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 6 章 （上）（1 / 1）
六 （上）
陆珂琰气急败坏的去找门卫，遥手一指不远处的吴浩。怒发冲冠。
她问，“你怎么把他放进来了？”
门卫大爷看了看陆珂琰，然后艰难的开口道，“他说以前给你看过牙啊陆老师。”
旁边的教导主任在一旁帮腔，说对啊陆老师他说以后可以定期免费来给小朋友们做牙齿检查啊。
陆珂琰大怒，道“穿了个白大褂就一定是医生啊？！现在治小儿尿床的江湖郎中也自称是医生啊好不好？！”
门卫和教导主任对视一眼，然后教导主任小声说道，“可是陆老师啊，他能说出你少了多少牙……”
陆珂琰彻底炸毛，直要掀桌。
不过炸毛归炸毛。陆珂琰远远看一眼给孩子们做检查的吴浩。轻轻叹一口气，扭头跟教导主任说，“他愿意来就来吧……毕竟，也算省了一笔开销。”
她语气凉凉的，带着点儿酸楚。教导主任缓慢的点头。
陆家建的是一座私立小学。按正理来说，这应该是个有钱人来的贵族学校。加上财大气大的陆家做后盾，其实应该过得很逍遥的。
但是不是。
陆珂琰给老师开的工资很高。请来的老师的共同点是年轻，活泼，基本都有或多或少的海外留学经历。
她把食堂的饭菜质量把关的很严。还好她爸爸家里以前开过饭店，于是请来的人大多都是她爸给她介绍的，比较靠得住，只是薪水贵。
她从中州各地的孤儿院接来觉得不错的学苗，又给家里条件不好的孩子免学费杂费还设立奖学金。
这样一来，开销就很大。
其实有人建议过，让家里条件好的孩子和那些特殊的宏志班的学生分开上课，生活。陆珂琰一口否定。
她说，就让电脑随机分班。这里没有条件好和不好的孩子，他们都是一样的。都只是孩子。他们就要一起学习一起生活，吃一样的饭，穿一样的校服。
她说，你让他们分开，难道是标明了等级制度么？！
她最常跟孩子们说的是，“一个人，首先是他自己。就像你们，首先，你们是你们自己。其次你们才有其他身份。才是谁的女儿，谁的儿子，才是中国人，才是中州人，才是柸州人。所以，一个人真正的自信，是没有人可以因为除了我本事以外的任何因素而看不起我。”
曾经，在建校之初的开学典礼上，在每届新生入学的开学典礼上，她都跟在场的所有人都说这番话。然后她说，“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人——叫做芮成钢说的。她说，我希望你们都能记住。”
“所以，”她说，“我曾经去过帝都一个学校，见过那里的孩子，你们见过真正自信的人吗？如果你们的父母和他们的一样，每个月只拿几百块的最低生活保障，你们还可以像现在一样自信和快乐吗？”
最后陆珂琰环视会议厅里所有的家长和学生。声音缓慢而有力，质地铿锵，她说，“也许我不能保障百分之百，但是我会努力去做到，在这里不会有特权和特殊，没人因为你来自哪里，家庭如何高看你或者低视你。孩子们，你们要记住，如果想获得别人的称赞和喜爱，不管是来自你们的老师还是身边的同学，唯一的途径，是让自己变好，是拿出属于你自己的资本来。”
她语毕，台下，观众席掌声雷动。我想，此中一定有小孩子根本听不懂这番话的含义。但是那天，我，温长空，李沫源，安五月，王米莲，我们几个人一起坐在台下，作为为这个学校出资建设的人员之一，听了这番讲话，然后眼眶热热的，心里也跟着澎湃起来。
所以如今陆珂琰看了看吴浩的方向，对方发现了她，对着她露出一个勉强称得上灿烂的笑。那个笑和他一惯得形象实在是天壤之别，于是我俩一起抖了一抖。
陆珂琰别过头，算是默许了吴浩在这里的行为。
然而当她转身看向操场的时候，她就彻底不淡定了。
不远处的操场上，一个人一身休闲装，带着一群皮小子在打篮球。
那人远远看着身材高大英挺，秋天的日头下，长袖卷起，露出很白的两条手臂。正举起手中的球，来了一个漂亮的远射。那个人，其实我早就看到他了。
阳光下的侧脸好熟悉，我只是不忍心再看，于是轻轻别过头。
是司绍。
我听到了身旁传来陆珂琰磨牙的声音。她这次真的气势汹汹的一转头，冲门卫吼道，“连这个人都敢放进来！你是真的不想干了吧！？”
门卫很委屈，眼巴巴的瞅着我，又瞅了瞅陆珂琰。没敢吭气。
还是旁边的教导主任连忙解释道，“这位先生代表晨光科技给我们学校捐了科技防盗门还有包揽了学校整个的报警系统。他还代表一个叫晨光传媒的公司给孩子们捐了一台微机室啊！还说可以免费帮我们做宣传啊！”
陆珂琰依旧盛怒。吼道“我们不要他的东西！把他给我弄出去！”
所有人都是一愣。
陆珂琰从来没有跟金主过不去过。教导主任和门卫默默对视了一眼，心里估计在猜测这两人是否有比罗密欧和朱丽叶之间还深的世仇羁绊。
最后，门卫看我一眼，犹犹豫豫的说道，“可是我看这位先生好像认识许小姐啊……我，我还看见他俩对了一下眼神来着，那个，李老师也看见了啊。”
