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杀人(1 / 1)
“哈?”文静啼笑皆非,环视一眼四周密布的绿宝石,“现在?”
程可笑盘起腿坐好,“当然是现在。放心,它们听不懂咱们聊什么,所以,秘密话尽管说。小四,来,坐哥哥这里来。”
小四很明显地知道程可笑身边与文静身边安全,识时务地赖到他那边去。文静握刀的手渐渐轻了些,紧绷的心弦也稍稍松了些,轻轻吐出一口气,也在火堆边坐下。
对面的狼群看他们坐下来,似乎也在焦躁不安地打着什么主意,在四周围走来走去,树丛里沙沙不断,晚风徐徐而来,传来阵阵腥热的气味。
文静忍不住掩住鼻子,斜眼望了一眼那像星星灯晃动的绿眼,心头紧张又起,忍不住朝程可笑方向靠了靠。
“程可笑,现在有火它们不敢贸然冲过来,那万一……”文静瞅了瞅身边所剩无几的干柴,“火快烧没了,怎么办?”
程可笑道:“那就等火烧没了再说。哎,你还没讲完呢,你又没见过,怎么会认出那是我?”
“这很好认呀,他们把你形容得……”
文静的心思又被程可笑拉走。想起当初那一眼,那个被村民们形容得像个天神一般的少年侠客,看着现在像个孩子闹着要讲故事的小孩眼巴巴地望着她。回到当时的心情,她在四面无依的情况下,乍认出他时的欣喜,不由得又会心笑了。
群狼环伺,她却视而不见,只跟他围火闲聊。小四渐渐又在这看似和谐惬意的氛围里瞌睡了。有不甘示弱的胡狼以为他们放松了警惕,想冲过来袭人,但他们只要有一点动静,马上就被程可笑随手扔出去的柴火棍子打退。
火旺好烧柴。当火势渐渐小下去,当周围的灰狼群越来越不安地蠢蠢欲动时,程可笑慢慢站起身,“天香,你会爬树么?”
文静也跟着站起来,认真地点头:“会。”
程可笑原本时刻盯着周围狼群的动静,听到她的回答,“咦”了一声,回过头来,“会?”
怎么,他希望她不会吗?
“那倒省了许多麻烦。”程可笑把小四拽醒,柔声问道:“小四,会不会爬树呀?”
小四一双清澈的眼眸毫无波澜,愣愣地瞅着他。程可笑刮了刮他的鼻子,“一看你这小子就知道不会,真是丢我们男人的脸。天香,你先上去。”
文静重新握好大刀在手,摇头,“不,你先带小四上去,我随后。”
程可笑看了她一眼,嗤笑道:“怎么?信不过我了?放心,一个小四,本大侠还照顾得过来。”
文静咬咬牙,把大刀插在腰间,蹭蹭蹭地爬上树去,身后一阵狼叫,随即又是哀鸣嚎叫。文静不敢回头,只手脚不停地往上爬,也不管被树杈划伤了皮肉。
“我好了。”
文静在树杈上站好,低下头去,入眼的一幕差点让她脚下打滑,重新爬一次。
狼群见他们采取了行动,甚至不去管那燃着的篝火了,在一侧火弱的方向,四匹狼同时扑过去。程可笑一只手挡在身侧护住身后的小四,另一只手挥着大刀扫过。四匹狼,两死两伤,地上滚落狼头狰狞,鲜血在火光中划出一道妖娆的弧线。
群狼骚动异常,程可笑“嗖”地一声拔地而起,带着小四跃上大树来。
文静放下心来,却仍是秉着一口气问:“它们应该不会爬树吧?”
想起上次她躲避袭来的黑熊,蹭蹭地爬树,结果那黑熊竟然令人大跌眼镜地跟着她往上爬,她她她……她有心理障碍。
程可笑道:“这可不一定。”
文静打了一个哆嗦,“什么意思?”
