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天上人间(一)(1 / 1)
白米步履蹒跚的来到皇宫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这洞常年被他施法掩盖,名曰无妄洞。
“白米哥,今儿你怎的也不换个别的色的袍子!”
“白米一生只会着白衣,除却大婚之日的喜袍。”
想起在送嫁的路上二人的对话,他苦笑着自语道,“一生只会着白衣,却不知你这只狐狸根本不配着白衣。”
于地面上抓了把灰土抹在白袍上后,他手一翻,一把匕首出现在他手心里:世间人都道九尾白狐的心头血是最珍贵的,是不是用最珍贵的血才能洗去心中的懊悔与歉疚?对于那因爱而生的龌龊,白米,你终是不能原谅自己的吧!!
手一扬,匕首插至胸口,只剩下一截手柄露在体外,闪着冰冷的寒光。
……
“你可闻到一股芬芳的味道?”前往玉棠国探望海棠的七亦嗅了嗅空气中的芳香血气,问身旁的明月道。
“可不是嘛,明明闻上去带着血腥,却又偏偏馨香的很。”
下去看看,七亦口中还在说着,身子已经降了下去。
顺着那香气,二人寻到了无妄洞中的人,衣袍尽数被染红了的白米。因在八夏大婚之时见过,七亦一下子将白米认了出来。
他略一施法便拔出了白米心口的匕首,止住了流个不停的狐血。
见白米缓缓醒转过来,他问道,“你也几千年的修为,如何能让别人伤了去?”
无人伤我!
“看你这形容,莫不是自伤?为何啊?”
白米面色惨白形容憔悴,却不言语。
“纠葛,委实是天地间不多见的纠葛啊!”七亦将白米扶起,扭头对明月道,“倘若没遇见我们,他恐是要死在这里了。这般虚弱,我便扛他去那什么玉棠国的皇宫吧!”
你看着办呗!明月撇撇嘴,似乎对七亦的征询无可奈何,这尾龙至死都改不了扛人的癖好。
这崆峒海的龙,一条比一条怪异,一条比一条更令人咋舌:九洛成了天帝,八夏却做了凡人,排行第七的这位,是不是也要经历波折?思及此,明月不自觉的抖了抖。
三人将将回到了皇宫就闻得鎏棠殿方向传来歌声:“有匪君子兮,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终不可谖兮……”
明月抢先一步找到了于树下独舞的海棠,自先前南海龙宫一闹之后她们已经甚久未见了。看着眼前一袭粉衣身影,明月原本着急的心绪却瞬间被怜爱替代,她隔着数尺之遥轻唤道:“棠儿!”
海棠闻声回首,见到明月的刹那,面上有异常明显的失望。她连着旋了几个身后转到明月跟前,袖口拂过明月的脸,掩笑道:“明月公主,你来了?”
明月被她面心不一的形容扰得很是悚惧不宁,她上前打落海棠半遮住脸的衣袖,劝慰道:“或许,这便是八王子要历的劫,你不必这般心如枯叶的!”
“唬人么?”海棠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最是人间留不住,他顶多也就几十年寿命而已!”
可,你不是还可以陪他几十年吗?明月心急之下,说话已然不经思虑。
海棠却是听进去了,她狂奔向七亦,“七亦哥哥,你将我变作凡人吧,可好?”见七亦不应,她又死死握住白米的臂膀道:“小米儿,狐族仙法奇异,你定有主意的,对否?”
海棠的痴傻顿时让白米心中痛楚涌上脑门,他舒了口气刚想言语,却见七亦探手在海棠面上拂过,随即海棠便睡过去了。
对上明月嗔怒的双目,七亦抓耳道:“她那副浑噩悲催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添堵!”
海棠终于在七亦的催眠掌下消停了,余下三人也皆在殿中安坐了下来,商讨着如何能让司命在命格簿子上留下些好的注释。
晋国京都,洛城。
天色已是黄昏,西天上空霞光弥漫,云烟氤氲。
骠骑将军旦伊一身常服负手走在洛城的大街上,心下颇不宁静。
今儿在朝堂上,皇上与丞相弗勖大动肝火,纵然刑部尚书不停的给丞相打眼色,可是还是出事了,当然,出事的那个人肯定不会是皇上。
弗勖不仅仅被免除了丞相之职,还被贬到了西部最贫瘠的凉州做刺史,委实让人感慨。
旦伊忽的很想去丞相府看上一看,弗勖在位时,他却是极不愿意去的。
走着走着,直到他看见不远处的尚书府时,方发觉自己走错了方向。
“逆子,你要气死我么?”刑部尚书夏夫晏的声音自正厅里传来,不高不低的正落入旦伊的耳中。
既然到了,便进去看一看吧!旦伊径直迈入府中,老管家忙迎了上去道:“将军大驾光临,请随我至前厅用茶!”
