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副市长一边和杨帆打着哈哈,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
杨帆在背后偷偷一笑。
徐院长问他:“听说你把土地局长得罪了?”
杨帆忙笑道:“没敢跟您汇报。上面怪罪下来,我来承担责任呢。他们也太不像话了,打起法院的主意。我一肚子气没处撒,我们所有执行的房产,土地在他们那里过户都要刁难。您说他把土地拿走了,我们破产法庭指望什么终结破产程序?他不是找骂嘛。”
徐院长说:“你做的对。必要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坚持法律程序的,不能因为部门利益违反法律规定。如果压力大了,你告诉我,我会争取市委和人大的支持。清算组组长是经贸委赵主任吧?他对我们破产资产处置有什么想法,和你通气了没有?”
“没有。他有什么想法?无非是资产选哪家拍卖公司问题。”杨帆说。
“这事由他们自己定,我们没有参与的必要。涉及利益上的事我们离远一点儿好,法院不是盈利单位。不过可以建议他们采取招投标方式,公平合理。”徐院长说。
“嗯。他们定是可以的,但法院要审查同意啊。徐院长您也知道,破产资产直接影响到法院破产案件的终结问题。如果资产处置不当,一千万的卖六百万,工人安置不掉,破产案件怎么结案?纰漏还是在法院手上。您没来之前,供销社的一个破产案子由于把关不严,资产处置后缺口有三百多万,政府不可能补贴。现在案子状况是:终结不掉又回不了头。供销社说了好多次,我们也没办法。工人一上访,就说找法院。这案子可能审委会还要专门研究。”
“你这样一说,那倒是要警惕。你心中有合适的没有?”徐院长问。
“暂时没有。我要他们有资质的公司都来投标,看谁条件优惠。就是谁收的钱少罢了。风乐市有家叫力胜公司的,法院执行局资产一般都是通过他们拍卖。总经理我不熟,但听说是人大张主任的公子。也倒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张主任曾经给我打过电话,侧面说过这事,我没让他找您,问题都推到您这就没有退路了。万一他没中标您就说我没有汇报。”杨帆看着徐院长脸色说。他知道,最终确定是谁必须要徐院长点头,至少他不反对。
“哦?难怪呢。”杨帆顿了一下,不知道徐院长说“难怪”是什么意思,等下文。徐院长接着说:“不管他是谁的公子,只要符合条件都可以报名,按照程序公平竞争。你要告诉办案人,包括清算组成员,市场经济别不谈‘市场’光谈‘经济’!另外要注意,对这事法院不宜干预过多。这也是对法院干部的保护。”
“知道了。”杨帆心里有底了。
周冰轮从香港回来了。黎传杰给她接风,杨帆作陪。周冰轮给黎传杰带了套意大利高级西服,给杨帆带了个剃须刀。杨帆稍微有些诧异就被黎传杰看见了,看见了他没说,只是暗地里一笑。黎传杰晚上有会没敢喝酒,杨帆和周冰轮也就没喝。三个人喝了一瓶橙汁。黎传杰吃完饭就走,周冰轮要开车送。黎传杰不让,拉着杨帆打的。杨帆被黎传杰拉走了,也就没和周冰轮说到几句话。想黎传杰把他拉走是对的,故意把他留给周冰轮岂不太明显。
周冰轮从香港回来,似乎比原来更光彩照人。
杨帆想起那晚她微凉的十指。
黎传杰到办公室后给杨帆打了电话:“是不是有些失望呀?礼物太轻了。”
“我失望什么?莫名其妙。”杨帆说。
“你没读懂这个女子呀!还多情种子呢,我都嫉妒死你了。”黎传杰笑着说。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杨帆心中暗动。但他又想听黎传杰能说出什么让他嫉妒死的理由。
“真不懂假不懂?看送我一套意大利高级西服你很意外是吧,女人送男人剃须刀是什么意思?你小子好好享受艳福吧。”
“你小子想害我?别胡说。”杨帆有些纳闷。
“你知我知。不明白算了,自己琢磨去。”挂了。
杨帆拿着剃须刀翻过来转过去看,不就是一把剃须刀吗?有黎传杰说的那么玄嘛。他下意识地用剃须刀在脸上比画着。哦,剃须刀在使用的时候,不就是在“吻”自己吗?
心里一热,脸也烧起来。这个天高气爽的秋天。
七
小李有些慌张地推开杨帆办公室门。杨帆正在回一条短信,嘴角还挂着笑意。
“杨院长,我刚刚从卷宗副卷里发现一份材料,您看一下,可能有些麻烦。”小李有些着急。
杨帆拿过来。原来是一份抵押贷款合同。水泥厂早在几年前就把土地抵押给了贷款银行,担保贷款五千万元。而且是“不可撤销的担保合同”。杨帆头脑一懵:这事魏莉早为什么没说?
