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3)（1 / 1）
我端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这春满阁，画栋雕梁，雁翅影壁，确实很气派，装潢的格调雅丽不庸俗，一进门的花厅采取了歇山设计的两层楼，走廊安着木雕栏杆.
因为是白日彩灯熄灭，但也可以想象，一到夜幕降临，在彩灯吊坠的流光闪烁下，是多么的鼓乐喧哗，征歌逐色，日夜车马盈人。
而这刚刚被引进来的旁厅，差不多也算是姑娘们接客的聊天地吧。布置的十分典雅，点着熏香，案几上还摆放着一把古琴。
“呦，这位姑娘好像登错门了、找错地了吧，这里可不是布坊、酒楼，随意就来的地～”
我仔细的看着眼前这位春满阁的赵嬷嬷，保养的还不错，妆化的很适宜，至少没有媒婆那样的红脸蛋～身材已经达到发福期，传说中的老鸨竟是长这幅模样，也算是不错了。
“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既然进了这个门，自然就不会弄错，我找的就是鼎鼎有名的春满阁的赵嬷嬷！”不管怎样，先夸几句再说。
“通常都是爷们来找我看中了咱阁里的哪位姑娘，至于姑娘找我就是要卖身进我这阁里。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为何事呢？”赵嬷嬷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条不紊的喝起茶来。
微笑，“都不是，我只是想和赵嬷嬷合作而已。”哼，我比你还淡定！
“呵，你一个黄毛丫头，竟然想跟我合作。我赵嬷嬷一个人独撑春满阁到现在，也没听过有谁要更我合作，你又拿什么和我合作！”
“确实，小女子身无分文，又无权无势，无论哪方面都比不上赵嬷嬷，实在无法让赵嬷嬷看得起的。不过，小女子初到贵宝地，便听闻景城第一花楼这种事，而春满阁几次都略输于百花楼，屈居第二，深感可惜。”我故作惋惜状。
“那是！想我春满阁什么场面没见过，要不是那个姓秦的贼婆子用下三滥的手把戏。谁是第一还说不准呢！”一提到百花楼，赵嬷嬷就面露凶光。
看来传闻真不假，若是秦嬷嬷那天死于非命，百分之九十点九九的人都会认为这赵嬷嬷是幕后黑手吧。
“下三滥的手段总不会两三次都轻易的得手吧？”
“照你的意思是我春满阁就真的技不如人，然后恭敬的对百花楼说：‘自叹不如，甘拜下风’？这位姑娘莫不是来砸场子的吧？”声音开始尖锐。
“嬷嬷莫误会，”我笑笑化解一下紧张的气氛，“我一个弱女子，又怎敢孤身一人来砸场？嬷嬷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我既然来到春满阁，自然看到春满阁的优处，又怎会‘长百花楼志气，灭春满阁威风’呢？”
呀，真佩服自己话说的这么顺溜，那些演员也是靠着编剧编的剧本，背着台词才混下来的，照我这水准，简直就是自编自导自演嘛！就差一自摸！
“话到这，姑娘就直接说明来意吧。”听完我整改后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赵嬷嬷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我也不磨蹭了，直截了当。
“很简单，我要成为春满阁的头牌花魁，卖艺不卖身。”
身旁的阿珠看到赵嬷嬷和身旁一些看热闹的丫鬟们露出的意味不自量力的眼神和讽笑，心里有些发毛，贴在我耳边小声嘀咕：“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地方的人看起来都不太好……感觉毛毛的……”
唉，弱肉强食，不仅是青楼，哪里不都是倚强虐弱，自然规则罢了。连阿珠一根筋的大脑都能感觉出这种势利。
拍拍阿珠的手以表安慰，我不急不慢的说出预定的台词：“再有几个月又要重新选举新的景城第一花楼，据闻百花楼里的玫瑰姑娘又是人们下注最大的赢头，而其他落于春满阁的青楼妓院更是卯足了劲的训练新人、招揽客人，至于春满阁，赵嬷嬷又有什么打算？”
面露愠色的赵嬷嬷只是说句“自有打算，不可泄露。”我有些疑惑，这古代人做生意还是挺弱的，才说了几句话就相由心生，一点也不会藏心思，喜怒全摆在脸上。
