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1 / 1)
心中忐忑难神定,忆来往事示后生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从永璇耳边飞过,树后的獐子应声倒地。那只獐子本来是永璇瞄准的,他回头一看就见永瑆拍马而来。“八哥,您离这么近怎么不发箭呢?”
永璇看了一眼手里的弓箭说道:“我的弓弦断了。”
“断啦?”永瑆探头看了看说道:“许是长久不用弓弦硬了吧。没事儿,用我的。”说着就将自己的弓给了永璇。
永璇摆摆手没有接,“不必了,我没有心情。”说着就拉马转身,“心里边总是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生。”他看了一眼永瑆问道:“小豆子那里有消息吗?”
永瑆摇摇头道:“没有。不过没有消息不就是代表他们没事儿吗?”他也跟着永璇往回走,“八哥,你不要太担心了。往日你的骑射功夫总是能技压群雄的,现在蒙古王公都在你若是空手而归皇阿玛见了又要说你的不是了。”
“我真的没什么心情狩猎。”永璇叹了口气扬鞭向猎场外跑去。安在猎场外边的大型围帐里坐着的皇帝、皇亲国戚还有前来朝见的蒙古王公。永璇不能私自离去便回到了帐子里。
皇帝见了便问道:“怎么样?猎了多少猎物啊?”
永璇刚想说话就听到身后永瑆的声音,“八哥打了两只獐子、一头豪猪、三只鹿。”永瑆抱着一只白兔儿走到永璇身边道:“刚才八哥活捉了这只兔儿,说要马上拿去给四姐姐。”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才出去一会儿就猎了不少啊。”
一旁的蒙古亲王赞道:“八阿哥果然一如既往的神勇啊!而且身在猎场也不忘记取悦自己的妹妹真是兄妹情深哪!”
无论是谁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自然是喜上眉梢,就连皇帝也不例外。“朕这皇儿虽无半点建树,但仁孝二字可谓当之无愧!”皇帝谦虚地说道。
永璇可不想陪着他们在这里打哈哈,于是说道:“皇阿玛,儿臣想亲自送兔儿给四妹妹。”
“嗯,去吧。”皇帝心情高兴便点头同意了。
永璇心里总觉得忐忑不安他匆匆的往朗秋的住处走去,不一会儿永瑆便抱着那只兔儿跟了过来。“你怎么走了?狩猎还没有结束呢!”
“我不想呆在那儿,若是现在能回京城我一定快马赶回去!”永璇快步走着。
永瑆勉强能跟上他的步子,“要不我去问问从京城送奏折来的差人?”
“他们只知道外头的事儿,宫里头的事儿能知道多少?”永璇转过一个弯儿就看到了朗秋的庭院。“不过问问也好,一会儿帮我去探探。”
“我知道!不过你也不要总是这么忧心忡忡的,别忘了在这儿我们离皇阿玛很近很近!”永瑆提醒道。
永璇微微点头道:“嗯,我自有分寸。”说着他就进了朗秋的屋子,一进门就看到五格格和景宁也在。永璇一见到景宁就有了想走的念头,可是刚进来扭头就走可不太好。
“八哥来啦!”五格格兴奋得说道:“我们还在商量着先去哪儿玩儿呢!这回可不用愁了!有八哥带着我们一定能看到很多景致。”
“四姐姐,你看!这是我们逮着的兔儿。”永瑆把怀里的白兔儿抱给朗秋然后对着永璇说道:“八哥,你不是还要赶去猎场吗?还不快走?”
永瑆是在帮自己脱身,永璇忙应着转身离去。“八哥,我送你出去。”朗秋把兔儿给了五格格然后跟着永璇出来。到了院子里四下看看无人便低声问道:“八哥,京城那里可有消息?”
永璇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也是一无所知,心里发急呢!”这里虽然是避暑山庄但毕竟天儿热再加上永璇心急他的额头上不断地渗出汗水来。“我一会儿让永瑆去打听打听,你放心一有什么消息我马上过来告诉你!”永璇看着朗秋说道。朗秋微微点头,她知道现在就算是心急也是无用,除了等待还是等待。永璇安慰了一阵朗秋后便离开了,他本来想在朗秋这儿消磨一点儿时间,可是景宁在这儿他就不愿意呆下去了。而猎场他也不想去,于是就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避暑山庄里的景致实在美得叫人心醉,可是永璇此刻却毫无闲情逸致来欣赏这些美景。他踱着步无意间来到“七十二景”的“天宇咸畅”和“镜水云岑”间,面对静怡的湖景他也是匆匆一瞥。
永璇刚在湖边站了站便要转身离去,这时候就听到有人说话。“这番美景你看了几眼就走了吗?岂不是辜负了圣祖仁皇帝的造园心意?”