按照法律规定,如果土地被抵押而且抵押有效,该资产不得列为破产资产,享有“别除权”。如果抵押权人同意清算组处置,银行有优先受偿权。如果这样,整个破产程序就无法进行,计划肯定崩盘。
“银行在破产申报的时候申请‘别除权’了吗?”杨帆拿着抵押表问。
“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小李说。
“那这份表是怎么到卷宗里的?”
“估计是水泥厂账上的。这是份单独的抵押担保合同,与借款合同是分开的。魏庭长把它收在副卷里,可能是因为对方没有申报。前几年贷款都比较乱……”
“这事清算组知道吗?”杨帆有些紧张。
“估计不知道。因为清算组在清算资产的时候没有把土地使用权别除。”
“这样,这份材料连同卷宗都放我这,我再审核一下。但我必须告诫你,这事对谁也不能说,否则我要追究你的责任。它关系到案子能不能继续进行的问题。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小李有些惊恐。她从法律院校毕业才四年,稚气未脱。
为什么银行没有申报呢?只有一种可能:银行没有找到抵押合同。经济过热的时候银行大批向外放贷,资料保管不善,很多都是糊涂账。杨帆就曾经审理过一个案子,银行拿贷款合同起诉,被告答辩的时候把还款凭证提交了,银行白损失一笔诉讼费。现在的问题是,这份抵押合同有没有被复制,其他人手中有没有?如果没有,事情就到此为止。
“魏莉,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杨帆觉得这么大的事魏莉没有汇报,不应该是简单的疏忽。
行政庭和院长室都在一个楼层,所以魏莉很快就过来了。杨帆轻轻把门掩上,留个缝。
“什么事啊?这么严肃。”魏莉到行政庭以后清闲的时间多了,也开始注意保养皮肤了,比在破产庭的时候显得气色好得多。女人只要一陷入钱或权的欲望里,很容易变老变丑。
“破产案子现在小李在办,她年轻,你要多指导指导她。破产资产上没什么问题吧?有没有遗漏的或者应该别除的?别到时候我们程序走完了要回头,费劲不说,显得法院办事马虎。”杨帆试探着问。
“没有,我记忆中没有。进入破产程序后,所有的资产都已经登记造册,清算组都贴了编号。债权人对资产没有提出异议,也没听说有别除权情况。”魏莉想了想说。
“哪家债权最多?”
“可能是银行吧,估计有八千多万。他们是水泥厂的开户行。”
“这些银行也真是,贷款难道也没有担保?”杨帆漫不经心地问。
“我记得好像没有证据。那时水泥厂是AAA级信用单位,再加上市里对他们要求贷款倾斜,只要贷出去就算效益,哪里要什么担保。现在不行了。你为什么问这个?”魏莉有些奇怪。
“我是怕小李操作上有失误,到时候不还是你、我的问题嘛。破产法庭是我分管的,你调到行政庭后,案子也是我安排的。小心为好,市里已经过问过几次了。”
“谢谢你关心我啊。”魏莉笑着说。一道秋阳照在魏莉的侧面,强烈得让杨帆看不出她的表情。杨帆觉得她笑得有些怪,可不知问题在哪里。
“赵亚岚辞去法律援助律师,和洪涛合伙成立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你可知道?洪涛和杨阳分手了吧?分手也好。”魏莉问。
“洪涛不还没有通过司法考试吗,他怎么能执行律师业务呢?”
“他现在是赵亚岚的‘贤内助’,通过司法考试不是早晚的事?赵亚岚在做银行的法律顾问,找过我问水泥厂的事呢,我什么也没说。我都调行政庭了,破产法庭的事我还操哪门子心啊。”魏莉脸向窗户侧了一点儿,杨帆可以明显地看到她一撇嘴。
“她问什么了?”杨帆坐直身体,问。
“也没有问什么具体事。无非是什么贷款的经过和手续。我说你们银行贷款给人家难道没有手续?她说经办人回忆好像有笔贷款当时办了抵押,可找不到抵押合同。问水泥厂账上可有。我说水泥厂账几十本,我是电脑啊?没给她好脸看。”
“她怎么想起来问这事?”
“她说据银行贷款凭证上注明‘此笔贷款有抵押’,可找不到抵押合同。”魏莉看着他说。
杨帆微笑地看着她:“你最近变漂亮了。是不是在名流做的美容?”
“是吗?你怎么知道的?”魏莉抚摸着脸说。尽管知道杨帆说的不一定是真心,但仍然很开心。
“你对我有误解。我不要求你完全理解,但至少理解一部分。”杨帆平视着她的眼睛,显得十分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