他话音刚落，教导主任姑娘就和他一起重重的点头。
我心说我靠你俩这么默契你俩怎么不去结婚呢？！
陆珂琰看我。我很尴尬的讪笑一声，我抬头望天，云淡风轻的说，“是么……我当时看错人了。”
然而陆珂琰最终却还是没有把司绍怎么样。毕竟，司绍对学校的帮助是我们很需要的。
她却是看也不想看那个人一眼，只跟我说，“阿棠，你自己带着孩子们去操场吧，我没心情！”
她也确实没心情了，因为那边传来吴浩那副欠扁的云淡风轻的调调，他谆谆教导小孩子们说，“你们看，不能吃太多零食和糖果，不然就会像你们陆老师那样，满口烂牙。女孩子们是会嫁不出去的哟。”
言毕，他眼角含笑的扫视那一群小鬼，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陆珂琰听到，他问，“记住了么？”
小鬼们齐声回答“记住了！”
陆珂琰就在我身旁怒目瞪着不远处那个装作没注意到她的人，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他大爷！”
陆珂琰怒气冲冲的奔着吴浩的方向就去了。我只得自己带着一众小鬼到操场去做游戏。
我尽量避开司绍的视线，并不想与他有什么冲突。
他其实真的不是我带来的。但是我跟周明亮说过几次，学校有困难。我想到了司绍家大业大的又是本地人应该能帮上忙，可我自己终归拉不下那个脸去求他。所以话里话外，我倒是很委婉的跟周明亮提过。却没想到真的引起了司绍的重视。
我确实老早就看到他了。那个教导主任没有说错。我们隔得老远，我看他一眼，他也回头，正好迎上我的视线。眼光平静和煦。然后我就把目光移开了。
我轻手轻脚的刚领着身后一群娃娃兵在操场的另一角站定。却突然看到司绍麾下一个小鬼迅速的向我跑来。
小鬼头跑到我面前，站定。挑战似的看了我身后的娃们一眼，扬声朗朗的对我说道，“糖糖老师，绍哥哥带一队你带一队，我们比赛吧！”
我一愣。合着这是来跟我下战帖的。
于是我弯下腰，跟小鬼头大眼瞪小眼，我轻轻弹了弹他的脑门，问道，“咱比什么？”
说话间，司绍已经带着他手下其他小狗腿子们走了过来，清一色的都是皮小子。
他笑着看我，居高临下。我抬手挡了挡眼睛，今天太阳好大。
他说，“听说你大学的时候是你们院女篮队的？”
我心情不好，抬头看他不语。心说你问的不是废话么，明明当年就告诉过你的。还被你嘲笑了一番。
我当年一心想和司绍一起多玩些户外活动。便问过他擅长什么，他想了想，说以前打篮球，后来自从在家里宅着玩游戏之后，就不打了。
我就特别兴奋的跟他说，是么是么，我也打球！我还是我们院里女篮队的！
我没说谎，我还上过场呢！并且刚上场不到一分钟就险些一个三步上篮进球得分。最终，之所以没有得分，是我半路硬生生停住了进攻。
后来据场下观众回忆说，我的上篮姿势标准又潇洒，只可惜是对着自家的球筐……
我很无辜的表示，我刚上场啊我哪知道哪个球筐是自己的哪个是别人的……谁叫两个球筐长的都一样！
所以说，其实我在篮球队的回忆算不得多光彩，我便不愿提起。
奈何小孩子们不依，拽着我的手直摇晃，一个劲儿的追问着，“真的么真的么？糖糖老师你还会打球？”
我暗暗瞪了司绍一眼，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然后对面来下战书的小子就看着我，特别惊讶的问道，“哎呀，老师你打什么位置的？”
我抬头，看司绍一脸看戏的表情。有支支吾吾半晌，然后很小声的飞快说了一句，“呃，是替补……的替补……”
然后对面的小男孩就纷纷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语调拖的长长的，说，“切！”
很可恶。
我问小鬼头，我说咱们怎么比？
小鬼头想了想说，“我们自愿分组，想跟糖糖老师的就站到那边去，想跟绍哥哥的就站到这边来。”
他话音刚落，我这边已经有几个吃里扒外的小鬼迅速叛变了。转眼间，我身后只剩了几个小丫头。
叛变的小鬼们还在对面议论纷纷。
男生们说，“哎呀，你看糖老师的样子就很水啊！比赛这种事情，女人靠不住啊！”
女生们说，“唔，绍哥哥长的又高又帅又亲切，还有那么一点点像维尼熊哇！你看他笑起来多好看~~”
司绍看了看身后的一众小朋友，又看了看我。眼角漾出一抹笑意。看的我心肝肺一起疼。
半晌，我望了望天，不看那群没骨气的小白眼狼们，语气凉凉的说，“可要想好了啊……他就带你们这么一天，以后跟我的日子还长着呢……别站错队伍了。”
我语毕，对面几个小鬼面面相觑，犹豫了半晌，总算垂头丧气的站回来几个。我方才不算输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