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犹有两行闲泪(1 / 1)
明月?海棠眼中恍惚,弱弱的唤了声。
明月本是被七亦强拖着而来,心下正无奈着是否要搭理海棠,可这一声呼唤却让她不自觉的记起先前在梅镇时,海棠同样弱弱的唤着‘明月’,可却是另外一番境遇。
你此番前来,亦是责怪我的吧!海棠晃荡着上前去执明月的手。
明月却是轻轻甩开。
七亦也很手足无措,他将醉的糊涂的海棠扶了一扶,又生生缩回手,堪忧道:“你这番喝法亦解决不了问题,徒增了几分烦恼而已。”
“我三哥确是混账,他怎能对南海动手?”
七亦轻声问道:“听父王爹爹道,小八分析蛟王宫是蓄谋已久的。可你大婚前在蛟王宫竟丝毫未觉得有异样吗?”
海棠心下一冷,咬唇问他,你是何意?
明月插嘴道,众人皆道蛟王宫利用你与八王子的大婚做幌子,暗地里却为设计南海而准备了很久。
不会的,不会的,爹爹和娘亲怎能拿我做诱饵?三哥与我自小情深,自是不会的。海棠嗫嚅着,如何也不能相信明月之言。
七亦一语惊醒海棠:“若不是的话,三王子为何不亲自送你至崆峒海,却要托那白米做送亲人?”
海棠神情渐渐由不敢置信转为伤情,只略略看了眼明月正色的脸,便抬腿往茅屋跑去。
八夏去了南海三日,海棠便醉了三日。
她将将出嫁,却逢此变故,心中郁结无法纾解,加之不知蛟王宫现状,便只能把酒当做水喝。
半醉半醒间,她觉得有人褪去她外衣放置在榻上,继而给她盖上丝被喂了水。酒喝的多了,乍乍喝下茶水,甚是甘甜。
睁开眼一看,是八夏回来了。
如何了?她喉咙如被火烧,沙哑着问。
八夏冷着脸道,三王子被封印了!
海棠闭上眼,抖如秋末的树叶,封印在何处?
就在府中的崆峒印之下!
海棠憋不住大哭起来,三哥三哥,你我近在咫尺,却永无相见之日了!
八夏起身背对着她,提点道,你怕是还不知道真相吧!
海棠讷讷点头。
寒尘当真是蓄谋的许久。
在海棠那夜与他说起梅镇遇见八夏时,寒尘便心下有了初初的计较,想促成蛟王宫与崆峒海的联姻,以便在日后与南海冲突里崆峒海能置身事外。因为置身事外便是帮了大忙。
为了不使南海察觉,他劝说海棠在南海龙王的寿宴上献舞,以示赔罪。
事情进展的很是顺利,南海对他诛杀数名南海兵将之事未作追究,但这面上假意的示好却是加剧了他心中对南海的敌意。
而海棠迟迟也未获得八夏的心,这不免使得寒尘急切起来,于是乎他找到了好友,狐族白米。
狐族人善摄人之术,简而言之便是被施术的人按照施术人的意愿行事,或是在情感上有所改观。白米道行不甚精湛,但却还是将就着能施法。
寒尘央求白米成功后,白米便依计去盗取龙明珠,并留下鳞片混淆视线。那鳞片确出自蛟身上,然而却不是寒尘的。但不甚幸运的是,白米血统纯正,却不够强大,吃了避血丹却还是留下了狐血,可恰巧因为残留的狐血让缜密的八夏决心从两处着手去查。
一方面是八夏顺着狐血追查到白云观,另一方面是七亦亲去蛟王宫寻查鳞片来由。
计划很完美,事态也一步步按照计划往前发展。
而当白米故意而为的泄露,八夏对蛟王宫的怀疑便打消了。凭借着摄人术和八夏对海棠和蛟王宫的内疚,方有了对海棠突如其来的爱慕之举。
明白过来的海棠悲戚万分。
她心泣血,自言自语道:“三哥啊,海棠身为蛟族人,自当为蛟族而活。可你却利用了我,利用了我对你的深信和深爱,可恨的把我拖入了万丈深渊。”
“白米,枉我对你一片真诚,你却亦伙同三哥一道来欺瞒我。”
“还有你八王子,我最爱的夫君,你休要同我说你也是将将知晓的,我是不会相信的。当日在相府你就试探我对你的情意,想来那时的你便是要确认白米是否对你施了摄人术吧!”
