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小洁（1 / 1）
临行时，文静从宁雪那里知道，从她进宫后，阿祥和小四就先回西关与宁煊会合了。文静这才明白，原来宁煊根本就没有打算她到了南月之后再回西关。
文静咬得牙痒痒的，旁边的宁雪丝毫不怀疑若是宁煊在旁，她那两排牙齿一定会招呼到他身上去。
其实宁雪对宁煊与文静之间并不是太明白，只知道在文渊过世那一年，宁煊在她身边照顾得无微不至。以她的逻辑来说，最后应该被照顾的文静喜欢上照顾人宁煊才是，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结果深深跌进去的是自己的二哥，而这个被照顾的人竟然毫无回应。
望了一眼在前面与苏将军说话的文静，心里颇有些唏嘘。文渊哥是好啊，可是她二哥又哪里差了。当他们所有人都一身伤时，只有二哥还愿意全心全意地照顾她，明明伤得最重的是他呀。
宁雪甩甩头，将这伤感的情绪从脑海里挥去，想上前跟文静说她要先走一步。正这时，文静从前面调转马头回到她这边，一脸的轻松开心。
“雪儿，我跟苏将军说了，我们快马先行吧。”
宁雪眼一亮，灿烂地笑了：“我正有此意。”
二人带着飞雪女兵快马疾驰，一路往西南而去。因为对西关战事担忧不已，是以路上也没多少停留，只一个劲儿地顾着赶路。偶尔行到景色至美之处，文静偶尔会想想，曾经幻想过的不可能的愿望，陪文渊看遍天下美景。现在文渊已不在，她也早没了那份心，一心一意只想着要尽早赶去西关，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将虞绍赶回尼西去！
周围景色再美，若在他人铁蹄之下沦陷，就是再美，也是枉然。
同时，文静却也在心里期盼着，等西关战事完了，她就去找灵儿。若她是小洁，那她就在这里陪她；若不是，她再来当个游侠，策马踏遍这天下每一寸土地，看遍每一处风景，也不枉她来此一趟。
她也只找得到这样的存在意义了。至于宁煊……
深吸一口气，她心里只能有文渊，容不下其他人了。
一条银带飘飘而去，江上波光闪亮。夹岸树林丰茂，林外是草地延伸。
看到那隐隐闪光的白练，众人歇下马来，牵过草地，走过树林，河畔饮马，歇息一阵，再慢慢前行着歇脚。
行着行着，文静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望着河畔饮水的黑马，心脏剧烈跳起。四周张望一番，并无一人。倒是那黑马看到有人来到，撒开蹄子跑了两步。
文静连忙跟上去，见那黑马停在河畔绿堤的草地上，拱着嘴要推起什么。定睛一看，这才看清那茂盛的草地里竟然躺着一个人，绿色的衣衫与草色一致，乍一看完全看不出还有个人在那。
心脏嗖地缩紧，文静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少女。只见那少女伸手拍拍黑马，嘴里咕哝两句翻个身继续睡去。
文静眉头蹙起，她怎么累成这样？她们这么拼命地赶路了都不曾像她这么累。这里是南月，她……没找到沈落潇吧？
心头微疼，看那少女终于耐不住那黑马的骚扰，迷糊地揉着眼睛坐起身，在看到文静时，很明显地怔住了，又揉了揉眼睛，然后放下手，眯着眼望着她。
文静也看着她，眼里闪着热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香……”跟在文静身后过来的宁雪在看到那少女时，很惊讶地叫了一声：“沈少夫人！”
那少女咧着嘴笑了，拍拍衣衫站起身，“你们好呀，又见面了！”
文静微笑着点头，“嗯，真巧！”
那少女两眼骨碌骨碌地在她们身上转了一圈后，又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文静回答道：“西关。”
“西关？”少女有些茫然，“那里在打仗呀！”
“嗯，皇兄派苏将军增兵去援，我先行一步。”文静心里仍是有些犹疑，不敢贸然认人。沈少夫人的详细记录能追溯到三年前，而两年前的小洁则安好地活在21世纪的现代。且这个沈少夫人年纪明显比小洁小多了。
未能确定，她真的不敢轻举妄动。
少女想必是非常惊讶：“天澈竟然让你上战场？”
对于她直呼皇帝之名，文静早已没什么奇怪的了。以她皇兄对她的痴迷，她就是再叫得离谱一点，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在米那时学了些防身武功，也去过战场。”文静这么说起，才突然想到她来这里似乎一直在大大小小各种战场里来去。
那少女摸着下巴，唇角带着一丝狡黠。“但是天香你生得这么漂亮，路上不会有麻烦么？我可还记得你以前以这副容貌出现，路上跌跤之人，此起彼伏。”
少女话语里带着轻快的笑意，想是想到那有趣的画面。文静被她的语调感染，一时有些恍惚。她真的和小洁很像！
“倒是有些麻烦。不过人多的地方，我骑马很快过去，也没事。”
那少女挑挑眉，没再说话，眼神颇有深意地打量了一番文静。文静被她这眼神扫得脊背发凉，禁不住地有些心虚起来。
这感觉……还是小洁啊！聪明的小洁总是会能比一般人发现更多的问题，有时候她甚至都觉得没有什么事能瞒得住她，偶尔起意想捉弄捉弄她，被她那双眼睛一扫，她就不自觉地会心虚。
可她现在是在心虚什么？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文静没来得及想清楚，那少女却突然灿烂地笑了。
“没事就好。正好我也要去西关，一起走吧。”
那少女牵起黑马与她们同行。通过交谈文静才知道她在米那没有找到沈落潇，寻人之事再次陷入盲点。文静也说了曾经与沈落潇见过面的事，那少女听到这些似乎很是气恼。
“躲了我两年了！这次我非要他自己来找不可！”
文静有些同情地望着她，宁雪也在旁边摇头表示不可能。那少女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撇着嘴角笑，眉眼里全是笃信与执拗。文静原本也是极其怀疑，但此刻却突然愿意相信她。如此自信，就像是去抓孙悟空的如来佛一样，那么熟悉，那么亲切，那么向往，无论在那里，都是她想努力的方向。
满天星斗，野旷天低。文静心里有事，怎么都睡不着。白天无数次地想试探那少女，却总找不到机会，往往她还没开始试探，就被那少女巧妙掩饰过去，最后反倒是她几乎漏洞百出，无处招架。
不管是小洁，还是小洁的先祖，都不是她能应付的啊。