“尚书大人为何动怒?”
“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公子不喜练剑却偏爱琴笛,可大人却素来看不惯公子整日里风花雪月,遂遣人毁了公子的琴。可公子亦大怒,竟魔怔了一般挥剑砍去了满园的花草……”
旦伊环视了下院子,便明白了管家所言非虚。他往管家所指的方向轻身一跃,便跃入了那公子的院中。
定睛一看:一个穿着宽袍,英姿飒爽的少年正用剑撑在院中空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大汗淋漓。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少年不悦的问道。
“旦伊,从这院墙上跃进来的!”
少年一愣后遂拍手叫好:“原来大名鼎鼎的骠骑将军不爱走正门,却偏爱跳墙。”
旦伊拿过他手中剑舞了几下,剑花翻飞下满院皆是闪闪银光。“这倒与夏公子不爱舞剑却偏爱音律颇为相像。”
那少年嘴角一翘,笑了。
“洛城四公子里的‘笛魄琴心夏予之’便是你吧!”旦伊挥手将剑钉在树干上,拍拍手道。
“我叫夏橖,字予之。”少年报了姓名之后挠头道,“旦伊将军过奖了,您是洛城四公子之首,可比夏橖风雅多了!”
“我乃一介武夫而已,”旦伊看了夏橖一眼,又道:“不过,大敌当前,风雅可是无用的很!”
夏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颇为尴尬。
“过几日我便要回西疆,临行前会有私友小聚,你不妨一道来吧!”
甚好甚好!夏橖很是欣喜。
临出院门时,旦伊语重心长道:“橖,柱也!你父亲定是望你能成为朝堂之梁柱,莫要辜负他殷切之心才是!”
“谢将军教导!”
夏橖躬身送走旦伊后,便去拔树干上的剑。他拔呀拔,拔呀拔,终是在试了数十次后,连人带剑摔倒在地。
他的狼狈之举惹来一阵轻笑声,四下寻了寻,那声音的主人却是一个坐在墙头上,年龄看上去与他差不多的粉衣姑娘,面上罩着面纱。
“笑甚?”
“笑你是翩翩少年郎呀!”
少年郎便少年郎,作甚要加上‘翩翩’二字做修饰,分明是嘲笑他身形柔弱。夏橖这般想着,手指着那姑娘喝道:“你给我下来!”
那姑娘跳下墙头往他面前一站,皱眉啧啧道:“笛魄琴心夏予之?看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形容,司命莫不是弄错了?”
夏橖一听姑娘说他手无缚鸡之力顿时便是恼上加恼,他也不管司命是何许人也,只瞪着那双润泽的好似能掐出水来的眼睛道:“姑娘家的上了别人家的墙头,真真是泼皮粗俗!”
“我就泼皮,我就粗俗,你能拿我怎样?”那姑娘蛮横起来,左手掐腰右手食指却戳上夏橖胸口。
夏橖被她骇得直往后退,活了十五六年了,压根就没和哪位姑娘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且面前的这位还是个没有闺秀风范的。
气势逼人的将夏橖挤到廊柱上,姑娘却收了手一脚踢开房门,进去喝茶了。
“你再这般无礼,我就喊人了啊!”夏橖跟着她进了屋,颤巍巍的道。
那姑娘一把抓住他的手,挨个打量着一根根手指,连手心纹路都没放过。半晌,她幽幽问道:“你可还记得我?”
“可笑!”夏橖眨眨眼,“我从未见过你,谈何记得?”
姑娘‘蹭’的跳起,竖起巴掌道:“好你个龙……看我不收拾你!”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女贼匪……”夏橖围着厅中的圆桌奔跑,边跑边喊。
“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今儿你铁定落我这贼匪手里了!”姑娘低头饮茶,眼睛却瞄着他,一副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欲如何?夏橖不由自主的将衣领拢的紧些,惧态十足。
姑娘甩了甩袖子,清风而过,房门竟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