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恍然大悟（1 / 1）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早些。夜深了，朱雨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朱雨沉沉地睡去，她做了个梦，一个没有尽头的梦。梦中的她被关在一个迷宫中，她四处寻找出口，却不知该从何处找起；她想就这样蜷缩在迷宫中，可身后便有追兵赶来。
梦醒，朱雨从床上坐了起来，惊出一身冷汗。眼前是雅致又略显奢侈的房间，哪有什么迷宫。朱雨抱膝坐在床上，心想自己也许是太累了，才做了噩梦。反正也睡不着了，她干脆披上衣服出去走走，到外面吹吹冷风，缓解一下情绪。
李员外房间里的灯还亮着，窗上人影晃动，靠近门口，李员外和夫人的对话声也传了出来。
朱雨心道：‘李员外回来了，夫人却未曾告诉我。’朱雨往前走几步，听到对话后却愣住了。
只听李员外道：“朱雨的生死事小，可是她毕竟救了我们一家人的性命。若我们将她拒之于门外，岂不是忘恩负义？这事要是传出去，会损害我的名声，我的前程......。”
李员外道：“可我若帮了她，别人若是知道，只会认为我和天地罗杀手纠缠不清。若是我们帮了她之后，不将此事宣扬出去，便可两全其美，只是我心里有不甘。我不帮她，别人看我不起；我若帮她，只是为别人白白付出，对己无益。”
夫人道：“可以趁此还了她的恩情。”
李员外一摆手，道：“那我们付出得未免太多了，打听那个人可是件麻烦事，不划算。”
夫人淡淡地说道：“也对，天地罗杀手的市价，可是五百两银子以上。”
奈何朱雨耳力很好，将李员外和夫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朱雨心里泛起一丝酸楚，一丝愤怒。她默默起身，轻手轻脚地回房，收拾包裹准备连夜离开李员外的家。
朱雨打开了侧门，顿时她惊呆了，原来李员外早就准备好了。
家丁们从侧门鱼贯而入，迅速绕着朱雨，围成一个圆，他们手上都拿着木棍或者长刀。
李员外从后走来，语重心长地说：“怪就怪你找到我府上。束手就擒吧，朱雨。”
朱雨指着李员外，怒道：“你这个小人，竟然如此吝啬，还恩将仇报！”
李员外叹了口气，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谁让你是杀手。”说罢，他手臂一挥，家丁们群拥而上。
待家丁们吸引朱雨的注意力时，两个身影腾空而起，挥着刀砍向朱雨，又快又狠。
刀口锋利，刀子在火把的照耀下，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生疼。
朱雨拿短刀护住自己，身后却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朱雨，杀了他们，勿留活口。”
那人来时，一股寒意也随之袭来，朱雨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朝她走来，一步一步。那人说道：“朱雨，做杀手最忌讳的事，就是念旧情，心慈手软，以及对别人过于信任。我荆红叶可是曾经嘱咐过你，不要犯先人的错误。”
朱雨恍然大悟，道：“首领，你，你一直跟着我？”
荆红叶并未否认，而是说道：“每个杀手头一次执行任务时，我都会这样做，看看他最大的弱点是什么，也看看他能走多远。”顿了顿，荆红叶说道：“朱雨，你出生在天地罗，按理说生下来便是杀手，可是你却没有杀手的天性。”
朱雨听了，心头一震，道：“朱雨知错。”
荆红叶言简意赅，指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丁们，道：“杀了他们。”
朱雨握了握拳，又听荆红叶道：“你心软什么？人心是最不可信任的东西，你最好不要抱有幻想。当你进天地罗开始，别人便只会把你当成杀手，就算你做一百件，一千件好事，也不会改变别人的看法。他们杀了你，会觉得理所应当，还不如你先动手杀了他们。”
朱雨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她握紧双拳，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她看向荆红叶，却发现荆红叶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双眼中仿佛有万年寒潭，让朱雨心中涌现出一股寒意，和挥之不去的恐惧。
荆红叶不想等了，喝道：“你救了他，他却要杀你。你不杀他，还在等什么！”
朱雨身上一颤。眼前的雪景越来越淡，嘈杂声越来越大，朱雨的视线有些模糊，身体开始不听自己的使唤。
“连你也背叛我！”朱雨腾空跳起，冲向李员外。她一把抓住李员外的脖子，运内力于指间。她的手指仿佛利爪一般，紧紧掐着李员外的脖子，无论李员外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她大喝一声，手上一用力，李员外便归西了。
朱雨看到李员外圆睁的双目，再看看自己的手，有些不可置信，却也顾不上那么多。她憎恨被出卖，如今她被李员外出卖，忍无可忍爆发了。