程可笑道:“一只狼不会爬,但是一群狼,就很难说了。”
一只狼的确不会,一群狼,那的确很难说了。文静也曾听说过,狼群组织极其严格,有类似狼王的领导,也有统一的指挥,目的性极强,它们往往对猎物穷追猛赶,一旦看准便,不达目的便决不放弃,就算赌上整个狼群的死,都会战斗到最后一只的最后一口气。
程可笑把小四送上来之后,又重新跳了下去。文静一惊,“你要做什么?”
程可笑没有回答她,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趁着火光,先能杀多少是多少。
文静居高临下,看着群狼之中的程可笑。他不走远,只留在火堆旁,闻到血腥味的群狼,对剩余的这点篝火似乎也不怎么在意了,一只接着一只朝他扑去,他舞着大刀,飒飒生风。一时之间,狼血飞溅,恶狼虽嚎声大,却也暂时近不了他的身。
但那几乎数以百计的狼群又岂能是小瞧的?当群狼围攻时,程可笑单刀难挡八方,文静眼见着一只恶狼从他身后扑上,程可笑力气渐消,这一只狼竟未阻住。文静一急,叫着“小心!”下意识地就要跳下去帮他。
程可笑得她提醒,身形一矮,躲过恶狼的一击。那恶狼未扑中,半路又摆着尾巴回头咬他。正巧文静这时候跳了下来,一把刀直接砍向那恶狼。那恶狼吃痛跳出圈子。
程可笑正阻着其他恶狼,见文静跳了下来,急得大叫:“你下来做什么?”当下来不及多说,提起她的肩膀,直接往树上跃去。
几只狼跟着他们一起跃起,文静情急之下使劲舞着大刀,方才没有被恶狼咬到。程可笑调着气息,放开文静。加上小四,三人站在着树杈之上,着实拥挤。
文静抬头望了望,托着小四往上走,“来,小四,再往上走一点,不要害怕,下面有姐姐和扇子哥哥。闭上眼睛,抓紧树干千万别放,知道吗?”
得到小四的点头保证,文静安下心来,背对着程可笑,双手握刀站好。
程可笑贴着她的后背,感受到她紧绷的脊背,笑道:“不用这么紧张,它们一时还冲不上来。”
文静深呼吸一口,“你不要做声,我知道该怎么办。”
程可笑感受着背上的微微颤抖,同时却更清晰地感受到那微颤里传达来的□□的脊梁,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好。”
有狼试着要跳上来,徒然又落下去,如此几番后,然后前面的狼开始渐渐地排在一起,后面的则踏着前面的背再往上跳。
文静的心陡地提到嗓子眼,挥刀砍向那几乎要触到她脚底的狼。那狼半路头一偏,避开刀锋落回地面。
就在这个时候,地上的篝火传来木柴断裂的声音,最后的一根木柴终于慢慢也燃尽,四下逐渐变得漆黑。
无边的恐惧随着黑暗铺天盖地袭来,火光燃尽,黑暗中的点点绿光更是幽幽地吓人。脚底下是沙沙的动物准备袭击他们的声音,空中是呼呼的动物扑向他们的声音,还有周围那持续不断地嚎叫,是狼群在助阵商量如何扑杀他们的声音……
“不要怕。”程可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字一句,轻柔缓慢,“用刀护着脖子,凝神听着,有动静就砍下去。”
话音刚落,文静就感觉到他脊背轻扭,随即传来一声哀嚎的声音,然后有重物掉落。不用说,一定是狼的尸体了。
程可笑一击之后,重新直起脊背,更多地与文静贴在一起。感受到身后有人,文静心底的害怕顿时减少了些,深呼一口气,汲取他身上的勇气,看着扑近的绿眼,咬牙就是一刀挥下。
刀落时,一声哀嚎,文静顿时勇气大增,更加握紧了手里的刀,接着砍下去。一刀,两刀……
“啊!”肩膀上传来剧痛,文静忍不住尖叫出来。手中的刀来不及收回,这边毛茸茸的腥臭已经扑上了。来不及她反应,程可笑这边一掌拍在她肩头,隔山打牛,那咬在她肩头的狼牙顿时松了。
