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物是人已非（1 / 1）
淅沥的雨声回荡在浩渺的天地间，显得我耳旁知夏的声音模糊而遥远。“夜宸光，我根本就不可能和夜宸珏在一起。而且，并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不能够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病榻上被痛苦折磨而无动于衷。我没办法，既然我知道怎样可以救他，我就不会坐视不管。再说……”
再说，你不在我的身边，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这没有说出口的话，会始终埋藏心底。
我点头，轻声说道：“嗯。也是啊，像我这样的人，的确是应该被放弃，的确不能够被人相信，被人喜欢。”
“夜宸光，你不可以这样说……”知夏的喊声近在耳旁，话语声中浓浓的不赞同：“我没有放弃你。真的没有。而且……”知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是，你是没有放弃我，你是直接把我抛弃了。我这种人，可不值得叶大小姐放弃。说的好听一点，嗯……自作自受对不对？”
我像一只刺猬，为了掩饰我的害怕和脆弱拼命地刺伤他人。我嗤笑一声，紧盯知夏的眼眸，不知是因为隔着雨水看她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眼眸雾气蒙蒙，竟比任何时候都明亮耀眼。
“叶大小姐，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很自私，很疯狂。”我轻笑着，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淡淡道：“不要以为我会心平气和地和你说什么好聚好散，江湖再见仍是朋友这些屁话。我只会看见你一次就想起你不信任我，把我抛弃，再次回到夜宸珏的身边。嗯……似乎可以简单一点来说，你把我的尊严都踩在了脚下。”
“所以，知夏以后看见我一定要绕道走哦。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可真糟糕啊……似乎又要变成坏蛋了……”
知夏退了一步，眨眨眼睛，喃喃：“不是这样的，你明明是好人的，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的眼底闪过一丝隐痛……温柔？我早就应该知道，人生何其狗血！温柔！呵，万年难配身上最不缺的性格……
不管你多温柔，终究抱得美人归的都不会是你……
更遑论，我这个温柔还是装的。
“蓝茵噩梦，什么时候会是温柔的。”我丢下这句话，从知夏的身旁走过。
知夏转身，眼睁睁地看着夜宸光离去，神情恍惚：“不是我放弃你，而是，我没有资格抓住你。你应该意气风发地活在这个世上，你那么潇洒张扬，你是太阳的儿子，却将你的温暖独独留给了肮脏的我，却忘了自己也要取暖才能活下去。”
她缓缓蹲下，已经是无意识地说着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雨水毫不留情地打着那个身形单薄的水绿女子，右手腕上，那缠缠的白色绷带，已经渗出一片鲜红的血迹。如彼岸花妖冶地绽放。
犹豫过，挣扎过，也抗争过……可是最终将我们都推入地狱的，却是彼此。
我脚步踉跄地走出叶府。柳凌轩早已撑着一把油纸伞在大门口等我，一见到我就立马迎了上来：“殿下……”他欲言又止。
我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嗯。柳总管，我想一个人静静，不要跟着我了。”然后继续向前行走。
心，好累；身，好累。仿佛已经在天地苍茫间行走了数万年，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了，却发现，那不过是一个海市蜃楼而已。
这一场风花雪月，不过是我一人表演的单人剧罢了。小丑而已，无需同情。
将血肉模糊的右手举到眼前，嘲讽一笑：“嗯。以前没说过吗，不要付出真心。好了吧，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一切，不过是你活该……”
昔日对夜宸珏的话此时还回荡在耳边：“像恶女啊，那种铁石心肠，软硬不吃的女人，除了我，还真没人可以锲而不舍地一直喜欢她呢。”
看来，我还真是高估了自己，喜欢，可以喜欢她一辈子，但却再也不敢去碰了。总觉得，以前那几个月的相处，就像一个笑话。愉人，不愉己。
翌日一早，我便准备回云苍城了。没想到，萧景行也和我们同行。我骑着马，有些心不在焉，一切，似乎都和以前没有多大不同，除了我的身边少了一个喜穿水绿的人。
“小子，什么时候再和我去山上学习啊……你的药草和医术都看的差不多了，我要教你炼毒，不然我似乎是在教我的师兄应该教的东西。”