辗转反侧之际，看到夜色之中，那少女起身，往远处走去。文静想也没想，跟着起身，尾随其后。她轻功比那少女高出不少，一路跟随，那少女半点没有察觉。只是文静有些奇怪，她去干嘛？
走到远远的地方，那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嗖地回头。文静慌忙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少女轻轻地道：“你出来吧，我知道你跟着我。”
文静有些尴尬地探出头来，呐呐地道：“我以为你应该不会察觉。”
那少女神色一反常态地有些严肃。“你会武功，我不会，察觉不了也正常吧。只不过，我知道你会跟过来。”说话间又露出小女儿的调皮，顿了一顿，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文静怔了怔，不明白她这问题是什么意思。她们不早就认识么？
那少女了然地笑了笑，换了个问题：“你不是天香，你是谁？”
这好懂多了？但——
文静大脑轰地炸开，所剩无几的防备意识也在少女没有任何威胁性的眼光里烟消云散，呐呐反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是不是认识我？”
文静稍稍回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正当她犹豫不决时，却突然看到那少女晶亮的眼眸眯起，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
“是小……静吗？”
文静整个傻住了！
那少女也有些意外，愣了愣，随即跳过来抓起她胳膊。“你真的是小静？”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只见她拉着她的胳膊抓起放下，抓起放下，又拉拉扯扯她的脸颊，一张嘴开了又闭，闭了又开，呐呐半晌，除了这句话后，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文静就是再反应迟钝也明白这个问题代表什么。她是小洁，她真的是小洁！
鼻子忽然就酸了，眼眶忽然就红了。
“小静，你怎么……”激动了半晌的少女终于平静下来，停止□□她的身体。文静却突然一把抱住她，额头抵在她肩头，一嗒一嗒地抽着。
她不是想哭，也不是在伤心了，可就是觉得委屈，无限委屈。
小洁怔了怔，随即很大人地伸手在她背上轻拍抚慰。“小静不哭了，以后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熟悉的温暖溢满心房，半晌之后，文静才压下心中百般陈杂的情感，说出心中的疑惑。
“你真的是小洁吗？”
小洁笑了。“不然你以为谁会认得出你？”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洁沉默半晌没有回答，文静想了想，这种玄妙的事情的确是没法解释，于是又重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落潇的妻子三年前就在南月国有记录了，而两年前的小洁还和她一起毕业呢。
小洁抬起头来，默默算了算时间，有些黯然。“三年多了。”
“那……小洁是谁？”
小洁有些诧异，没明白她的意思，文静补充道：“如果你是小洁，那现代的小洁是谁？两年前我来的这里之前，那里也有一个小洁。”
小洁傻眼了。
文静看她似乎也不懂，于是学着以前，在她想事情沉默时，在旁边猜着自己的答案。
“难道说从现代来到这里，可以ctrl+C再ctrl+V一下？这里有一个小洁，那里也有一个小洁。那是不是，还有一个我也在那边继续生活着？”
“那我们是不是……就像细胞分裂一样……”
文静喃喃半晌，想不通个所以然，望着小洁凝重又悠远的神色，轻轻唤了她一声。
又半晌，小洁才回答她道：“我不是小洁。”
“啊？”
“我是灵儿。”
文静呆愣着一双大眼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小洁则很平静地继续解释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顶替小洁的身份生活了十六年，从三年前来这里，我就不是小洁了，那个人才是。”
“你把我弄糊涂了。什么叫身份顶替？”
“一时半会我也跟你解释不清楚，以后有时间再慢慢说给你听。她是我的双胞胎姐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她的存在，从我到这里后，曾经在梦里回去过一次，见过她，她好像……完全替代了我的……不是，是她回来了。”
“你是说……我认识的二十岁以前的小洁，是你，而二十到二十一岁的小洁，是她？”
“喂喂，你会不会算数？我才十九岁好不好？”
太多奇怪的事情，两人核对了大半个晚上才弄清楚。然后文静知道了，原来早在高中，小洁连物带包丢了她随身所有东西的那一次，就已经换人了。那时的小洁还不到十六岁，接下来和她一起高考，一起上大学的小洁，才是灵儿所说的“真的小洁”，而在她们大学毕业后，她来到这里，两个世界似乎存在着时间偏差，她那边过了五年，而小洁这里，却只过了一年。
“也就是说，我是真的死了？”没有复制粘贴，也没有细胞分裂？小洁是本来就有两个，而她……只有一个。
“出了什么事？”毕竟是多年好友，就算是死了，也得关心一下是怎么死的。
“我也不太清楚，我是在山上训练时，突然觉得有些头晕，醒来就变成天香公主了。”
小洁眉头皱了皱，低头咬着指头，像是努力思索着什么。文静看着她的这个小动作，忍不住会心笑了。好久没看过这么可爱的小洁了，她是小洁，她真的是小洁啊！
“你醒来时，是在什么地方？”思索半天的小洁，像是终于找到了些线索，沉静地发问。每次这种时候，小洁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平时的调皮活泼完全不见，整个神情严肃，认真无比，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依赖。
就像……宁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