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9 失踪,住院(四)(1 / 1)
半梦半醒之间,严子薰感觉有东西在额头上滑移,冰凉的触感与额头的热度之间强烈的反差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彻底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她却没有睁开眼,依旧紧闭着,感受着额上的手指不厌其烦地来回捋自己头上凌乱的发丝,动作轻柔眷恋,久久都没有离去,反而沿着侧脸渐渐下滑,在脸颊处来回摩挲。
她知道是他。
住院的这几天,南宫荀一直都在医院陪她。每天下午三点钟左右来,到了晚上也不回去,就在她旁边的空位上睡一夜,早上等林以锋或江琪来了之后才走,然后下午再来。有很多次,她听到林以锋劝他晚上回去,他都拒绝了。时间久了,住在隔壁病房的阿婆看到了,总会赞叹说她有个疼人的男朋友。她听了,却只觉得满腔的苦涩,如同吸进去的空气,咽了下去又有新的源源不断地填充进去,透过舌尖一点点渗进所有的感官。
他在医院的这些时间里,她和他讲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不知道,在他伤了她又摆出这副长情的姿态后,自己该怎样面对他。更多的时候她选择闭上眼睛,侧耳听着他十指击打键盘发出嗒嗒的声响,她知道他在办公。南宫荀似乎很忙,每天都有很多电话打过来,而他为了不打扰她休息,总是走到外面很远的地方才接起来。接完之后回来,会到她床前看看,有时候会像今天这样摩挲她的脸颊,有时候只是沉默地盯着她看,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晚上,白天睡眠充足的她往往睡不着,于是侧着头看着另一张病床上的他发呆。
很多时候,他都是面对她躺着,颀长的身体侧着藏在被子里,白色的被沿搭到腰际,纯黑的衬衫领口处拨开两粒扣子,露出精壮的锁骨,连睡觉都是那么优雅的一个人。有几次,她看着他的时候,那双紧闭的眼突然毫无征兆地睁了开来,安静地与她对视。晦暗的阴影里,那双眼睛漆黑莹润,闪烁着莫名的光华,清亮得甚至盖过了她身后从外面透进来的月华。每次这个时候,她都会转过身去,然后眼泪莫名其妙地涌了出来,滑过脸庞一滴一滴落在枕头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然后,她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叹息,如同余音绕梁,在空荡的病房里漫延开来,直至弥散殆尽。
微凉的手指绕到唇角处,沿着唇形一点点描绘。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脸上,她感觉唇上的温度无形之中变得灼热起来,身体紧紧绷着一动也不敢动。几秒钟的功夫,唇上传来软软的触感,几乎在同一时刻,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两人均是一怔,他却没有马上离开,唇依旧抵着她的。
西域男孩低沉的嗓音一遍遍吟唱:
“so.I.say.a.little.prayer
And.hope.my.dreams.will.take.me.there
Where.the.skies.are.blue
To.see.you.once.again,my.love
……”
深情而缠绵。他的唇动了动,最终轻轻一叹离开了她,转身拿起她的手机。临出门前,南宫荀看了眼依旧固执地不肯睁开眼睛的严子薰,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他走的并不远,讲话声一字不落地落进了她的耳里。此时,她才恍然想起他拿的是她的手机。严子薰掀开被子,踩着拖鞋下了床,扶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讲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个时候,南宫荀突然转过身来,她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看到了她。大步走过来,手机依旧放在耳侧没有放下来,她看着他问:“是谁?”南宫荀不回答,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将手机放到了她手里。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严子薰明显一怔。欧阳翼的声音通过电波从手机那端传来,带着分小心翼翼:“喂?是严子薰吗?”
