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忍（1 / 1）
唯有忍辱负重，方能见得复仇天日。
这日，木辛双手抓着麻绳，吃力从井中把那盛满水的小桶拽上来，楚姑姑从自己居住的小屋里走出，眯着眼倚着门，视线一直在木辛薄弱的身躯上横扫。
粗布的衣衫并不能遮盖她纤细的身材，双手细嫩无比，要是脸蛋不是那么平庸的话，她绝对能和后宫三千粉黛比拟。但是，楚姑姑轻微皱眉，心中疑惑，一看此人就知道肯定不是贫苦人家出来的女子，那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原本以为她是清妃身边的人，可是那天清妃身边的月井却对她说那些。
楚姑姑张了张嘴巴，想了想，又缓缓合上。
管她呢，这偌大的皇宫之中，能说清道明的事情，能有几件？
木辛提起盛满水的小桶，倒在旁边的大桶上，甩了甩发酸的手臂，额头上挂满汗珠，气喘吁吁，连粗布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连续几天，楚姑姑吩咐给她的事情，就是不停从井中打水出来，然后抬水进去。
周而复始，没有一丝改变。
但是木辛明白让她做这些的用意，因为虽然她的外表是改变了，但是她的皮肤却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细腻如初，只要是心思细腻的人，都会怀疑她！
所以，让她做这些粗活，既能磨掉双手的细滑，也能提升她的体力，一举两得，多好。
而且，这肯定，是清妃的安排。
清妃……
木辛嘴里细细念叨着，眼神复杂。如今沦落到了现在这步田地，她深知自己的本钱，清妃为什么要帮助她，实在不解。
不过，一个死囚被劫，这皇宫内好像没有什么多大的变化，依旧看起来风平浪静。
殿木不是很想杀她的么？
不知道殿木知道她被人劫走的消息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不知道方姑姑现在怎么样了。
她家被屠门，那方姑姑呢？
从小照顾她、关心她，把她当做女儿那样来对待的方姑姑。
现在在哪里呢……
殿木如此残忍绝情的人，会不会连她宫里无辜的人们也不放过呢？
想到这里，木辛看着一直在身后打量着她的楚姑姑。
“怎么？”看到木辛看向自己，楚姑姑轻轻皱了皱眉。
木辛想了一下，放下手中小桶，走到楚姑姑面前，乖巧福了福身子，“楚姑姑。”
楚姑姑冷冷瞟一眼，没说话。
“楚姑姑，一看你就知道是宫中的老人。”木辛微笑着说道。
“有什么事情就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楚姑姑嗤笑，“我可不受你这一套。”
果然，不愧是内务府的掌事姑姑，木辛内心满意一笑，脸上越发乖巧，“楚姑姑，奴婢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还望你多多包涵和指导。”清妃到底是敌是友，她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她要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在这九重宫阙下建立起她的人脉关系。比如说她眼前的这位楚姑姑……
不过，她刚开始是想从楚姑姑的嘴里打听一下她宫里的情况，但是这样子的话，肯定会引人注目。毕竟她现在在楚姑姑眼中只是一名刚进来的小小宫女，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东西呢？
听了她的话，楚姑姑轻轻皱了皱眉，然后轻声问道：“你知道，这宫中最苦最累的活是什么么？”
“奴婢不知。”这个她真的不知道，虽然她在宫中生活许久，但是高傲的她从来不会去了解这些，也不需要知道这些。
“不知？”楚姑姑眉毛一挑，伸出她那只布满皱纹的右手，轻轻放在木辛的肩膀上，看似轻，实则重，“那我就告诉你，最苦最累的活，便是倒夜香……”
“奴婢受教了。”木辛恭敬福了福身，心中疑虑，楚姑姑和她说这个干什么。
“既然现在你知道了，那么从明天开始，你的职责，便是倒夜香了……”楚姑姑说完，轻笑着离去，既然月井说对她不用客气，那她就不必客气。
木辛咬咬牙，一双如水的眸子盯着楚姑姑那丰腴的背影。
倒夜香就倒夜香，她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或许倒夜香这个职位会让她得到更多信息。
想到这里，木辛脸上又恢复微笑。
对，可以得到更多信息。
这样子她不需要别人，她自己也能探听到很多消息，甚至那些不为人知的。