这声音熟悉的很永璇寻去便看到湖边那排绿荫下坐着一个身穿素服头戴斗笠的人,“五叔?是你吗?”永璇走过去问道。
那人回过头来看着永璇微微笑道:“亏你在心烦意乱的时候还能听得出五叔的声音啊?”
“真的是您啊!刚才在围场就没见着您,没想到您在这儿悠闲垂钓呢。”永璇走过去在和亲王弘昼身边坐了下来。
“你也知道你五叔我向来是闲人一个,那种场合实在不适合我。还是坐在这里吹着风儿看看景儿等着鱼儿上钩比较惬意。”弘昼从一旁插在土里的两支鱼竿中拔了一支递给永璇道:“拿着吧,这玩意儿能让你的心静下来。”
永璇接过鱼竿说道:“五叔你怎么知道我的心不静?”
“哈哈~~”弘昼笑道:“你的眉头就要拧在一块儿啦!谁都看得出来啦!”弘昼看了永璇一眼问道:“怎么?为了什么事儿犯愁?跟五叔说说,看看五叔能不能帮你。”
“唉~~”永璇摇摇头道:“一言难尽啊!”
“哼哼。”弘昼笑着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无非为了一个‘情’字呗。五叔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你心里在想着些什么?”弘昼拿起一旁茶几上已经用的很陈旧的紫砂茶壶,对着壶嘴儿喝了口茶,道:“外头暗中都传着你的事儿,五叔也是略有耳闻啊。不过想想你向来的脾气还是觉得不靠谱!那些痴情汉子才会做的事儿你这位风流倜傥、游戏人间的皇阿哥怎么会做呢?”弘昼看了一眼愁容满面的永璇说道:“现在看来传言也非虚哦。”
“五叔,你所说的风流倜傥、游戏人间的人好像是你吧?”永璇笑道:“我以前还以为自己也和您一样儿,但现在才知道我不是。所以您不会了解我心里的烦闷的。”
弘昼“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后生怎么这么说话儿?说我不了解?你怎知五叔就没有一些刻骨铭心的事儿?”
“嗯?有吗?您那么多‘奇闻轶事’里我怎么没有听过呢?”永璇好奇的看着弘昼。
“废话!你现在的事儿不也是瞒着所有人吗?你以为五叔是傻子吗?这种事儿能大张旗鼓的让人知道吗?”
“我不信,您可别唬我!我可不是以前的那个让你一唬就什么都招了的孩子了。”弘昼的表情让永璇感觉不到半点儿追思的味道。
弘昼满面的笑容渐渐的消失起来,他叹了口气道:“那会儿我也就跟你这么大,脾气秉性也与你颇似,所以你皇爷爷都懒得看到我。”这话儿才起了个头弘昼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在御花园儿里有一个专司花草的宫女,她还会做陶呢!有很多花儿的陶罐都是她亲手做的。”
“她叫什么名儿?”永璇问道。
“好像是叫阿琼吧,过去太久了,我也记不清那么多了。对了,可不许告诉你五婶儿还有永璧(和亲王之子)他们!”弘昼笑了笑继续说道;“你也知道五叔最喜欢摆弄花草,这一来二去便有了那事儿。”弘昼在侄儿面前毫不隐讳自己的过往,“那会儿你皇爷爷已经下旨赐婚,没多久就要成亲。我那时就想着成亲后就能将她接进王府,到时候也能长相厮守。”
永璇托着腮认真地听着,“是啊,这不是挺好的吗?”
