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浑水摸鱼(1 / 1)
楚希彦打宫里回来,刚进小园儿便见到尚柔拿着她那把凤嘴大刀在园子里英姿飒爽地舞动着。尚柔自与楚霖秀习武以来功力是精进了不少,此时她的嚯嚯刀风掠过之处,飘下片片绿叶,带起层层叶浪翻滚。
楚希彦不觉蹙眉,心道这丫头身上的毒虽然已解,毒性留下的伤势却一直未能痊愈,怎的又舞起大刀来了?他施展轻功飘然落到尚柔身后,暗暗为她如今的内力惊赞不已。楚希彦伸手轻抬尚柔的手臂,翻身夺下她手里的大刀。尚柔不觉一惊,转头看来原来是他,微微笑了笑。
楚希彦将大刀放到一边,拉过尚柔的手,柔声问道:“你这是在干嘛?”
尚柔挑眉应道:“练功咯!你看不到吗?”
楚希彦轻笑,“我知道你是在练功,可是你身上伤势未痊愈,为何急于求成?有我在,难道还怕有人会欺负你?”
尚柔没好气地坐到一边儿石头上,看了楚希彦一眼,低下头小声说道:“我想快点儿好起来,好与你一同去北疆。”
楚希彦呆滞一瞬,心中漾起一阵暖意,他走到尚柔身边坐下,揽过尚柔的肩轻轻靠在自己身上,“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此次出征,我并没想带你一同去。”
尚柔猛地抬起头,蹙眉望向楚希彦的俊脸,“为何?”
楚希彦目光如水般轻柔,溺爱地看着她,“你身子尚未恢复,我不忍你太过操劳。”
尚柔倔强地摇了摇头,撅起嘴道:“不要!我要跟着你。你说过大侠身边要有小侠相伴,不准你食言。”
楚希彦神色为之一沉,正颜道:“不行!我什么都纵着你,唯独此事不可以,你得听我的!乖乖在王府休养身体。”
尚柔哼了一声,背转身去,任性地说道:“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唯独此事不行。”
楚希彦叹气,用力拧转她因为生气别向一边的身子,凝视着她那双琉璃般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如今身子尚未好转,听我一言可好?”
尚柔一脸的不高兴,站起身便向书房走去,楚希彦望着她此时仍显消瘦的背影,眉头紧蹙。她为何就如此执意呢?虽然他自己也很不舍得与她再次分离,但此去是要平定北方战乱,她身体尚未康复,叫他如何忍心?如何放心?
楚希彦叹了口气,站起身,在园子里负手立着,低垂着头,心中十分纠结。但却一点儿都不含糊犹豫,回来路上他早已想得明白,此次无论如何都不能由着尚柔的性子。
园门前的柳寒衣轻声走到他身后,见到他此时的模样,从身后掏出一支笛子,递到他眼前。楚希彦瞄了他一眼,一声不出地接过笛子,淡淡笑了一下,长舒一口气,走到花园的石亭里,斜靠在亭柱上,轻轻吹起笛子来。
笛声悠扬而起,带着淡淡的忧思,几分惆怅,几许神伤,空灵的笛声仿似饮咽般诉说着吹笛之人的心伤与无奈。尚柔在书房里听得心跟着一起疼了起来,她本坐在书案前等着楚希彦来向自己妥协,此时却不自觉地站起了身。脑里翻滚着自己与希彦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是在担心自己,可自己却似乎给了他一个莫大的难题。
尚柔循着声走到书房门边儿,手扶着书房的门框,远望着石亭里那个白色的身影。他依旧如此温柔,依旧长身玉立,只是他手指按出才那些音符却令尚柔的心无法平静。一反常态地,尚柔没有施展脚下的轻功,而是缓缓地朝石亭走去,在石亭外小停片刻,尚柔才吁了口气,走进石亭。
她伸手从他身后环住希彦的腰,轻轻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听你的!”
楚希彦停下笛声,愣了一下,伸手握住尚柔置于他腰间的手,也轻声应道:“我是为你好!”
尚柔幸福地将头靠在他的后背上摩挲一阵,嘴角牵起微笑的幅度,“我知道。”
楚希彦轻轻拨开她的手,反身抱住尚柔,将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胸前,唇角含笑,“知道就好!乖乖在家等着我回来!”
尚柔轻轻点了下头,留恋着他结实的胸膛,脸上却浮出狡黠的笑容来。不让自己明着跟他去,她难道还不会偷偷跟着?从前可是学过和看过,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也有天波府穆桂英挂帅出征,谁说女子不如男?她就是要他知道,自己不愿只活在他的羽翼之下,楚希彦不准她劫富济贫,她就唯有学这些女英雄沙场立功了。
次日清晨,楚霖鸿父子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入朝。两人下了马车后,抖了抖身上的朝服,楚希彦走到父王身边,佯作搀扶,这才向大殿走去。
两人身影刚出现在大殿外的平台上,便引来百官侧目,各人目光中带着许多不同的情愫。常洪夕正与一帮亲信在一隅窃窃私语,也被这目光聚积之处吸引,转头望来,眼中划过一道惊异的神色。
他忙撇下众人,朝楚家父子二人款款走来,行到身前,行礼道:“安王爷,定安侯。”
楚霖鸿微微抬眼看了一下,咳嗽两声道:“常丞相,近日真是劳烦你了。本王身体欠佳,朝中事务都压在了你一人身上。本王惭愧得紧!”
