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1)
可是,染缸上面已经积了很厚很厚一层釉了,这说明染坊已经很久没有开染了。自然,这一家子的事,幺木匠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但他还是第一次走进这染房。这屋虽是王家住着,其实是土司家的染坊,王三麻子还没有自己的一份家产呢,土司给他一个他就吃一个。自从田京儿做了王家的女婿后,这一家就越发穷酸了,因为一个是酒鬼,一个是赌鬼,天天都在伸手向桂芸要钱呢。桂芸是能卖的卖了,能当的当了,能借的借了,还是满足不了这两个活鬼的要求。现在,桂芸再也不管这些了,因为她是个女人,是个女人就得活出个女人的滋味来。但是,桂芸却没有想到,这个打动她心思的男人,居然是一个刚刚获得自由的木匠!现在,她点了油灯,见幺木匠还是那么木木地、呆呆地望着自己,就“扑哧”一声笑了。
幺木匠也笑笑,还是不肯坐。桂芸就脱了衣裳,说:“来呀!我是心甘情愿的!你怕什么呢?”
幺木匠这就将桂芸一把抱了起来。那时候,他已有好几年没沾过女人了,那感觉似乎有点儿陌生。但他几下子就把桂芸剥了个精光,就开始老牛一样地喘着粗气了。桂芸闭上了眼睛,感觉幺木匠的手很粗糙,摸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像锯子锯一样。
不知又过了多久,幺木匠翻了个身,就从桂芸身上翻将下来了。桂芸用手摸着幺木匠身上的汗珠,感觉像摸着润润滑滑的青苔儿。她笑了,幺木匠也笑了。桂芸见他笑的时候也是眯着眼睛的,自己“扑哧”一声也笑了。
幺木匠问:“你傻笑什么?你在笑我傻吗?”
桂芸说:“我笑你们木匠搞什么都眯着眼哩!”
幺木匠说:“我们木匠眯眼睛,那是有来历的哩。”
桂芸说:“你说说呢。”
幺木匠清了清嗓子,就说开了:“那是我们祖师爷鲁班修洛阳大桥时候的事呢。一天,来了一个人,骑着一头驴,走到桥边问能不能过桥。鲁班见他只一人一驴,闷头闷脑地说了一句,怎么不能过?那人说,桥能顶得住吗?鲁班就冷笑了,说千人万人都能过,你一人一驴还能把桥压垮了?那人不多话,就赶驴上桥了,可驴的一只前脚一踏上桥去,大桥拱就直往下坐,鲁班忙用尺一顶,桥身是顶住了,可尺却压成钩钩了。鲁班爷大吃一惊,仔细一瞧,才看清这骑驴的不是凡人,是天神张果老呢!再一细看,张果老正托着泰山在走呢。鲁班见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一墨签就把自己的左眼珠戳破了。后来,不管是岩匠木匠还是石匠,弹墨线都要眯着眼睛了。”
第二十五章 麻风(4)
桂芸被逗笑了,又钩着幺木匠亲了一口,问道:“那怎么上梁要挂红布呢?”
“这也是有来历的哩!”幺木匠说,“相传有个叫王恩的秀才上京赶考,在路上生病了,被一根柳树精救了。这柳树精长得天仙似的,怎么舍得王秀才走呢。可王秀才怕误了日期,硬是要走。柳树精说,你这一走,我就得死了。王秀才忙问为什么,柳树精说,你在我这里住了半个月,别人不说闲话吗?王秀才为难了。柳树精就要以身相许。王秀才说,婚姻大事,要有媒有证才行。柳树精说,柳树可以做媒,天上月老可以作证,你怕什么?于是两人就订了婚。临走时,柳树精说,你要牢记‘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正好,王秀才应考的题目就是‘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王秀才一下就对好了对子,居然中了头名状元,就被招为驸马了。一日,朝廷建了一座宫殿,要一根好梁木,王秀才就奏了一本,皇帝就派人把那根柳树砍来了,长短大小都合适。可是,上梁那天,突然狂风大作,梁木怎么也抬不上去。那天晚上,柳树精就托梦给皇帝,说只要挖了一个最忠实的大臣的心肝,就能把梁木安上去了。第二天上朝,皇帝说他屁股上长了个大疮,要个大臣给他吸脓,王秀才想当上个大官,讨好皇上,就说他吸。皇帝便大叫:‘就把他的心肝挖出来!’就这样,王秀才的心肝就被挖出来,用红布包了,拿去祭梁木,梁木就抬上去了。之后,红布就用来镇邪了。”
桂芸一听就哭起来。幺木匠忙问:“你为什么哭呢?我惹了你吗?”
桂芸努着嘴说:“怎么天下就没有一个好男人呢?全都是忘(王)恩负义的呀?”
幺木匠脸红了,就发誓道:“还有一个幺木匠不是忘恩负义的呢!不信,我挖开心来让你看!”
桂芸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像听说这幺木匠姓柳,就问:“你姓什么呀?”