“好?”弘昼苦笑道:“你也知道你五婶儿的娘家是什么地位的人啦。婚后便迎娶妾室便是对蒙古王公的不敬,你皇爷爷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那就等着呗,等个一年两年也不迟呀。只要你心里有着她就行了。”永璇说道。
弘昼看着永璇便笑:“五叔那会儿的脾气可比你急,怎么能让自己喜欢的人留在宫里一年两载的呢?皇宫是个什么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弘昼看着湖水继续道:“后来我就跟你皇爷爷闹,还说如果成全了我就会奋发图强。”
永璇笑了,“那不是很好吗?皇爷爷最期望的就是五叔你长进啦!”雍正爷对自己的这个儿子是最为疼爱的,但也是最为头痛的一个,这些事儿人人都知道。
“你猜你皇爷爷说什么?”弘昼看着永璇问道,永璇摇摇头。“你皇爷爷说宁愿要个不长进的儿子也不能拿国家的安定作筹码。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一直到现在。”
“啊?那她人呢?”永璇的心也揪了起来,拉着弘昼的胳膊追问道。
弘昼摇摇头道:“不知道,你皇爷爷既然要她离开我,又怎么会让我知道呢?”
“那您也不到处找找?”永璇急了。
“找?上哪儿找去?就算是找到了又能如何?”弘昼反问道:“那时候儿我也执着过,甚至用死来要挟,可你皇爷爷一点儿都不退步。突然有一天我也就想开了,既然自己已经找不到自己守候的那份感情,那就让自己放纵一些,爱不到自己所爱的人那就爱自己吧。”
“五叔,您还真是想得开啊。”永璇不禁叹道:“我不信您对那个女子的情有多深,怎么可能说放就放下了呢?若是现在让我放下,我可做不到!”
弘昼拍了拍永璇的肩膀说道:“傻小子,要知道这世上不单单只有一个‘情’字,老百姓可以讲情、可以为了这个字要死要活,但是我们出生在天子之家就没有这个权力啦!你的背后牵动着一群人,你在考虑自己情爱的同时也要兼顾着你身后的这些人。皇宫是个冷漠的地方,你若是任性而为到时候你是痛快了,可是付出的代价可就太大了。懂吗?”
永璇已经不止一次的听到这些所谓的“道理”,皇阿玛和皇额娘都曾经暗示过自己,如今又听五叔说自己的经历,他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人生的无奈。他看看身边的弘昼,心道:难道我将来也会走五叔的这条路吗?永璇兀自沉思起来。
“哈哈!”突然弘昼大笑起来,“傻小子,你真的信啦?”永璇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弘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五叔唬你玩儿呢!还说自己不是过去的那个孩子?哈哈~~”
虽然弘昼大笑不止,可是永璇却不觉得他实在编故事。这时候一旁的鱼线动了动,弘昼马上拿起了鱼竿,“上钩喽!上钩喽!”
趁着弘昼收杆的时候永璇从茶几上拿起了他刚才使用过的那个紫砂壶倒了一小杯茶水。这个时候他才看到茶壶上刻着一朵洁净的琼花,一旁用瘦金体写着“琼花一昼”四字。
弘昼拿着刚钓上来的鱼儿笑道:“你看!这鱼多肥呀!今晚上五叔那儿吃鱼去!”他看看日头说道:“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来人!”侍立在不远处的两个小太监跑了过来,一个收拾渔具一个收拾茶几。“小心!小心我的茶壶!”弘昼立刻拿起茶几上的那个紫砂壶。他回头对永璇笑道:“你也早点儿回去吧,不要为了那个字儿费神了。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特别是我们这种身份的人,生来就已经比别人拥有了很多,就不能再不知足的苛求些什么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能看得淡一些就淡一些吧。”说着就转身离去。
“五叔!”永璇叫住了他。弘昼回头看着他,“那个女子真的叫阿琼吗?”
只见弘昼脸上掠过一丝犹豫,然后带着淡淡的微笑道:“记不清了。五叔已经学会了忘记,那些不该记着的东西都已经忘了。”说完便攥着那只紫砂壶回去了。
五皇叔走后永璇一个人坐在湖边凝视着平静的湖面,心中不禁自问:五叔这会儿跟我说这段往事做什么?他想告诉我什么?难道他是想让我放弃吗?“琼花一昼”,不但把他们二人的名讳都写了进去,还将那段短暂的感情体露无遗。看着五叔如此紧张那只陈旧的紫砂壶永璇猜测这只壶就是当年那个名叫阿琼的女子留给五叔的,五叔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忘记了,但是却对这壶不肯舍弃,可见他当年的那段情不会比自己的好多少。可是五叔是怎么放下的呢?还能如此逍遥的过着日子?若是换作是我......我能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