南宫荀的背影一点点走远,严子薰背过身面对着窗外接起电话,轻轻嗯了一声,“是我。”
“我之前打过一次电话,是……你男朋友接的。”
“嗯。”大概她当时在睡觉,南宫荀怕吵到了,于是替她接了。只是后来她并没有听他提电话的事。
之后就是沉默,她在等他开口说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许久,他仿佛下定决心般开口:“我知道了,那个人是你!”他说的隐晦,但她却像是条件反射,立马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写信的事。她一愣之后直觉地点点头,点完才恍然现在是在通话中,他并不能看见,于是又嗯了一声。她不知道除了这样回答她还能说什么,他知不知道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不存在任何意义。
“我和莫涵羽分手了。”
“嗯,是吗?”她的语气很淡,仿佛他说的话题与她无关紧要。事实上,在她的观念里,正是这样的想法。
欧阳翼的反应却似乎变得强烈起来,听筒里他的喘息声渐渐急促,“在知道那个人是你后,我做不到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仍然和涵羽在一起。”
严子薰轻轻一叹:“其实,你没有这个必要。”无论是打这通电话还是和莫涵羽分手。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她给他写信竟是冲动占了绝大部分因素。她突然想到了年少轻狂这个词,而后又觉得可笑,自己不过二十岁而已,竟用“年少”这两个字。
于是,她又淡淡地说:“我已经忘了。”忘,多么云淡风轻的一个字眼,高三那段时间里所有的辗转反侧、惆怅若失、酸甜苦涩,最终浓缩成的也不过是这一个字。当时自己是那样的天真单纯,以为爱是多么神圣而遥远的事情,纵然是喜欢上一个男生也只敢用“喜欢”二字。如今真的爱上了才彻悟,那至多算是有好感而已,就像小时候过家家似地,幼稚的近乎傻气。
“可是我忘不了!”欧阳翼突然吼出声来,周围的行人纷纷投去怪异的眼神,他却不管,依旧对着手机大声说道:“你知不知道那些信对我有多重要?如果没有它们,我无法想象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相较于欧阳翼的歇斯底里,严子薰的反应冷静的可怕,“那你打电话过来又是想说什么呢?”成功听到电话彼端的人一滞,她再次开口,“所以,还是忘了吧。”说完,挂上了电话。
欧阳翼举着手机的右手一点点落下来,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眼前滑过,他只觉得迷茫,昨天那么冲动的买了火车票来到A市,又是为了什么?不知是谁撞了他一把,他一怔,那个人从他眼前走过,他仿佛突然之间醒悟过来,脑子里跳出曾经看到的一句话“缘分错过了就过了。”
烟的末端积了长长一截烟灰,手动了动,烟灰终于不堪重力掉落下来,溅了一地灰屑。南宫荀将烟凑到嘴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末端猩红的火光闪烁,又黯了下去。烟雾缭绕,他整个人都隐在后面,灰色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轮廓,看不真切。突然,他将手中的香烟掐灭,站起身来走出吸烟室。
回到刚才的地方并没有看到意料中的人影,回到病房也没有人,表面看似沉静心却不可抑制地焦躁起来。他找遍了整个楼层她大概可能去的地方,依旧不见人。他一遍遍地猜测男生打电话给她的目的,心就莫名地揪了起来。明明是只见过一面的人,甚至称得上无关紧要,他却偏偏记得,那个除夕夜用复杂眼神看着她的男生。
他拿起手机拨过去,正准备进电梯时,耳边传来一阵铃声。他循着声音走过去,电梯的另一边不常有人去的窄小空间,严子薰蹲着,背抵着墙双手抱膝头埋在里面,他恍惚又看到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也是这样小小的身躯缩成一团,彷徨而无助。他的心骤然一缩,针扎的刺痛一波一波袭来,喉咙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梗在那里,干涩的生疼。嘴唇动了动,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他蹲下来与她相平,依稀听到她微弱的抽噎,伸出的手一顿,慢慢抚上她的背将她揽进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严子薰挣开他的怀抱,仿佛没有看到伸过来的手,自己扶着墙壁一点点站起来,走了出去。自始至终,她都是低垂着头,没有看他一眼。
南宫荀木然地收回手,他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嘲笑而讽刺:“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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