了。谁知道，你全都当真，等你真的当真了，我心里却更难受。”

过去的片段像老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回放。

他说我不喜欢你了，他说你以后别这样了，他说你这样有意思么。

他删掉了我的手机号码，拉黑了我的□□，再也不肯跟我讲话。

可是最后给我的理由，竟然是怕会失去我……

我哭的话都说不清楚，我一边呜咽一边看着他，我说“你觉得我不需要你？”我突然就笑了，“司绍……你觉得我不需要你？我，我不需要你……我大过年的……瞒着家里一个人……坐合起来二十，二十个小时的火车……跑去找你？我不需要你……我，我天天都跟爸爸妈妈说你的好……说你对我的好……说我多喜欢你？我不需要你……我每天把你挂在嘴边上，讲给所有的朋友听？我不需要你……我给我爸爸打两千字的短信，就为了让他同意给我们一个机会……我在咖啡店打工，就为了每个月都能去看你……我，我不需要你？”

司绍看着我，眉头锁成一个浓浓的“川”字。他声音透着沙哑，他说，“我错了。”

我用手背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擦干了眼泪，我说，“司绍，我，我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心大的离谱，脑子还冲，可是，可是起码我从来没有故意做过什么事情去伤害你吧……我再幼稚，再不成熟，可是，喜欢你的心是真的……我总想把好的都给你……这个，这个你知道的吧？”

他的眼就像他背后的湖水一般哀凉。

我努力不让自己哽咽，我说，“司绍，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只要不是我每天说我爱你，只要不是每天给你打一百八十个电话问你在哪里，只要不是天天都要粘着你跟你撒娇……你就不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司绍，那你告诉我，怎么样才是我需要你呢……？难道我每天都在想着你，我不想打扰你实习，我每天都在很认真的想怎么和你以后在一起，我努力去认识你的朋友，也努力让我的朋友都熟悉你……我去争取所有的可能……这些，这些……统统，都不算么？是不是只有我们分手了我去死你才觉得我需要你？”

我最后徐徐闭上眼睛，再怎么忍，还是有两行清泪划过脸颊，我轻声说“司绍，你眼瞎了，心也瞎了么……”

我说，“你说那都是气话……你怎么能说那都是气话呢……你怎么能为了这个理由就说那些话呢……你知不知道我会死的啊……？你因为生气，就，就可以这么伤我么……？”

夜晚湖边起了风，冷风吹得我整个人都一哆嗦。我身上还披着司绍的外套，他赶忙上前一步，帮我系上扣子。

我抬手阻止了他。

我不知道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心里像被一只拳头死死的攥着。

我喜欢一个人，是多么的想对他好。

可是司绍，如果你喜欢我，怎么会舍得那么伤害我啊……

也许，他们说你没喜欢过我，也不算冤枉了你吧……

我慢慢褪下司绍的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我的温度。

我把外套塞还给他。

然后抬头静静看他。

最终，我闭上眼睛摇摇头，我说“司绍，你太可怕了……”

夜风很凉。我没有再看他。转身，落荒而逃。

我听到他在后面喊我，可是我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