我低头顺了顺马儿的鬃毛：“嗯，等我回去和娘亲告别一下吧。二师父，你说我会不会变成一个大坏蛋啊？”
没想到萧景行听到我的问话反而哈哈大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哈哈，不错！我们千草门的弟子哪一个不是坏蛋，我还在担心你会成为千年来千草门的特例。成为坏蛋吧！成为坏蛋里的坏蛋吧！”
我无语，唉，人上了年纪，果然是会变态一点的。
回到云苍城，透过树叶筛下的阳光看这座城市，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似乎，是透过时光的空隙，看着人世沧桑过，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护城河岸上，柳枝轻拂，盈盈的河水倒映着青绿色的柳枝，柳树下三三两两的人，有男有女，似乎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殿下，要回去了吗？”柳总管在身后轻声说，生怕打扰到他。
“嗯。走吧。”
回到落竹园，我直接去找娘亲，柳总管不知道去了哪里。“娘，我回来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几十天前一般无异。
娘亲起身，上前来，眉头轻皱：“怎么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呢？叶姑娘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我打了个哈哈，编了个不真不假的理由搪塞过去：“哦！她啊，照顾叶大人呢，目前没时间回来……”
以后也不可能回来了。
“娘，我要和二师父再去学习了，等会就要走了。”我灿烂地笑着。
“这么赶。怎么不再多休息几天呢？”娘亲看上去不是很赞成我现在就走。
我无奈地说：“额。。没办法啊，要多学些东西，不然就让人看不起了啊……”我握拳呼喊：“我要成为皇室里医术最厉害的，天下大夫里身份最尊贵的！”
“算了。吃完饭再走吧。”娘亲浅笑着说。我点头：“正好，我去叫皇叔来和我一起。”娘亲愣住，有些缓慢，有些不确定：“为什么要叫皇叔来呢？”
我笑着摇头：“错了错了，我应该叫他父王的。”
娘亲久久无话。我揽过娘亲瘦弱的肩膀：“我就想嘛，我这么聪明英武俊朗非凡，应该得有一个不错一点的父亲。唔~~原来皇叔就是我父亲，可真是好啊。哈哈哈！”
“宸光，你竟然不怪我。”
我偏头：“为什么要怪娘亲呢？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兴奋的事啊……”
今天娘亲亲自下厨做午饭，还没全部做好，父王就来了。他穿着一身蓝色长袍，脸色好了很多，柔顺如绸的黑发用宝蓝色随性扎起，额。。我家父王看上去还是那么英俊，根本不像是三十多的人，年轻死了！！~~~
就只有我、娘亲和父王一起吃饭。我想，这应该是我们一家人唯一一次单独吃饭吧。我默默地扒着饭，娘亲夹了一块鱼给我，我笑着，也分别给娘亲和父王夹菜。
父王愣了愣，随即轻笑起来，然后，沉默地吃饭。额。。我想应该是皇家的教养太好了吧，食不言寝不语，却让人有些压抑。
一顿饭吃完，娘亲不知道为什么，亲自收拾碗筷，父王和我来到院子旁边的葡萄架下。“光儿，你还好吧？”
呵，我就知道啥事都瞒不了我这个聪明的父王，估计我家柳总管应该跟父王都说了吧。我低头，看着脚下斑驳的光影：“额……还行……不会想不开的。”
父王轻声叹气：“先去学习一下也不错。父王希望你可以学会忘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父王看的比你清楚。叶姑娘绝对是有苦衷的……你好好想想，她是否像你所想一样，不相信你，把你抛弃了？”
“父王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自以为聪明，觉得是他人对不起自己，却从不仔细思考，究竟是谁的错。”
“父王不希望你像我一样，遗憾终身……”
我抬头，透过树叶的缝隙投下的光斑，照进父王温润的眼眸中，那双眼中，有历尽无数沧桑后的淡然。轻轻点头：“我会想明白的。”
近黄昏，城门口，夕阳暖黄的余晖将整座云苍城都镀上了一层金光。二师父静静地骑着一头小毛驴，我催动□□的马儿，到萧景行的身边，笑着说：“二师父，咱们走吧。”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那人逆光而来，周身很闪耀，金光闪闪，阴影却遮住了他的面庞，看不清来人是谁。但和这人打了那么多的交道，我自然知道那人是谁。
我虽然很想扭身就走，可是却觉得这样太窝囊，有点像落荒而逃。所以我挺挺胸脯，骄傲地仰起头，看着那人渐渐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