呜咽声将她的思绪唤回，李员外的女儿出来了，抱着李员外哭泣，同时瞪着朱雨，指责道：“你当初救了他，如今却为何要杀他？人命在你眼中就是儿戏吗？你是坏人，是凶手！”
朱雨迎上那泪眼，这才意识到，她夺走的并不仅是李员外的性命。可是她已经杀了李员外，就算现在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只能一错再错下去。
四周一片静寂，随后便是一阵喧哗声，有人道：“果真是杀手，一定要杀人，根本不留情。”
“若你们不来算计我，我又怎么会去害你们呢？”朱雨面向那些人，大声说道，试图辩解。
“杀手就是杀手，哪来那么多废话！”“要辩解就到阴曹地府里去辩解吧！纳命来！”那两个被李员外请来的江湖人纵身一跃，分别持刀攻向朱雨的两侧，誓要夺走她的性命。
‘危急关头，保命要紧，还哪里顾得上这么多。’一个念头涌入朱雨的脑海，朱雨虽然不想被指责，此时也不得不集中精神对付那两个江湖人。她身形灵巧，避开那二人的刀子，随即手腕翻转，双手仿佛两只利爪，分别探入那两个人的体内，将他们的心脏挖了出来。
“妖怪啊，妖怪！”家丁们四散而逃，只剩下朱雨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抽空一般。她的两只手分别抓着一只心脏，血染红了她的衣袖。朱雨茫然地看了看前方：越过侧门，眼前是一片土地，上面连棵树都没有，光秃秃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烟，飘向远方。
朱雨抛下那两个心脏，跑出侧门，她朝着天空大喊：“杀人根本就不是我的本意！”她喊完这话，泪流了下来，低声自言自语道：“罢了，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朱雨环顾四周，哪里都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天边浮现一抹血色，有个魁梧的人朝着朱雨走来，他便是天地罗首领。他朝着朱雨伸出手来，说道：“朱雨，做得好，不愧是天地罗的杀手，我荆红叶的得力手下。”
朱雨愣愣地看着他，她的手朝着他迎上去，握住了那双温暖的大手。这双手沾满鲜血，她知道，而她的手也沾上了血，就在刚才。朱雨知道，刚刚是首领荆红叶控制了自己的心智，而她现在已经不受荆红叶控制了，却没有丝毫的反抗，而是麻木地接受了现实。
李员外的女儿抱着父亲，仍旧不肯离去。荆红叶在一旁冷哼一声，提醒朱雨。朱雨会意，泪如雨下，手起刀落，小女孩一命呜呼。
荆红叶道：“这就对了。朱雨，你不要再去幻想正常人的生活，这是你作为杀手的宿命。”顿了顿，荆红叶道：“不要有任何的依赖心，你要学会独立，学会孤独，不要相信任何人。既然你被命运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一直走下去，不要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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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澈听得入神，一脸的不可置信。
朱雨淡淡地道：“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这就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第一次杀人的经过。我一直都很羡慕正常人的生活，我曾幻想过，若是有朝一日能逃离天地罗，就去深山里过活，那时日子虽然清苦，但至少可以远离江湖恩怨，烧杀抢掠。”
朱雨顿了顿，又道：“那日我替宇文鸿辩解，并非是我完全赞同他的做法。我那样做原因有二，其一是我经历过江湖恩怨，所以能理解他的做法，也能明白他已将心狠手辣变成一种习惯，无法改变。其二，我不想让你和他之间产生矛盾。”
韩澈感叹道：“我原以为，人都是怀着善意的多，其实不然。”
夜深了，韩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想到某一天，他信誓旦旦地对韩掌门说：“等韩澈打败宇文鸿，变成名了，韩澈要借此机会成为江湖侠客，行侠仗义，威震武林！”
韩掌门为此把他揍了一顿，道：“威震武林有那么容易吗？异想天开！”
韩澈还为此狡辩，却听韩掌门骂道：“你知道武林中有多少个门派吗，你以为他们培养的都是废物？太平盛世，成名的机会少，但不代表人才凋零！你真当自己有本事？只不过因为很多人不图虚名，所以不被江湖中人所知！你以为闯荡江湖这么简单？等你见识了江湖的险恶，再回过头来今日的这番话！”
韩澈想到这里，翻身而起，终于明白师父说的这番话的含义。那时韩澈以为江湖生活就是行侠仗义，如今在江湖漂荡了这么久，知道了人心最难测，渐渐地变得不相信别人。韩澈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就算心中怀有正义，却仍难免陷于江湖纠纷之中。人心难测，他还没有过人的智慧，周旋于不同的门派，不同的江湖人士之间。
韩澈害怕自己越走越深，越来越背离自己的初衷，日子一久，便再也找不回过去自己那善良单纯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