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 11 章 （上）（1 / 1）
十一 （上）
没过两天，是一个周末。十三给我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小伙子笑的很憨厚，他说棠歆姐。
我笑笑，我说你辞职之后咋样啦？
十三嘿嘿笑笑，说，其实我是跳槽了。我去奥美了。还多亏了绍哥给我的推荐信写的好。
我一愣，接着也从心里头替他开心，我说少年你很厉害嘛！奥美可是广告界龙头啊！不错不错……
紧接着我又问，那个，你学姐，咋样了啊……？
十三的声音听着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学姐从那儿出来是真病了，发烧还挺严重的……我，我这两天照顾她呢。
我一笑，我说行嘛你……要是成了媒人可得算是我们的啊！
小伙子赶紧说好，说这不是一定的么！
紧接着，我想了想，却还是难得语气很正经的跟十三说，我说，“十三，你学姐以前有个清华的小男友你也知道，最后两个人闹成啥样，估计你也听说了。”
十三沉吟片刻，说是。
当初他俩的事情，我们都知道。那个男生也是小，也是被宠惯了，也是仗着自己是个名校自我感觉忒良好。当初出国进修告都没告诉穆若斯一声自己就走了。人到了国外回头来了一句，“这有什么可说的，这是我自己的前程的问题啊，你还能拦着我么？”然后自己笑笑，笑完之后自己又跟穆若斯特别理所当然的说，“那，那就算你拦着，我也得去啊……我自己的前途是大事情。我还这么年轻呢。”
穆若斯拿着电话的手都在抖。笑着，笑的声音都颤了，说，“没有啊，你去的好，真的。好！好。好、好、好……”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跟十三说，“既然知道，那她那天那样，你也别怪她。以后我们让她给你倒茶，赔不是。”
十三没说话。
我说，“十三，你们男生总说搞不懂女生，但其实女生挺简单的。一个人可以开开心心的活，两个人就去轰轰烈烈的爱，受了伤之后还会没心没肺的笑。但是……但是我们不是女超人，我们知道疼，会记着。”
十三声音有些沙哑，他说棠歆姐你别说了。
他说，姐，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眼眶热热的，却还是笑了，我说那就好，谢谢你。
谢谢你，去爱她，对她好。
我看了眼表，笑笑说十三你还有事儿没？我今天得去店里帮李沫源她们的忙。
我其实这就是客套一下，我想着十三应当是把想说的都说完了。我本以为这谈话就要在一片温馨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
我刚想挂了电话，那边却突然说，棠歆姐，绍哥病了。
我一愣。
十三清清了嗓子，重复一遍，说，我们经理，好像病了……发烧挺严重呢。
我又是一愣。我犹疑一下，然后好声好气的跟十三说，那个，你们经理病了找大夫啊……告诉我有啥用……
十三也愣了愣，说棠歆姐你能不能去看看绍哥啊……
然后他又赶紧补充解释了一句，说我这不是走不开么……我们经理一个人在公司，周末又没有人……
我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跟十三说，小伙儿，你们经理都病了，你就别让他看见我了再给他添堵了……
我想了想问他，内小姑娘呢？这还不赶紧照顾她哥哥么？！
十三语气一凉，说别提了，那哪是个会照顾人的，绍哥今天早上就让林萧先给她送回昭市了。
林萧，我后来知道就是自来熟的名字。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十三同学见我不答应，商量着问我，那棠歆姐，我辞职之后有些文件还得给绍哥送过去，我现在照顾学姐走不开，你能不能帮我送一趟……？
他说，然后你顺带着帮我看一眼绍哥怎么样了就行。
十三很诚恳的跟我说，我进公司之后，多亏绍哥关照我，如今还给我机会去奥美发展。棠歆姐，绍哥……绍哥人挺好的……
我打断他，我说得了，我答应你还不成么。
我心说你把你家绍哥夸的一朵花似的，我不帮你都好像我多丧尽天良一样啊！
我去见了十三，我不会开车，安五月送我去了穆若斯公寓的楼下。
十三见面把一叠材料递给了我，然后给了我一大包水果和一大包药。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堆东西，我很认真的告诉十三，你绍哥都二十六的人了啊，他生活能自理的……
对面那个半大的小伙子，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冲我嘿嘿嘿的傻乐。
我拎着东西上了车，我跟安五月说，要不……你帮我送一趟？
安五月看我一眼，头摇的像拨浪鼓，说，“我下午有面试啊！五月天那个娱乐公司的面试啊！！！”
我瞪着眼睛看她，我说你疯了？翻译多体面的工作，你非要去给人家当助理？
安五月没搭理我，满眼都是小星星，说，你不懂！这都是满满的爱！！！
我没理她。
她发动了车子，从后视镜看我一眼，说，“去司绍他们公司？”
我小声说嗯。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你千万别让李沫源知道……
