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XD（1 / 1）
睁开眼，
纵使是空洞的眼神，
精致的脸庞也露出动人的微笑。
硬盘大脑，零件肢体，
硅造筋骨，电路血脉，
金属的躯壳，包裹着完美的皮肤。
用“芯”感受
电流在电路中勇往直前，却不知前路已定；
程序飞快演算，却不知结局早判！
………
*******************************************************************************
振凯玩具公司。
振凯集团是一家研发和生产智能电子玩具、毛绒或机械玩偶以及益智儿童用品的企业集团，至今已拥有三家子分公司，而总部处于潘城的郊区，是公司研究开发智能玩具的中心。
通常，除了实验室和茶水间之外，范卡最常去的地方就是维修间了，通常里面摆满着各种检测仪器、示波器、稳压电源、电烙铁等，简直就像是一间回收废旧电子品的储物室。
这一天，当范卡带着一些玩具半制品进来维修间的时候，毫无意外地就看到在里面的符博正双手握叠地支在黑色的实木办公桌上，一身浅蓝衬衫让他显得文质彬彬而优雅成熟，明窗的光亮勾勒出他俊秀的轮廓，身后柜台堆满的各种机械零件、电子半制品都成了模糊的布景。
桌位后，符博神情专注地对着面前老旧的台式电脑，像是在认真构思和计划一份独特的玩具产品方案。然而范卡知道，他很可能不过是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保护屏幕上不断切换的性感美女，而他的格子衬衫下极可能是一条运动裤。
对于甚少踏出维修间的符博来说，大概只要上半身能见人就行了。
没有开声打扰符博，范卡只是默然地走向了工作室中另一旁的工作台，路过时顺便在地上散落的电子零件中捡起一块职称牌，然后端正地摆放到符博的办公桌上。在那块水晶雕纹的职称牌上，一面刻着“高级工程师”，另一面是范卡用卡通贴纸写着“我知道你在装逼”几个字。
见范卡过来，符博从性感系列的足球宝贝屏保图案中收回目光，笑眯眯地望向范卡。之前曾有女同事评价过符博笑得下流，范卡一直觉得她们错怪他了，他不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亲，”符博戏谑地望向范卡，脸上是能骗到卖萝卜的大婶少算他5毛钱的憨厚表情，无害得令人感动，“装逼乃人之本能，能坦然处之也是一种境界。”
“当达到一定高度，恐怕就下不来了。”范卡头也没抬。
“……”符博愕了愕。
范卡没再理会他，开始埋头工作。她对着文件夹中各款玩具产品的原理图，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工具开始拆修那些废弃的玩具半制品，旁边的柜台已经堆满了被她整修过的滑轮机械狗、开摩托的超人、跳舞小丑、独眼怪等，看起来就像是怪物集中营。
习惯性地，符博慵懒地后靠在皮质的转椅上，双手枕头，以最悠闲的姿势继续装逼——据闻是因为打领带和拉裤链他通常只记得做其中一样，大概这就是公司不得不将他从研发部安置到检修部的原因。然而，他依然是公司里数一数二的出色工程师。
这个时候，符博将目光投向正在摆弄玩具的范卡，她的眸光清澈明亮，可惜清秀的脸庞上总是一副呆板的表情。此际她正在检查一只电子青蛙的驱动电路，神情是那样的专注、认真。
“为什么要修理它们？”符博漫不经心地问。
在标准的慢三拍之后，范卡慢慢抬起头来，表情木然地望了望符博，说道：“那你为什么也一直留着‘巨无霸’？”
“巨无霸”正是符博办公桌上的那台重量级的台式电脑，老旧的机箱上的CPU风扇总能一直嗡嗡响，光驱下的外壳还蹦了一个缺口，甚至能看到里面积着灰尘的电路板和凌乱的布线，零件之间的焊锡像水泥疙瘩一样粗糙，显然是被人拆修过不少次。
“因为……它是个乖孩子。”符博抬起手，拍拍巨无霸那沉重的显示器。
“它们，也是乖孩子。”范卡低头拿起电烙铁，继续修理那些安静的机械玩具。它们只是一些设计未完善的玩具样品、残缺半制品，不过范卡总是要将它们整修好才放置到部门里的半制品存库。
符博笑了笑，视线扫过堆积在周围的那些被范卡认真修整过的玩具半制品，它们也一直在安静地注视着范卡。收回视线，符博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脑上，今次他在察看的，是有关于公司要研发具有更接近人类情感的智能玩具——“XD娃娃”。
