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半遮半掩半吐实情 全心全意全力相帮(1 / 1)
时间退回到晚上六点半,就在官三和毛顺出门“抗敌”前,许珈进入了她好奇已久的小屋。刚开门时,她的手还稍微抖了一下,那种心情很难形容,三分激动三分紧张三分忐忑,还有一分渴望。
小屋只十来个平米,居然还有卫生间,虽是违建却干净明亮。屋里的家俱简单到只有床和沙发。床上半靠着一个怀孕的女子,正含笑看着许珈。
许珈浑身一麻,耳热心跳。天啊,这就是所谓的天人之姿?流转的眼波露出得是万种风情,上翘的嘴角送来得是千样□□。真真是桃柳醉日,娇柔爱怜,让人恨不得掏心掏肺只为博美一笑。
许珈不经意对上灵玉的眼睛,竟深深沉溺其中,不自觉地吐露了真心话,“我不甘心我就这么失去一切,我要回去,我要报仇,我要。”
灵玉口吐和气,绵绵而言,“别盯着我眼睛看,我这眼睛被练成了幻世镜,能迷惑人心,让人不自觉说出实言。”许珈猛然幡悟,满脸通红,只觉颜面尽失。
“快坐下吧,别拘束。你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姐吧。毛顺怕我出危险,不让我出去,我成天闷在屋里,你来陪我说说话,我求之不得呢。”灵玉软语温温安抚了许珈,
许珈坐下,扭捏地喊了声“灵玉姐”,尴尬地说:“我——”
“说吧,我听着呢”,灵玉的声音瞬间安抚了许珈,她见灵玉真诚聆听,不知怎的,心里酸楚,是那种寻到亲人终于可以倾诉委屈的酸楚,“N大,这个城市的地标,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却是我的噩梦。刚开始进入大学,一切如新,并没有异样。三个月过后,渐渐地我总觉得隐隐有些奇怪,可那时,”她苦涩地笑了,“那时我刚同意和我男朋友交往,哪有心思注意别的。寒假过后,我终于察觉不对劲了,整个校园都笼罩在诡异的气氛中,别人看不见,我却万分恐惧,惨不忍睹的血腥恶鬼,到处都是。甚至在白天的阴暗角落里,它们也不断地出现。我的七位校友分明是被恶鬼所害,学校却隐瞒事实,只说是自杀,赔钱了事。当时我,我太傻,四处警告同学,结果大家都以为我疯了,就这样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许珈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随即又把精神病院发生的事和她赖上官三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出心中的隐秘虽让人轻松,但也让她不安,她怎么会相信只有一面之缘的妖?
灵玉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脸上闪现光洁的笑容,“你既不爱她,就和她实说吧。没关系的,官三其实心很软,她一定会帮助你的。”
许珈没敢抬头,她可不敢再去看灵玉的眼睛。她掩饰地笑着说:“灵玉姐真得很美,官三说妖成人都不是很好看,你真得是妖?”
“大部分妖修得得是妖道,我修得是天道。”灵玉并不介意,只是温和地顺着许珈的话题说,“天道最接近人道,修成人形后也是最接近人的审美观念。”
“有什么区别?”许珈顺势问。
“并没什么区别。就好像念佛一样,有人在寺庙做和尚,有人在家做居士,有人则云游做苦行。只是天道难修,化形更加痛苦,所以很少妖选择修天道。”灵玉平静地笑笑。
“这里只有灵玉姐修得天道吗?”许珈问。
灵玉微笑,“还有一个。郎威的妹妹郎冰修得也是天道。不过她才来这里不久,你若想认识她,可以去找华南。这里的妖都知道,她和华南是对冤家。”
狼和虎?虎狼!虎狼?感觉太猥琐。许珈驱逐脑袋里不干净的画面,嘴甜甜地说:“我听官三说你们好了一千多年呢。你们怎么认识的?给说说吧,灵玉姐。”
