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温水青蛙（1 / 1）

晚饭时，楚希彦又来到尚柔家门前，负手微微立了一会儿，才抬手在开着的门扇上敲了两下。

雷正正在屋里做饭，听见有人敲门，便放下手里的大铁勺子拍拍手走了出来，见到门边儿的楚希彦，笑了笑，“原来是希彦哪！今日可要委屈你吃我做的饭菜了。”

楚希彦淡淡还以一笑，“总是吃现成的，今儿我来帮下手吧！”

雷正也没拒绝他，两人走进厨房，路过尚柔门前时，楚希彦侧目瞟了一眼。雷正已将他的眼神看在了眼里，笑着说：“还睡着呢！只是还没有力气，应该调理些时日就会好起来的。”

楚希彦含笑点了下头，尚柔的伤势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跟着雷正走进厨房，见到锅里似乎正煲着粥，十分清香。楚希彦拿起身旁的勺子搅动了一下，摇头轻笑，“大寨主看来很少做饭吧？”

雷正愣了下，心想这都被他看出来了？不太好意思地笑着，“从前在义州时都是我过世的夫人做饭，夫人走后倒也做了几年，不过尚柔四岁开始便不再让我做饭给她吃了，说实在难吃。”

楚希彦望了雷正一眼，有点意外，“大当家在义州呆过？”心想他不是一直都在白崖山上的吗？

雷正叹了下气，“从前在义州军营里做过几年教头，只可惜……”

雷正虽然没将话说得太明，楚希彦也已经猜到了几分，心里想着原来他曾经也是朝廷的人。楚希彦放下勺子，淡淡说道：“大寨主，大小姐不能吃葱和姜。”既然在兵营里呆过，居然连这点儿常识都没有，楚希彦有些替雷正汗颜。

雷正茫然地望着他，他微微笑着，“葱容易使大小姐的伤口化脓，至于姜吃了本也无大碍，不过女子都爱美，留下什么疤痕，她怕是不会依的。她现在的状况用白粥伺候就可以了。”

雷正笑道：“若用白粥伺候她，她不立刻和我闹才怪，这丫头是无肉不欢的。”

楚希彦淡然一笑，“肉也不行，她如今的身子要吃得清淡些才是。不如我来？她是仗着与你父女情深，对我总不至于闹脾气了吧？”

雷正玩味地看向楚希彦，“那怎么好意思呢？”

楚希彦也略带深意地看回雷正，想瞧瞧他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大当家的允许我进大小姐的闺房就是了。”

雷正会意，点点头，“有什么不能允许的？你今日不也没问过我就进了吗？”

两人相视而笑，各自心里的想法已经不言而喻。楚希彦心里又多了几分胜算，这温水煮青蛙之计，看来进行地很顺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人对自己形成什么阻挠。

楚希彦毕竟是大将军的儿子，自幼有人伺候着，从来也没真的做过这些厨房的粗重活，只是知道什么东西该如何做，没做过也吃过，便从旁指点一二。因此大部分事情仍是雷正自己做的，他的帮手，最终变成了“帮口”。两人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才煮好了一锅白粥，雷正拿碗盛好递给楚希彦，自己接着做起两人的晚餐来。

楚希彦端过那碗热腾腾的白粥，对雷正点了下头，雷正也很识趣地笑了笑，示意他自己去。

楚希彦端着白粥走进尚柔闺房时，见到床上的人儿正微微闭着眼睛，似乎还未睡醒。他拖过一张凳子，将粥放在上面，才轻轻扶起她的身子。

尚柔一直在半梦半醒间，并未真的熟睡，感觉有人扶了自己起身，于是呢喃叫道：“爹……”

楚希彦觉得好笑，拿起碗里的匙羹搅了搅，让粥凉一下，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我可没这么大的女儿。”

尚柔愣了一下，睁开眼，无力地靠着他的肩拧头望去，见到一张嘴角含笑的脸，“怎么是你？”

楚希彦挑眉，“大寨主说他做的东西不好吃，怕你发他脾气，所以不敢来伺候你。命了希彦进来伺候大小姐吃粥。”

尚柔想起自己现在的模样，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脸一下潮红了起来，“他怎么可以让你……让你进我的闺房？”

楚希彦轻轻笑着，“我不早进来过了吗？这里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也是大寨主说的。”

尚柔有些窘迫，忙对他说：“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楚希彦笑道：“大小姐现在有力气拿起羹匙吗？”

尚柔试着抬了下手，却扯动心口一阵剧痛，她蹙起眉，这才知道自己伤得确实很重，竟然连这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只好强忍着尴尬，说道：“你出去吧！我不饿。”

楚希彦见她吃痛，自己心里也抽搐了一下，但仍笑着说道：“怎么？大小姐何时改了志向，立志要做丧尸了？”

尚柔听他笑话自己，没好气地纠正道：“我说的是尚尸，不是丧尸！”

楚希彦见粥已经凉得差不多了，舀上一勺递到尚柔嘴边，“无论什么尸都好，大小姐还是乖乖把这粥吃了吧！吃完希彦也就功成身退了，你若不吃，希彦没完成大当家交给我的任务，只好赖在大小姐的闺房之中了。要是进来个什么人……”

“好！我吃。”尚柔忽然想起这家伙最擅长的功夫便是死皮赖脸，自己若不肯任他摆布，他或许还真的就不肯出去了，要真进来个什么人见到他们现在这个模样，自己就百口莫辩了。

楚希彦笑笑，“这才听话嘛。”