我更小声的说了句嗯。
周末，公司里没有人。我直接走到最里面司绍的房间，敲了敲门。
他声音嘶哑的说，是谁？
我被那病怏怏的声音吓了一跳，我说是我……那个，许棠歆。
我说，“石杉叫我来的。给你送点儿东西。”
石杉是十三的大名。因为绕口，上大学的时候被他的部长——穆若斯起了个音译的昵称，叫十三。
他哦了一声，说进来吧。
然后我就进去了。司绍的办公室里面有一个带卫浴的套间，他平时就睡在套间里。比他爹当年条件稍微好一点，不那么艰苦了。
我推开门的时候，他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穿着蓝灰白三色磨毛棉的格子睡衣，脸色有点儿发白，没什么精神。
我赶紧说你躺着吧。
他没动。看着我，说辛苦你了。
我拎着东西，有点儿尴尬的笑笑，我说“呃，司总你太客气了，十三帮我照顾穆若斯，我替他来看看你。也是应该的。”
他眼色突然一浓，身子一僵，好像被我什么话刺伤了。
我只当做没有看到。
我把资料放在他外面办公室的桌子上，然后把十三给的水果洗了几个拿盘子装了放在他床边的柜子上。我把乱七八糟一堆药拿出来堆在那儿。然后觉得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我从头到尾也没怎么看他。我一直在忙活我自己的。我就是不想看他，我总想起来他的小妹妹拉着我的衣袖，一派天真的跟我说，“棠歆姐，你是好人，但是你们不合适……”
还有十三和林萧提起我的时候，那一脸说不上来有什么内涵在其中的表情。
我知道司绍讨厌我……从当年我作风强势一定要见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现在我也知道，我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一想起来，心里就跟针扎一样难受。
我分析了一下，觉得大抵是因为从小到大人缘都太好，走到哪都是朋友一堆，大家都喜欢我，久而久之，这突然间被人厌恶了，我有些不习惯……就像文化休克一样。
我忙活一顿，最后倒了一杯水给他，放在床边。还是不看他。
但是我觉得他一直在看我。
我拎起包，我说行了都弄好了我走了啊。
他沉默了几秒，室内的空气似乎都在凝滞。
最后他声音干涩的说，哦。
然后淡淡的说，麻烦你了。
我摆摆手，我说司总你客气了。
然后转身。
然后我就愣住了。
我看到他卧室的墙上，挂了一幅画。木质的画框，分外眼熟。
我呼吸突然一滞。
我走上前，抚摸那副画的手指都在颤抖。
我手指抚上那木质的画框。
画面上的两个血精灵骑在马上，并肩而立。冬泉谷银装素裹，树影婆娑。远处一轮圆月如霜，挂在暮紫色的苍茫夜空中。繁星满天，银色星光洒了一天一地，披了画中两人满身。
画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上面写着， “亲爱的，Happy Birthday& I Love You!在过去的，和未来的，所有值得怀念和值得期待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
我手指颤抖的抚上那个落款，棠。
我眼眶突然发热。
背后突然有人低低的说，“这画……最开始的时候收起来了，后来又拿出来，然后就一直带着。”
然后又是满室的沉默。
我手停在画上，低头不语。我很想问他，你一直带在身边，然后呢？那又怎么样，你现在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
可是他再没说话。
半晌，我仍是低着头，我说我走了。
他依然沉默着，过了好久，低低的回了一句，好。
然后我没看他一眼。对着那幅画自嘲似的轻轻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步伐果断，背影决绝。我想我一定潇洒极了。
其实我看着他病了，心里还是很疼。我想不明白，我觉得照我们俩的关系，如果我病了，他一定心里无比舒畅。可是我看见他病了，心里像有一块大石头在碾一般的压抑难忍。我看见那幅画，突然就觉得自己快哭了。我想起来那时候在寝室里，每天拿出一个小时认认真真的去画那幅画。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花纹，都要提前在脑海中细细描绘好，才敢下笔。
我很想告诉司绍，你身体一直不好要多喝水少开空调，工作累也要保证睡眠。
我很想告诉他十三那个小孩不靠谱，买了好多性凉的水果你是不能吃的，我给你洗的是可以吃的。我想说，你床头堆着的那堆药，不要乱吃，吃半片扑热息痛就好，多喝水，盖好被子……我有那么多话想说。话多的我自己都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好以此来告诫自己，许棠歆，别多管闲事。
可是我什么都没说，我看都没看他一眼。我知道这个人一直在看着我，可是我头都没有回。就那么走了。
真的，我觉得那一刻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骨气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