“我们啊••••••”灵玉淡淡微笑,简单地叙说了经过。但她的思绪却因为回忆飘忽起来,为什么时间这么久了她还能记得如此清晰,清晰到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一千三百二十年!她们第一次见面距今的日子。可惜不是一见钟情,不是互有好感,更不是惺惺相惜。她们的第一面就站在了生死敌对的立场上。那一年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登基不久。那一年师父带她云游到洛阳白马寺。那一年神都妖怪作祟,师父奉命除害。可她记得最清楚的却是灵山的桃花落落,清风悠悠,漫天飞舞的醉人□□。那天,那人的红嫁衣也和桃花一样晃了她的眼。明明是大喜的红,只因为她师父的到来却变成了血红。她的师父是得道高僧,法力无边,却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洛阳的妖不过与灵山上的妖稍有瓜葛,师父便毫不留情,殃及无辜。
灭族,整整一族妖几百条性命,就在那暖暖的阳光下灰飞烟灭。时至今日,她想起这一幕还是会隐隐心痛,那人当时是怎样的悲痛啊?身为少族长,却在拜堂之际,穿着染上族人鲜血的嫁衣狼狈出逃,被迫放弃了父母、夫君、子民。这些都是那人的至亲至爱。师父受到了女皇的嘉奖,她却被那人回头的一眼刺得日夜不安。她知道那人会回来报仇的,不知为什么,她向师父隐瞒了那人没死的消息。她甚至自我安慰不会有事,那人不是师父对手。
然而,她低估了仇恨的力量。只三年那人就回来了,轻易地割下来师父的脑袋,将她当做奴隶一样禁锢起来。看着那双赤红的眼睛,她瞬间就明白了,那人修了邪法,快入魔道。随后的日子入坠地狱,日夜不停的折磨让她奄奄一息。可是那晚,想到这她面上一红。那晚春雨刚歇,泥土因为湿润而散发出清新的香味,她喜欢这种预示着生机的味道。那人似乎笑了,难道也喜欢这种味道?很快她就知道那人对她笑的原因了。那一夜,那人在自己身体里横冲直闯,满腔的恨意顷刻将她淹没。她身上痛,心更痛,奇怪的是这心痛却是为那人。她想抬起手轻轻地抚摸那张绝望的脸,一丝一丝将那无可发泄的痛楚抽走,可是她太累太累,累得只能昏死。
至此之后,那人就爱上了这种羞煞人的折磨方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人的动作越来越轻柔,甚至还有了语言上的戏谑,凝视她的眼眸居然有了一点爱怜,那一刻,她羞得全身像火烧一样通红,心里却欣喜若狂。这么多年,她们从没有像人类一样相互表达过爱意。她有时也在想她们算不算爱人呢?想着想着她就不自觉的笑了,都一千多年,她怎么还像小女孩一样计较这些。那人想要为种族延续子嗣,她明知危险却甘愿一试,那人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是不是?
许珈听到的经历只有寥寥数句,而且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紧接着见到灵玉恍惚起来,又这美女脸上红晕陡现,深受狗血剧毒害的她,知道这位肯定是在想“好事”,也就不去打扰。许久,许珈实在无聊,轻咳一声,说:“灵玉姐,官三她们不会有事吧。”
灵玉被唤醒,意识到失态,脸上红晕渐深,那副还羞不语的娇态引得许珈一阵感叹,此女一出门,绝对轰动。
两人还要闲聊,官三和毛顺回来了。“抗敌”的过程让许珈愕然不已,临走时,灵玉拉着她的手热情地邀请她经常来。许珈却瞥见毛顺脸上的不悦之色,她只能客套了几句,赶紧随官三回家了。
其后两天,许珈一直忐忑,她和灵玉说的事会不会被官三知道,毕竟灵玉她们和官三熟识。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说为妙。于是这天晚上她们散步回到家后,许珈坦白了她和灵玉说的一切,只是她到底是谁和她不愿做官三的女朋友这两点还是没说,她对官三的这个心眼,还是要留的。
官三背着手来回在屋里踱步,“这么说,你还想回那个大学念你的什么法律?”
“嗯。”许珈用力地点点头,没有预料中的大吼大叫她自信多了,“你也不希望你的女朋友是个做吃等死的废人吧。”
官三直勾勾盯着许珈,“你是真心做我女朋友?”