接下来几日，木辛在冰天雪地推着夜香车开始履行她的职责。
如此寒冷天气，要是换做以前，她身披狐白裘，屋里早就燃满一两银子一斤的上好木炭，且燃烧起来没有半点气味，整个屋子都是暖洋洋的。
然后方姑姑就会备好一碗紫苏生姜红枣汤，喝下去，整个心都是暖的，丝毫感觉不到冬天的来临……
可现下没有了。
别说炭盆，她现在身上穿的，仅仅只是一件粗布制作的简略衣裳而已。
负责管理衣裳的姑姑说了，“反正春天快到了，你们挨一挨也就过去了，我们要懂得为皇上节省开支。再说了，我也没有让你们洗冷水，所以你们知足吧。”
木辛什么也没说，冷冷看着穿着厚重衣服的姑姑一眼，将里粗布衣裹紧了些。
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宫女的命，本来就不是命。
身体冷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冷。
“好了，我话就到这里，你们各自干活吧。”那姑姑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恭送姑姑。”木辛福了福身，然后走到夜香车旁，推起车子开始一天的繁重工作。
“那个，前面那位姑娘。”
木辛放下夜香车，转过头，只见一名约二十岁左右的小宫女，手中提着水桶，向她这边小跑过来。
“你叫我？”木辛看着气喘吁吁地小宫女，心中有些稀奇，她来到内务府那么些天，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和她说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恩。”那小宫女点点头，对她咧嘴一笑，“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问吧。”这个小宫女想干什么？木辛心中警惕。
“诶，你不用这样子看着我吧。”小宫女放下手中的水桶，打量周围一下，然后小声对她说道，“我只是想问问，我以后是不是也会像你这样？”
木辛皱了皱眉头，内心完全不解，“像我这样？”
“是啊，你看啊。你刚进来的时候呢，也是开始做打水的活，之后又被派来倒夜香了。”那小宫女咬了咬唇，表情有些担忧，“我也和你一样，刚进来这里就先被她们安排打水的工作了，那之后会不会也像你这样变成倒夜香的工作啊，这是宫中的规矩吗？打水的奴婢之后就要负责倒夜香吗？”
“你很嫌弃这工作？”木辛面无表情问了一句，然后忽然又觉得她这样问很多余，谁不嫌弃这工作呢？要是这工作对她没有一点好处，她肯定也是十分嫌弃的吧。
“也不是说嫌弃，只是……”小宫女支支吾吾的，看着木辛，“只是这工作，只要是个人，都会觉得难以忍受的吧。我听说以前干这份工作都是公公们干的呀，怎么现在变成女的呢。”
“你放心吧，我是犯了错才被姑姑罚来倒夜香的。”木辛说道。
“那我以后犯了错也会被姑姑们这样子责罚的吗？”小宫女接着问道，眼中担忧更甚。
“这个我倒不知道，毕竟宫中处罚制度我也不清楚，我和你一样是新来的。”说完，木辛抓起夜香车的手柄，准备离去。
“等一下。”谁知那小宫女不依不饶，伸手抓着木辛的衣裳。
“还有什么事吗？”木辛转头看着她，满脸不耐，这个小宫女到底有完没完。
“恩……那个……我……我可以和你做个朋友吗？”小宫女期待看着木辛，眼睛一闪一闪的，像天上的星星。
朋友？
哈哈！
木辛在内心狂笑，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因为我看你好像一个朋友都没有，所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呢？”小宫女脸上带着纯真，看着木辛，等着她的回答。
哼，朋友。
在她还是离贵妃的时候，身边的朋友数不胜数，可当她落难的时候，她的朋友就不再是朋友，而是冷眼旁观的路人。
世间冷暖无情，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在宫中生存了那么久，她根本没有任何朋友。
所以她现在也根本不需要任何朋友，只需要可以利用的朋友。
“好。”木辛应道，不管这个宫女是真是假，但只要是在这皇宫里的人，就有可以利用的机会，她何必要放过呢。
“嘿嘿，太好了。我叫小天，你的名字是什么？”小天笑嘻嘻看着木辛。
“木辛。”木辛说完，转身离去。
朋友？
小天是吧，总有可以利用到的时候，别怪她无情，她早就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