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收获日（1 / 1）
位于城北的城隍庙，建于明代洪武年间。如今的它早已不复当年香火鼎盛的辉煌，但仗着庙内绿树成阴，倒成了附近居民夏日休息纳凉的好去处。所以即使是在这炎炎夏日，城隍庙内也有不少人聚集在此休闲聊天，或者逛逛里面的小吃和古玩市场。
苏城的古玩市场就坐落在城隍庙正殿后的角殿周围。最初是由一些爱好者组成的交流场所。随着加入者的增多，慢慢形成为一个专业的古玩集散地。尤其是近十年，随着本地几个古玩商的发展壮大，已经成为附近几个省最大的古玩集散地。即使在最平常的日子，都有不少幕名而来的古玩商人和玩家来这里进货、捡漏。
这样的地方龙蛇混杂，也是摸金校尉、搬山道人等处理到手明器的最好去处。我近几年得来的明器大多就是在这里出的手，而今天正好是我同合作过多次的古玩倒爷胡胖子约好见面的日子。
穿着一身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浅色套装，优哉优哉的把城隍庙的小吃市场逛了个遍。挑了几样许久没吃的过足了嘴瘾，我才晃晃悠悠的走进古玩市场。
刚进市场，地头蛇蚊子便迎了上来。
“九爷！您可算来了。胡爷都等您好久了。”蚊子一脸的媚笑：“什么时候赏小的一点生意。也不用象胡爷那样的大件。几件胡爷看不上眼的小东西就行。”说着，转过身带起路来。
“数你小子眼尖，我一迈进市场就被你给看见了。怎么。胡胖子来了很久啦？”蚊子子年纪不大，进市场也不过几年时间，不过胜在人机灵，腿脚又勤快，很是得一些老生意人的喜爱。因此常常能在老玩家那里揽些小买卖来做。我也喜欢不咸不淡的和他说上两句。
“胡爷早就来了，在二楼包房里喝着茶等您呢。”也许觉得没被拒绝就是有戏，蚊子越发勤快起来，不但把我带到包房，还负责端茶送水，当起了免费男招待。
等蚊子把茶水冲好退了下去，房间里的胡胖子才开口说：“古兄上次的货可真是烫手啊。老弟我可是费了大工夫，最后找上毛老人家才把货脱了手。”
听他这样说，我忍不住笑起来说：“胡胖子你还是那付奸商的嘴脸一点都没变。什么货你能给毛老头出手，就算你自己收起来也不会把货给他吧。”
拿起茶杯轻嘬一口继续道：“你也别和我扯，那只青花镶银凤盘可是正宗明朝汝窑的货色。这样的东西存世的一共也不出50件，我这样品像的不会超过10件。你出给北京的老凤家把人家宰的可不轻。怎么，还嫌赚的不够？要不我让我兄弟和你重新谈价？”
“别。别。我这不开个玩笑吗。我胡胖子生意做的再精，也不敢少您九爷一分钱不是。”听说要让我那兄弟和他谈，胡胖子赶紧松了口，生怕说的慢了，眼前谈判对象会变成另一个人。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番表现失了面子，干咳一声道：“说实话，有时候真觉得伍爷不象吃咱们这碗饭的。伍爷那脾气要放在古代，那就是一英雄豪杰，跟他打交道实在不是我这样的生意人吃得消的。”
话音刚落，一个粗豪的声音便从包间外传了进来：“胡胖子你倒挺记挂我老人家。不过一两个月不见就把老子说成英雄豪杰。要是半年不见，老子岂不是会变成郭靖郭大侠。”
说话间，包厢的门被一个大汉推了开来。
一米八以上的个头，健壮的体形把一身名牌休闲服撑的鼓胀饱满。标准的板寸式平头，浓眉大眼加上笔挺的鼻梁和厚厚的嘴唇，这长相要放在二十年前，倒是标准美男子。现在嘛，则感觉多了些乡土气息。
来人正是我的搭档伍源笙。其祖父曾是民国期间著名武师，从小受祖父的影响，也练了一身好功夫。性格豪爽、嫉恶如仇，最见不的欺善凌弱之事。年轻时常常仗着自己能打，同乡里的流氓地痞干仗。十多年前一次大意，被当地的流氓头子抓住用麻袋装了，要沉到长江里下饺子，凑巧被我撞见救了下来。从此跟着我出活，十多年下来，也成能了独当一面的行家里手。
伍源笙进屋后，叫了我声大哥后，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眼睛直直的瞪着胡胖子，也不说话。
几分钟后，胡胖子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开口说：“伍爷，您有什么要吩咐，我胡胖子刀山火海也一定去办。要是我有什么地方没考虑到，怠慢了兄弟。您也只要一句话，我也任打任罚。”
“你这次又从我们兄弟身上赚了不少钱吧。”过了好半饷，伍源笙才慢吞吞又冒出一句。