许珈心一横,“我是真的愿意。”
“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
“好,”官三一拍大腿,“我就供你上学。但是你要牢牢记住你的话。你若想当陈世美,妈的,我就做包公。”
许珈明白她的威胁,重重地点点头。官三一个跳跃上床搂着许珈一通揩油,毛顺用强的观点一直在她脑海里不停地闪现,问题是她女人是人,对猫用强,法律管不着,可是对人用强,她要坐牢的。官三心里长叹,然后画饼充饥般咽下口水。许珈完全没意识到危险,她现在对官三的警觉性越来越差,这也直接导致她不久后的彻底“沦陷”。因为有了希望,许珈对于自己被占便宜的事实并不在意。两人第一次在床上有了默契。
许珈依偎在官三怀里,还是忍不住追问,“你打算怎么让我上学?身份证,户口本,我一样没有。”
“你让我想想,”官三拍拍脑袋,略微思忖,说,“明儿下午我带你去找几个人,你就放心吧。”
许珈就这样在疑惑中睡去。一觉醒来后,她是疲惫不堪。昨晚“城门”虽没有“失守”,但是“敌人”不时的“袭扰”,还是让她疲于应付。吃了午饭,晃晃悠悠来到面馆。官三正等着她。两人上了公交车,一路颠簸,又转了几次车,才到达目的地。
许珈看见这里的情况,心里凉透了。贫民窟!一望无际的贫民窟!低矮残破的房子,污水横流的地面,往来的人们毫无修养,扯着嗓子大声喧哗。“你就带我来这里想办法?”许珈的口气难免失望。
官三却摇头晃脑,颇为自豪,“你知道什么?这里是全中国,乃至全亚洲,乃至全世界,最大的穷妖聚集地。”
唉!还真不是贫民窟,是贫妖窟。许珈蹙着眉,以手掩住口鼻,“这里的味道真难闻。”
“废话。动物园不就是这个味道,”官三不以为然牵着许珈的手向前走,“你这样捂着嘴像什么话。它们要面子,你得尊重它们。”
许珈心里咒骂,面上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官三一路走,一路打着招呼,有时还停下来聊几句。许珈被这些“朴实憨厚”的妖民们弄得心烦不已,奈何受到官三的警告,她也只能做出贤良淑德的样子。
走在不足两米宽的小巷,迎面来了一大帮“肉墙”,领头的女子热情地拍着官三的肩头。许珈看着那硕大的手掌“呼呼”地砸在官三的身上,头一次替官三心疼。这一大帮女子过去时,许珈被挤得紧贴在墙壁上。好不容易喘口气,许珈抚着胸口问,“全是女人?这是什么妖啊?像一群坦克冲过来,真吓人。”
官三摸摸她的背,给她顺顺气,“象群不就是这架势嘛。大象是母系社会,当然都是女人。别怕,她们吃素。”
许珈不住地回头看。象群,珍惜物种啊,她居然在这里看到。可惜她们都是人形,要是还原成象形,她看看四周狭小的空间,还是维持人形好。
长巷的尽头有一块不大的空地,两家妖正在吵架,围观了好多妖。见官三来了,大家让出一条路。官三当仁不让,牵着许珈走进圈中。两家六个妖拉着官三要她评理。七嘴八舌一通说,许珈明白了大概。熊妖一家有个女儿,狗妖一家也有个女儿,两个女儿对上眼,四个家长打破头。
官三硬是把拉扯在一起的两妖分开,“苟得胜,熊大发,你们何必管那么多呢。随她们去吧,又不碍你们什么事。”
熊大发气得直跺脚,“那不成,我们要还是熊,那我就不管她,反正动物养孩子到一定时间都会将孩子赶走的。可现在我们成人了,成人就要人样。”他指着女儿骂,“小崽子,学人什么不好,学人搞同性恋。当初你上学,老子花了多少钱来供你,你就这样报答我?”他劈头朝女儿脸上打去。他女儿闪得快,早跳到一旁躲开,搂住一清瘦的女妖,怒气冲冲说:“怎么着,我还不像人样啊,我还不够孝敬你啊。每月的薪水一半都上缴给你,好酒好烟的伺候着你。供我上学?亏你好意思说,我根本学不下去,和你说了我不读书,你为了面子,非逼着我读。现在我都挣钱了,谈个恋爱你居然还要管。要搁着过去,我们还是熊的时候,我老早就揍你一顿了。”
熊大发大吼一声来抓女儿。那边苟得胜也来拽女儿,嘴里不干不净地说:“老子没可那头蠢熊迂腐,我女儿和谁谈恋爱都行,就是不能和熊谈。狗熊狗熊,这不骂妖吗,太难听了。”
双方又争吵起来。许珈躲在官三的身后,又紧张又好笑又惊愕又烦躁,她拼命地朝官三使眼色。官三也知道这事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于是大喝一声,说:“这样吧,改天我把大家聚到一起,咱们寻个饭店,好吃好喝心平气和地把这事说开,左邻右舍都去评理。你们就不要在这打架了,大家好不容易才成人,何必呢。”
可能是吃的诱惑比较大,苟熊二位想了想,点头同意。群妖渐渐散去。
许珈轻轻舒了口气,“官三,我怎么感觉你像居委会大妈呢?”