若是现代人，那脸皮就是不锈钢制成的，光光亮亮的阻绝任何侵袭。就算有人往自己脸上泼水，也会神色自若的拿出纸巾搽拭干净，并微笑优雅的对对方提出建议：
“下次直接泼硫酸更省事便捷些，这样会浪费水资源的，节约要从小事做起。”所以瞧那赵嬷嬷的神色和语气，叫人一眼一听就能看穿真伪。
“世间男子多薄情，谁又不喜新厌旧？并不是人老珠黄。只是那风格突异才能获得稍微长久的宠爱。日日月月年年都是一种姿态，又怎么不叫人生出厌烦之情呢？
所以敢问赵嬷嬷，春满阁里是否有这样颜色新意、撑得起局面，又能突破玫瑰姑娘的女子存在？？？”
沉默片刻，一声叹气溢出，“倘若有这样的人存在，秦婆子早就先一步抢走、放出风声让别人嫉妒了！”随后又重新审视我，“看你似乎也颇有笔墨文化，模样清秀，算中上等，可这样的姑娘，我手里并不缺少，你有何其他异处？”
乖乖，我现在这副模样只能算上中上等！好歹在我眼里那也是大大的大美人啊～就两字----清秀！审美眼光差距也太大了吧……
“头牌姑娘相貌固然重要，其他方面也要各各精通，比赛时也是从各方面综合打分。对于嬷嬷的想法，只能说不能光从表面去看一个人，若是一眼就能摸透，岂不是更加无趣？小女子也不会说的出成为头牌这样的狂言！”
“依你说，推你当头牌是明智之举？由你取得京城第一花楼是十拿九稳？我拿什么相信你？”鱼儿鱼儿终于忍不住上钩了～～～
我起身走向窗台旁的案几，把这把琴先瞧个仔细：面板由上好的木质漆就，两旁的雕花精美，共十八弦，两端各有十八个弦孔。
琴首弦孔为置木枘（弦轸）用，一弦一枘，栓弦于枘上。这和平时自己用的二十一弦的古筝颇为相似又略微差异，不过弹奏指法应该大同小异吧。
我伸出手轻摸慢捻几下，一方面稍微试探自己是否指法生疏错误，另一方面又试了下这把琴的音色。那极具穿透力的高音、扎实的中音，再加上浑厚的低音，整体的音色融合在一起，非常和谐美妙。
心中像是起了共鸣，于是随性的弹奏出一曲《出水莲》，旋律清丽典雅，悠闲的弹奏却又富有动力，同时又以不同的触弦点弹奏，造成丰富的音色对比。滑音产生后倚音，韵味悠长，又以重颤音偶尔点缀一下，色彩清淡。
一曲终了，我环顾四周，稍显目瞪口呆的赵嬷嬷、有些疑惑的阿珠和被琴音吸引过来的一些人。只是一首简单的曲子，没想到令这些人表情丰富。
“这是什么曲子？怎么从未听过！”找回声音的赵嬷嬷两眼放着光。
我认得那抹光的含义，和自己每月发工资时的神态一模一样的～金子啊！！！
“是我自己创作的，取名为《出水莲》。”原谅我的张冠李戴吧，为了出名，拜托了！话说我这样也算是发扬中国的文化艺术吧！不收代言费啊～“看到那莲花‘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而生出的心中所想。”
“好一个‘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表里不一才是真才学啊！出口成章，小曲小调又能随手拈来，全才！”赵嬷嬷如同挖到了千年人参一样合不拢嘴。
“嬷嬷真的夸赞，只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而已，全才可真不敢当，那是需要嬷嬷日后才能验定出来的。”我轻飘飘的把高帽子递了过去。
“好好好！！！来日方长嘛！那么姑娘就真的准备入我春满楼了？”
“那是当然！话说在前头，头牌不卖身！”我又重新申诉一遍。
“不卖身好说，不过头牌……”赵嬷嬷似在苦恼，“怕楼里的姑娘有争议啊……”
“嬷嬷一句话的事，”我轻笑，“头牌又不是独我一人，原先春满楼的头牌沈姐姐自然依旧是头牌啊～二人之势总比孤军奋战好很多，不是吗？嬷嬷放心，我自有礼物送给各姐妹，以表敬意并安抚争议，只要嬷嬷放手让我去做就行了～”看似主动权交给对方，实际更是胁迫。
“算了，豁出去了，嬷嬷我就赌着一把，咱们说话算数！”
“放心，嬷嬷一定逢赌必赢！手气最佳！”搞定！终于有好地方睡觉了！终于远离杠人的木板床了！再睡下绝对自己也成木板了！万岁！！！
“说了这么长时间还不知要怎么称呼？”赵嬷嬷这才想起。
我笑了笑，嘴角掠起一道弧线，“雨过天晴，连雨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