听到这话，胡胖子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一脸苦相道：“您和古爷都是行家，我就再想瞒也瞒不到你们头上。每次的货我都是给足了价钱的。若说和明货价差大也是行情。这些个器件，买家到手没个一二十年，也是见不的人的玩意。怎会出明货的价格来买。”
伍源笙大手一挥，打断胡胖子的真情表白，“我不管。一千多万的东西，你小子卖出去还不到两百万。你大爷出生入死得回来的东西，都被你小子把钱赚去了。今天不管怎样，你的给伍某一个说法。”说罢，把胡胖子面前的茶盅拿起来，大大的灌了一口。然后双手抱胸，双目圆睁的瞪着胡胖子。
胡胖子看着自己的茶水被打劫而去，不由心中苦笑。暗道，说你是英雄豪杰那是台面话，其实整个就一土匪无赖。想归想，嘴里可不敢这样说，赔笑道：“我怎敢多赚您伍爷的钱，每次出货不但联系买家要花钱。有时候为了把货做明，还要给货弄身份，甚至出大价钱请专家给货安排出处，找关系上展览什么的。这些算下来，我也就挣个辛苦钱而已。”
伍源笙听完，嘿嘿笑了起来：“你说的这些，好象都和这件货没什么关系吧。老子也不废话，这还有件玩意，你拿出去转了。也不多要你的，一口价三十万。”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鼻烟壶放到桌上。
胡胖子拿起来一看，差点没哭出来：“伍爷。这个玻璃胎画珐琅鼻烟壶也就是乾隆年的东西。不过工不够细，底款也不是出自宫里，撑死也不过是几千块钱的玩意。您这不是和我开玩笑吧。”
“谁和你开玩笑。怎么！准你赚老子的钱，就不准老子赚你的钱。这次你在我们兄弟身上赚了一大把，今天我也赚你一笔，不行啊。”说着，脸上更露出地痞般的表情：“你不买，下次老子有什么货还不卖了。老毛头可是找老子好多次了，人家出的价可比你出的高不少。”
听伍源笙这么一说，胡胖子气势登时矮了半截。方才他的种种表现不过是生意场上伎俩而已。现在伍源笙提起毛老头，才算是真正击中他的要害。
不过胡胖子也是场面上的老手，很快便回过神来说道：“有人没做成买卖，便乱报价来捣乱。这样的事情伍爷想来也见过不少吧。老毛头眼红咱们的买卖，挑拨离间，伍爷可不能相信他的话啊。”
“废话！”伍源笙不耐烦道：“那东西值多少老子心里清楚的很，用不上别人来挑拨。你也别扯这没用的，一句话三十万要不要。”
胡胖子皱着眉把手里的鼻烟壶看了又看，仿佛要找出能值三十万的地方，片刻后终于放弃，眼睛向我看过来求助道：“古爷，您看这。”
我耸耸肩做了个爱莫能助的动作，拿起茶盅径自品起茶来。
胡胖子见从我这打不开缺口，再回头对伍源笙道：“伍爷也不用说了，您要真是手头紧，我这先拿三十万给您周转就是了。这个玩意您还是收着，免得人说我胡胖子不够义气。”
“你想的还真好，我借你的改天还不是得还你。我告诉你，今个我这可是明买明卖，童叟无欺。”伍源笙那里会吃这套，一口就道破了胡胖子的把戏。
胡胖子心道，这还算童叟无欺，那老子就是天下第一诚信的生意人了，再琢磨下利弊得失，咬牙道：“好吧。这鼻烟壶我收下了。不过可说好，下次有什么物件，您可得先找我。”
说罢，拿出支票本正要填票，又被伍源笙叫住。
“现在先拿一万现金来，其余你直接打我大哥账上好了。不要搞支票那么麻烦。老子还得去银行。”武源笙恶型恶状的说道。
胡胖子也是被这煞神给弄怕了，闻言一句也不敢多说。从手包中拿出一万块钱，赶紧递了过去。
伍源笙接钱后，转头对我说道：“大哥。生意谈完，接下来该去消遣放松了。和这生意佬呆久了，身上都是铜臭味。”说罢，拉起我便向包厢外走去。
一开门，就看见蚊子在包厢外站着，见伍源笙出来，小心翼翼的说道：“伍爷，我那鼻烟壶，您看。”
“拿去。拿去。不就一破鼻烟壶吗。老子什么时候赖过帐，要你象孝敬亲爹一样跟着。”伍源笙一脸的不耐烦，边说，从手里那叠钱中抽出一半递了过去。
“别说伍爷拿东西不给钱，数好了，这是五千。四千是鼻烟壶的价钱，一千是伍爷赏你的小费。”
“谢谢伍爷。”蚊子接过钱，赶紧给伍源笙致谢。刚才伍源笙一把将他摊上的鼻烟壶抓走时，他还以为要不回来了，那知道现在不但要回了价钱还多赚了一千，自然高兴的不得了，连连向伍源笙表示谢意。
包间内，胡胖子听到伍源笙同蚊子的对话，再看看手里的鼻烟壶。两眼一翻，终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