“我姓柳呀!” 幺木匠笑了。
桂芸就明白了,幺木匠是在开自己的玩笑呢。于是就用手擂他的胸膛,说:“你姓柳,那我不就成了那个叫王(忘)恩的秀才了吗?”
两人便哈哈地笑成一团了。
三
就这样,桂芸跟幺木匠好上了。但幺木匠怕从前门进来的时候,让人看见,就天天从河里吊上楼来。可是日子一久,还是被二木匠抓到把柄了。二木匠一直怀恨在心呢,所以就把这事告诉了向日芳。向日芳也正想找机会修理修理这个幺木匠呢,自然也就应许了。那天,二木匠见幺木匠不在家,就知道又会相好去了,于是告诉了向日芳。向日芳就对田京儿说,说他老婆偷野汉子!田京儿肺都只差气炸了,这就带人来开门。幸好两人已经完事,幺木匠又在给桂芸讲故事,见门开了,吵吵嚷嚷的,就知道是来抓奸了。桂芸于是立即将幺木匠的衣裤丢下河去,叫他快跑。可幺木匠怕丢下桂芸一个人受苦,依旧迟疑着:“不!我不能跑!要死我们一起死!”
第二十五章 麻风(5)
“你快走!救得了一个是一个!”桂芸就把他推出了窗台。
幺木匠无奈,只得顺着布条立马滑下去了。可桂芸刚把布条收上来,门就被田京儿和二木匠破开了。
“野汉子是谁?快说!”田京儿一把揪住桂芸的头发,恶狠狠地问道。
桂芸说:“没有野汉子!没有!没有!”
二木匠伏在窗边一望,说有一个人影从河边逃走了。
田京儿见老婆偷了人,狠狠地揍了老婆一顿,但是桂芸咬着牙关,就是不肯说出那野汉子是谁。于是整个司城都轰动了。可是,按照土司和祖宗的规矩,偷奸的男人是要动宫刑的,女的呢,要么沉潭要么游街要么活埋。所以,桂芸的嘴就像封了蜡的罐子,怎么也不肯打开了。
自然,梯玛天赐也知道了此事,可是他也没法子救了,因为这事闹开了,他想遮掩也遮掩不了了,于是只好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还是要把那个野汉子揪出来的好!”
你这不是在袒护吗?土司和向日芳说田京儿自己都承认了,怎么就没有人证?难道这还不算人赃俱获吗?当然得游街示众了。
于是天一亮,桂芸就被几个妇女剐了衣裤,赤裸着推出大门了。桂芸便本能地用手护住自己。风微微的,掀动她的长发,却没法拂平她的创伤。这时候,很多人围了过来,他们没有感到自己是在看女人的裸体,本身就有邪恶的念头,现在,他们仿佛只是在欣赏一件尤物,都开心地品评着。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结婚后比做闺女时水色多了,简直超过了司城所有女人的水色。这时候,桂芸就像一根青葱儿,被霜打了一般,外面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纱;又像月光染上了一般,白里透着些青紫。那些青紫自然是田京儿的杰作,他把桂芸折磨了一夜,一身白白嫩嫩的肌肤,也就有了青的紫的地方。于是那青紫和着白色夹在一起,就让人分不清桂芸的身子是青色还是白色了。桂芸开始还在担心自己的清白,现在她见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清白可言了,反而泰然自若了。桂芸没有哭,没有骂,而是笑着,放声地大笑着。这时候,人们看见桂芸把腰杆笔直地挺了起来。她走路也自然多了,没有夹着双腿了。桂芸一展无余,那美丽的曲线于是在晨光中被勾勒出来,是那么的和谐和美丽,真是比墨匠弹的墨,比画匠画的线条还要优美呀。此时此刻,桂芸展示的仿佛不是偷情的耻辱,而是一具美的标本。这时候,人们的眼光不时地从那洁白的身子上弹回来,就像着了电似的,受伤的不仅是目光,似乎还有心灵。土司也看见了。土司的感觉比谁的感觉都强烈,因为土司第一次要桂芸的初夜时,虽然桂芸也像叶芽芽一样鲜嫩,却没有如今这般丰满、滋润!土司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想不通怎么这么美好的东西,一下就被众人糟蹋了呢?还来不及让人再品尝一次啊!土司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十五章 麻风(6)
这时候,没有谁的目光黏上桂芸的裸体而能扯脱了,包括女人们。她们开始剐桂芸衣裳的时候,一边剐还一边使劲地用手捏着,似乎还不解恨,可是现在,她们也后悔了。因为她们发现了自己的男人,包括自己的儿女,都惊得目瞪口呆了。因为那是美丽的反射!因为她们没有想到,那美丽会发出如此强大的光芒与力量--不仅征服了人们的眼睛,还征服了人们的心灵!可是,如今她们已是后悔莫及了,她们见桂芸高昂地从街上走过,自己反而低下了头去。心想,要是这一身雪一样洁白的肌肤披在自己的身上该有多好啊!而男人们呢,目光拉成了几条直线,久久地盯住不动。可是那身体却是移动的,他们的目光就不能不随着物体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