“重获龙明珠后,你本是着急着要回崆峒海,最后却要和我一路游玩,难道不是想静待白米下一步的举动么?”
“你每每与我亲吻之后皆会用手背擦拭嘴角,想来那也是你本能的抗拒,其实你并不欢喜我啊!”
“后来,我暂留崆峒龙府,你告诉我西海向蛟王宫提婚了,再到后来你爽快的应允三月后大婚,不正是将计就计的让蛟王宫与西海交恶的吧!”
“你利用了我便罢,可是你偏偏假意的真切,还要了我,这让我情何以堪?”
八夏环顾了下房间,淡淡的道:“你委实聪明过头了!”
海棠茫然的抬手去摸他的脸颊,八夏微微抗拒的别过头。
海棠笑的要命。
八夏直勾勾地盯着她,甚是戒备。
霎时,海棠挥掌袭向头顶,一团白光蔓延着散开,比月光要华美万分……
八夏未曾料及她如此刚烈,飞快的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虽是消了六七分的力道,却还是没能完全阻止住。
泪水自海棠双目顺流而下,绵延不绝,俄顷便由清泪变成了红泪。
是血。
鲜红的淌在她面上,耀眼,妖艳……
海棠的眼,生疼。
八夏打横抱起她飞身而出,打量着她面上神色,口中却大喊:“药倌,药倌……”
海棠疼的不敢睁眼,只觉得风在耳边呼呼而过。
她悲叹着道,何必呢?
八夏抖声问:“你先前并无如此精纯的灵力,能告诉我从何而来么?还是你施术隐匿了?”
海棠痛的抽了口气,强道:“这都无关紧要了,我是蛟王宫的人,不管生死。”
回答我!八夏吼道。
海棠悲催道,娘亲说我术法浅陋且顽劣肆虐,唯恐我嫁至崆峒海后受人欺凌,便予了我千年灵力。
八夏恶狠狠的道:“你委实蠢笨的很,这岂止是千年灵力,恐是你娘亲半数修为了。”
海棠瞬间想起蛟后,便慌张问八夏,我娘亲如何了?
你放心,蛟后无事。
海棠这才略略镇静了些,她擦擦眼角问道,是天黑了么?
八夏生生止了步,臂上紧了紧答道,是的。
海棠轻蔑一笑:“你又骗我,当下正日暮,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彩。”
八夏也不管她语气中的鄙夷,只关切问道:“可是痛的看不清了?”
她瑟然答道,看不清倒是我现下求之不得的。
八夏心一抽,你不想再见到我了么?
你并不是真心爱我,也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娶了我,却为何还要这般多此一举的相问?
海棠说着,因被八夏抱着,血泪便淌到了额角。
她抬手擦了擦,却是血泪交集。
八夏觉得她手背上的清与红,甚是扎眼。
药倌取了几种不同颜色的花瓣放在罐中捣碎轻敷在她眼上,随后又用白绫将她双目蒙上,转身对八夏道:“幸好尚存了些九茎菡萏的花瓣,正派上了用场。”
一听药倌说眼上覆的正是九茎菡萏,海棠心下酸涩,束眼的白绫顿又变得鲜红。无奈药倌取下白绫,重新换块干净的给她包扎上。
“可有大碍?”八夏问道。
药倌肃容道:“只要八王妃勿再伤情不再泪流,眼中之血根便能止住,否则,一旦伤至仙脉便无法痊愈了。”
八夏点点头,复又上前要将海棠抱回。
海棠推开他,起身行至屋外,旋了个身,却是去了花海。
她在花海一呆便是数个时辰,却也不做别的,只是在花海里来回的走着。
八夏默在她身侧,甚为忧心。
直到一弯月悬至半空,八夏才温声道:“夜深了,我们回去吧!若是明日还想来,我陪你再来便是!”
海棠不依。
八夏无奈,抬手在她面上一拂,是催眠掌。
抱着海棠行走在花海之中,八夏忽然想起了多年前七亦扛回墨砚的情景,想来用的也这催眠掌吧。
是从何时开始他便不再那般频繁的念及她了?
八夏并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