“这是大家信得着咱。”官三很有成就感。
许珈点头说:“他们好像确实挺听你的。”
官三顺口,“那是当然。这里的妖十之八九都问我借过钱。”
“明明是群妖,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生活好一点呢?他们应该有这个能力的。”许珈刚才被一群动物围着,差点把她熏晕。
“有个屁能力。你指望这些妖多聪明啊。动物能聪明过人?别的不讲,就拿熊成凤来说,就是熊大发他女儿。那女的,笨得伤心了,勉强把九年制义务教育读下来了。”官三进一步解释,“现在老师拿的是绩效工资,奖金和学生的成绩挂钩。当年她上学的时候,每年开家长会,老师拉着她爹的手,哭得那个惨啊,辛苦一年,就因为她,白干。她毕业的时候,老师们都放鞭炮庆祝。唉,”官三颇为惆怅,“这些妖不能用法术,也就只能在底层干干苦力。”
许珈忍俊不禁,她碰到的是中国妖吗?又穿堂走巷了一会,官三将她带入一处阴暗潮湿的小屋。屋里坐着一妖,肋下有着七八只手,正在干活。
官三过去打了招呼,那妖抬起头朝官三示意,然后又去忙活。许珈仔细一看,原来是个造假证的。
“他叫吴多,手艺很好。我让他给你做个身份证。这里所有妖的身份证都是他做的。”官三见许珈不适应,说:“这里我也待不惯,你再忍忍,蜈蚣就喜欢这样的环境。”她又对吴多说:“老乌和小乌怎么还没来?”
吴多头也不抬,“快了。”话音一落,进来两个男子。官三介绍说:“这位是小乌,那位是老乌。小乌是乌鸦的乌,老乌是乌龟的乌。”
这有区别吗,许珈腹诽。又听官三说:“这是我女人。上午我把情况在电话里跟你们说清楚了,你们看怎么办好。”
小乌说:“你先叫吴多做个身份证和高中毕业证书。然后我和老乌把你女人的信息输入到学校和户籍系统里。你再让你女人以遗失的借口办个户口本,等一段时间后再拿户口本以遗失的借口办个身份证,这样不就全成真的了。”
许珈突然插口,“我要本科文凭。”许珈早有打算,她已经二十三岁,只有直接读研才能不浪费时间。
老乌说:“这不是问题。只是不能选本地的大学,最好选个偏远的大学,防止露馅。”这哥俩估计做这种事太多了,熟门熟路胸有成竹。
“那,要多少钱?”官三关心的是这个。
“五万。”小乌一口价。
“妈的,你们不如去抢。”官三脱口说。
“我们也没这个能力。我们是请人做黑客侵入政府的电脑系统,这些都是劳务费。我们和你是朋友,才有这么低的价格。”老乌极力说服着。
想了又想,官三最终拉着脸勉强地点头。“什么时候弄好?”
“这个不好说,最迟不超过一个月。”小乌打了包票。
官三深呼吸,说,“行,我的脾气你们知道,弄好了我才付账。”
“可以。”三妖知道她说到做到,异口同声的答应了。
等了几天,没等到三妖的消息,倒等来了老和尚和小和尚。在面店外,老和尚头缠绷带朝官三念了句佛号,毛顺要冲出来,被官三阻止了。小和尚笑容可掬,说:“官施主别误会,我和师傅是来还钱的。我们要回去了。”
官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也挺客气地说:“你师父没事了?”
“多谢施主挂怀,老衲没事了。还请施主费心,替老衲谢谢你的朋友们。”老和尚递过一叠钱,恭敬地说。
官三也不客气,接了过来,“你说你这是何必呢。那姓孙的真不是好人。”
老和尚大倒苦水,“唉,老衲也是无可奈何啊。这年头,什么都讲钱,做释迦摩尼的弟子也难啊。我们寺庙小,不比那少林寺,有CEO,还能上市,我们靠些香火钱根本不能生存,所有只好四处□□赚些大头。本来老衲也没想和你们动真格,只想得些战利品好回去交差。谁想这里的妖修行都很高,我一紧张就拿出真本事了。唉,钱都收下了,还不知道怎么交差呢。”
“这好办。以你的道行幻化一个情景糊弄糊弄人不就行了。”官三出来个馊主意。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和尚不同意。
“偶尔打打无妨。你记得那个像熊猫的道姑吗?以前她也不会诳语,混得惨啊。现在你再看,谎话一溜溜的,不但无损道行,而且收入颇丰。你放心吧,在这个社会当和尚不容易,释迦摩尼会理解你们的。”官三又是说明又是举例。
老和尚眼睛滴溜溜地转,最后也没说是否同意官三的观点,只是一脸欣喜地向官三念了句佛号,领着小和尚走了。
又过了半月,许珈拿到了她的新身份证和大学文凭,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勾画出她的计划。然而未来等待她的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