常洪夕忙陪笑道:“哪里哪里!安王身子不适,应当在家多加调养才是,怎的如此操劳呢?”说话间朝楚霖鸿身边的楚希彦看了一眼。
楚霖鸿笑道:“如今已差不多好转了!有劳常丞相挂心了。”
二人正在寒暄,忽听大殿上一公公尖声传到:“皇上驾到——百官早朝——”
百官入内,向皇上请过安后,皇上给“大病初愈”的安王赐座后才凝眸看向楚希彦,正色道:“定安侯,北疆战报频传,周国正在用人之时。希望你此时以国家安危为念,领兵平定北疆战乱。”
楚希彦上前行礼道:“谨遵皇上圣谕。”
皇上这才露出笑脸了,叹了一下,“此次丹洲国来犯,尤硕熙领兵四十万在定和关外集结。定安侯可有良策退敌?”
楚希彦嘴角牵起阴冷的笑意,“皇上!臣两年多以前生擒丹洲国二皇子尤硕恺,未想他皇兄竟然不顾他的生死,举兵来犯。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皇上高座龙椅之上,俯视一圈,才又将目光放回楚希彦身上,“说吧!定安侯有何请求?”
楚希彦抬眸望去,眼里闪出森寒的杀气,“臣出征之日,希望皇上恩准臣以尤硕恺的人头祭旗。”此言一出,百官哗然,纷纷私下议论起来。
皇上面色凝重,目光扫过百官,沉声到:“诸位爱卿如何看哪?”
一官员上前奏道:“皇上!丹洲国屡犯我周国边境,定安侯此举是杀鸡儆猴,搓下那丹洲国威风也好!”
楚霖鸿坐在椅子上缓缓转头望去,微微一笑,捋了捋左手袖口。他身旁诸武将纷纷下跪,齐声道:“皇上,臣等附议!”声势颇大,响彻整个大殿,连殿外站着的内廷侍卫都为之震撼。
一文官模样的人立马上前跪拜在地,“皇上!请三思!”
楚希彦望向楚霖鸿,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楚霖鸿这才站起身,缓缓走上前俯身行礼道:“皇上!老臣认为定安侯此举可以振奋军心,老臣也附议!”
那文官立刻驳道:“安王此事万万不妥啊!”
皇上站起身,望着楚霖鸿抬了下手,“安王有病在身,无需再向朕施礼,还是坐着说话吧。”说完才转眼看向那文官道:“为何不妥?”
文官道:“定安侯此举甚是鲁莽!如此一来定会激怒丹洲国来犯兵马,只怕到时北疆会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啊!”
皇上作沉思状,似乎正犹豫不决。楚希彦续道:“皇上!臣以为无论臣是否如此做,北疆百姓如今也是在水深火热之中,杀与不杀都是一样。”
皇上点了点头,正要出声发话,只见常洪夕上前道:“皇上!定安侯此举欠妥啊!”
皇上蹙眉哦了一声,似乎在等他解答,常洪夕忙道:“皇上,若杀了尤硕恺,丹洲国只怕会因此震怒,到时来犯军队定是锐不可挡,周国堪虞啊!”
楚霖鸿坐在椅子上嘿嘿笑了两声,皇上看向他问道:“安王为何发笑?你又有何看法?”
楚霖鸿扬声道:“丞相大人似乎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难道在你心里我周国兵马就如此不济?连个小小的丹洲国都对付不了了?”
常洪夕惶然,忙解释道:“非也!安王误会了。只是……”他瞄了皇上一眼,心知楚家与皇族一向同气连枝,自己的话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犹豫地将后半句吞了回去。
朝堂上百官都在等着他的下文,他思虑一阵,这才又道:“皇上!臣刚思量了一番,还是按安王与定安侯的意思办吧!”
朝上众人见丞相都附议了,纷纷下跪也都倒向了楚霖鸿一边。皇上点了下头,“那就按定安侯的意思办吧!众卿还有何事启奏?”众人纷纷互望,均摇了下头。
皇上笑了下,“没事就退朝吧!安王与定安侯到御书房来一下。”
百官散去之后,楚霖鸿与楚希彦才来到御书房,皇上遣散房里的侍从,才看向两人,轻笑一声,“□□哪!”
楚霖鸿也嘿嘿笑了两声道:“还很浑呢!”
楚希彦微微笑着,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摊开又紧握成拳,“尤硕恺不能死!”
皇上淡笑着问道:“希彦有何妙计?”
楚希彦回道:“这祭旗仪式是定要举行的了,不过不是用尤硕恺的人头。他的人头留在他脖子上大有用处!”
皇上挑眉看向他,“哦?说来听听!”
楚希彦含笑道:“皇上!他是一个饵,只需借用他的名,同时他也是一步棋。周国往后少说二十年的安定都要全靠此人,因此他还死不得。”
皇上与楚霖鸿都向他投去赞叹的目光,微微笑了起来。皇上轻叹:“贤之若是有你一半机警与沉着,周国别说二十年,往后三四十年的安定都无虞啦!”
楚霖鸿蹙了下眉,看了皇上一眼,“太子殿下一向勤政爱民,即使之前有些小错,也无伤大雅。何况汉章与希彦已经将前尘往事尽忘!”
皇上看了他父子二人一眼,长叹道:“没事就退下吧!希彦还要准备下出征的事宜。”
楚霖鸿与楚希彦俯身退下,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皇上关切的叮嘱:“希彦!此去北疆一路小心哪!朕在京城等你凯旋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