尚柔一口含下他手中羹匙里的粥，含糊说道：“你可别得了便宜又卖乖。”

楚希彦忍着笑，调侃道：“我得什么便宜了？大小姐什么时候便宜我了？”

尚柔一时语塞，心里忿忿地只得一口口吃着粥，她发现楚希彦还真是个贫嘴的人。吃了好几口后才忽然问道：“怎么粥淡而无味？这是人吃的吗？”

楚希彦又舀了一勺放到她嘴边儿，故意一脸愁颜，“所以说大寨主不敢亲自来嘛！他怕自己做的东西太难吃了，原来真的很难吃吗？早知希彦试过再端来给大小姐了。”

尚柔哭笑不得，看来他是没打算和自己好好说话的了，他来家里蹭饭的日子没少见识过他的油嘴滑舌。可是他刚才也说了，自己若不吃他就不走，只得无奈地说：“算了，就这样吧！”

楚希彦笑了笑，尚柔像只听话的小猫偎在他怀里，吃着粥。楚希彦忽然不想那么快结束这顿晚餐，故意放慢了速度，静静地欣赏她在自己怀里任由自己摆布的样子，还颇有点儿成就感。

尚柔也发现了楚希彦似乎喂粥的动作越来越慢，疑惑地问：“你怎么越喂越慢了？”

楚希彦知道她心急想赶自己出门，于是放柔了声音装作很关切的说道：“我怕大小姐吃太快对胃不好。”

尚柔心里莫名地有点感动，也轻声对他说道：“不怕，我饿着呢！”

楚希彦立马说道：“越是太饿越不能吃太快，伤胃。”

尚柔依稀记得从前在现代时电视里似乎也这样讲过，觉得楚希彦或许不是故意的，是真的很关心自己的身体，不免感动的情绪又浓烈了几分。两人也未再出声，一碗粥竟喂了好一阵子，比尚柔平时吃饭的速度慢了两餐还不止。

等尚柔吃完碗里的粥，楚希彦才轻轻将她放回床里，淡笑着说：“过一个时辰我再来。”

尚柔睁大眼睛望着他，“你还来？”

楚希彦拿着空碗儿，一脸关切，“你才只吃了这么点儿东西，而且还没有油水儿，半夜饿了怎么办？”

尚柔看看外面天色，忙对他说道：“你还是别来了，叫我爹来就可以了。”

楚希彦点了下头，“好吧！过一个时辰我提醒大当家的给你送来。”

看着楚希彦出了房门，尚柔才缓过气来，天色都不早了，他若再来象什么话？爹爹也是，怎么可以随便让一个男子出入自己女儿的闺房呢？虽然她来自另一个时空，不算太保守，但也不能这样随意不是？尚柔决定一个时辰以后一定要找爹爹谈谈这事儿。大不了以自己的清誉相要挟，她哪里知道雷正对楚希彦已经起了心，本来就是故意放任。

楚希彦出门时瞥见尚柔案几边儿放着的书，心里又有了一计，走出她的房间，他便径直来到厅里。雷正正摆好碗筷等他一起吃晚饭，见他出来，问道：“吃了？”

楚希彦将手里的碗儿扬了扬，雷正见到里面居然一粒米都没剩下，不觉佩服起这小子来。十几年了，雷正一直头疼无法管教自己这个女儿，看来如今有人替自己管着了。于是他冲楚希彦笑了笑，“吃饭吧！”

楚希彦坐下拿起筷子，淡淡地说了句：“呆会儿我再去喂她吃点儿东西。”

雷正点了点头，“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两人又看着对方笑了一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吃着这顿晚餐。楚希彦觉得雷正确实不适合下厨，若不是为了自己的计策能一路无阻，他真的很想立马放下筷子到山下随便找个馆子。他已经将做饭的要领悉数讲给雷正听了，他居然还能做出这样的“人间极品”，难为了尚柔四岁以前过着这样“食不知味”的悲惨日子，也难怪她四岁就坚持自己下厨了。

吃过晚饭，楚希彦也未直接就去尚柔房里，而是悠哉悠哉地走到了裴思逸的房门前。他还从未和这个山寨里的先生打过交道，从前即使是擦肩而过，他也只是和对方点点头。

楚希彦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才伸手轻叩房门。裴思逸正在书架边儿倒腾自己的东西，听见有人敲门便转过了头，意外地看着门口站着山寨里的话题人物，而此人正对着自己微笑。

裴思逸放下手里的书，走到门前相迎，“原来是楚公子！不知找在下有何事？”

楚希彦扫了一眼屋内，笑着说：“想来问裴公子借本儿书。”

裴思逸讶异地看着他，“哦？楚公子也对在下的藏书感兴趣？”

楚希彦淡淡笑道：“我只是替人来借。”他知道惜书之人一般不太乐意将自己的藏书外借，除非那人是自己的好友或者信得过的人。借书不是他的目的，但书现在对他可是个好东西。

裴思逸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于是会意地明知故问：“不知楚公子说的那人都喜欢看些什么类型的书呢？”

楚希彦没想和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地答道：“阵法。”

裴思逸点了下头，他果然是为尚柔而来，于是转身朝书架走去，抽出一本有些陈旧的书籍拿回门边儿递给楚希彦。楚希彦接过书，蹙眉，“她还读不懂这么深奥的东西，裴公子这里就没别的阵法书籍了吗？”

裴思逸凝神注视着楚希彦，笑道：“没了！有了楚公子的解答，再难看懂的阵法也都可以迎刃而解，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