从工程文件的图片上看，那些娃娃被设计得非常漂亮，是制造得极为精美的仿真人偶，内置有高度集成的智能芯片来模拟人类的情绪反应和释放。不过，这个项目一直只是处在开发阶段，效果并不是很理想，每天都有不少废次品的XD娃娃从研发部被送来检修部做测验，要不就是直接废弃掉。
沉思了一会儿，符博在抬头之际，恰好就从玻璃层外看到研发部的徐森带着一具XD娃娃的样品躯壳向这边走了过来，然后部门里至少一半的女同事在不经意地侧头回望。这不外乎是由于徐森那一张俊得能当门卡刷的脸，而且研发部里的人几乎脑门上都刻着“精英”两个闪闪发亮的字。
“How old are you？！”符博在徐森推门进来之际开玩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鉴于他的古怪思维，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应该是——怎么老是你？
“I am fine (five).”徐森望向符博笑了笑，说出的那一句英语令他额头上“精英”两个字无地自容地自动淡去。
和符博打完招呼，徐森就径直走向范卡身旁，等范卡将正在修理的玩具半制品上好螺丝之后，徐森才俯身将手中的XD娃娃躯体递过去，视线一直望着范卡恬静的侧脸。
“范卡，能帮忙检测一下这个样品的发声回路吗？”徐森微微笑，目光中透着淡淡的温柔。
“哦。”范卡抬起头来。
说完，范卡接过那具半成品XD娃娃，然后就揭开玩偶娃娃的躯壳后盖，先是查看到里面的电子线路、马达齿轮、离合器、电源装置等构件，错落分布的齿轮带动偏心杆而灵活调动身躯和四肢的运动，躯体内置有智能芯片控制的传送接受命令的蓝牙模块、超薄型压电扬声器以及蓄电池装置。
好一会儿，范卡才感觉徐森依然站在一旁并未离开，于是她才又转过头来，眼愣愣地望着他。
“范卡，”徐森缓缓透了口气，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挫败感，并且决定这一刻在被人忽视掉之前一定要直入主题：“今晚一起出去吃饭，嗯？”
“好。”范卡点了点头。
“那下班等我。”徐森扬起嘴角，脸上恢复自信而明朗的神态。
………
直到徐森走出了维修间，符博才将视线从电脑里的XD娃娃资料，转移到范卡手中的那具样品躯壳上，它是XD娃娃中的其中一款，有着精致得慑人的脸庞，束着金色马尾辫，双眼漠然地睁开着，黑色的瞳孔就像是雕刻在眼眶里的装饰品，只是呆呆对着前方，茫然无光。
然而这款仿真人的洋娃娃却是身价不菲，光是为它们量身定做的智能芯片就花去了公司20%的预算，且多个传感器使它能记录下常跟它玩耍的儿童的声音、气味及其它的特性信息作为“情感函数”的变量，并根据与它“感情深浅”的程度而做出不同的回应。
“你相信吗？”符博望向范卡，起身走到她身旁，“……情感模拟。”
“呃？”范卡疑惑地抬起头。
“人类的情感，”符博打量着那具娃娃的精致脸庞，眉头扬了扬，“会是计算机程序就可以模拟得出来的吗？”
“这款娃娃虽然处理器速度很快，但个体芯片的储存容量依然是有限的，”范卡轻轻按开那具XD娃娃的脑后盖，一边继续摆弄着里面的线路布置，一边认真地答道，“写入的软件能让它们和儿童一起玩耍游戏，但依然要按照规定的程序行事，也许能‘模仿’一些常见的人类情绪反应，但应该还远远不能‘模拟’人类复杂的情感。”
“玩偶模拟的人类感情再真实，始终也是假的。”符博淡淡地说道。
“那么……”范卡望向符博，眸光幽亮，“人类的感情，是不是都是真的？”
符博定了定，神色凝固了片刻。
范卡低头，继续检测玩具的电路。
“我、爱、你！”符博忽然转过头来，慢慢说出了这不一般的三个字。
转过头来，范卡没有说话，只是用沉鱼浮泡的平静眼神望着符博。
“XD娃娃的启动指令。”符博一脸的痞笑，很容易让人忽略掉他眼底下埋藏着的认真。
同时，刚才的话语声音已经悄悄地在空气中传播开去，被XD娃娃的声音传感器接收到了信号，这些信号从一连串条件判断语句中轻轻穿过，在电路里不停地飞跃，直至达到终点。最后，马达启动，机械躯体里的语音合成器开始工作——
“我也爱你！”玩偶发出甜美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