灼烈的疼痛烧起了整个肩膀,文静几乎握刀不稳。背部一热,耳边热气呼来,却是程可笑将她护在了怀里,“不要怕。”
文静胡乱地点头,飞洒着因疼痛而情不自禁盈出的泪水。她感觉到程可笑的身子热了起来,然后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紧接着,此起彼伏的狼的嚎叫声,不绝于耳。
在这暴戾的嚎叫声里,文静的心反而出奇地渐渐稳定下来。她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却能感受到四周那凌厉的刀风,程可笑是想速战速决吧。
也好。
她已经快到极限了。
粗重的一声呼吸声在耳边响起,程可笑明朗的声音随即响起,“好了,它们一时半会应该是不敢再攻上来了。再坚持一会,等到天亮,它们散去就好了。”
文静刚点头,就听到狼嚎声,然后是一片骚动。低头看去,原本黑暗的森林,不知何时从哪里传来隐隐的亮光,接着这光亮,她看到那些活着的狼叼起死去的狼的尸体,一只一只跑了。文静正疑惑间,眼前却是越看越清楚,残留的狼尸狼头狼胳膊腿,鲜血撒了一地。
胃里一阵酸水涌动,脚下滑动,几乎就要摔下去。程可笑的胳膊搂住了她,然后带着她飞回地面。
“瞅准时机,趁乱快跑。”
程可笑在她耳边小声说完,文静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文静的心瞬间沉入冰谷。
“程可笑,本王待你不薄,为何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文静豁然抬头,原来树林早被火炬照亮,大队人马进入林中,连狼群都闻之而逃了。虞绍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脸的风尘,满脸的怒意,恨恨地瞪着程可笑,却在看到文静时露出温柔。
程可笑道:“不知王子殿下所指何事?”
虞绍道:“你明知故问!你勾结伊族行刺我父王,又掳走王妃,如今罪证确凿,还装糊涂?识相快放了王妃,否则别怪本王刀下无情!”
程可笑道:“那就要看王子殿下是否有这个能耐了。”
程可笑边说着,纵身朝马上的虞绍扑去。虞绍举刀迎敌,身下坐骑突然惊动,一阵嘶鸣惊跳,虞绍拍着马背跳起,横刀挡住程可笑挥来的扇子。刀扇相撞,二人同时飞身在半空中,及至落地,已是瞬息十招,打得难分难解。
文静早在程可笑飞扑过去时就注意到他一手不知何时换成了扇子,而左手则在扇子的掩护下,弹出暗器,伤了虞绍坐骑的眼睛。马经不住疼痛,眼里流血,自然惊动,将虞绍掀下马来,几番惊跳,搅了队伍的阵仗。顿时吆喝声,打斗声,再混着马的嘶鸣声,林子里好一阵闹哄哄。
文静知道程可笑是想趁着他此刻还有力气速战速决,她也不想拖他的后腿,见场面混乱,立时转身就跑。这里是森林,又是夜晚,总能找到地方躲起来。
有虞绍部下见她逃开,便要去追。文静慌不择路,只往黑暗的树林深处里逃去。马匹进入树林,并不一定就能跑过人,必要的时候,她也可以借着黑暗,接着树林的掩护来躲避他们。
“王妃,不要怕,属下会保护王妃。”
文静脚步停顿,微微直起脊背。是呀,在他们看来,她是被程可笑掳走的受害者。拉长视线长火光处看去,程可笑正积极缠着虞绍,阻着士兵来带她回去。
不,她不能贪生怕死,好不容易逃到这里,绝对不能就这么回去!
刀光闪过,加一股热血,文静一弯腰一起身之间,一个士兵在她面前圆睁着眼倒下,完全不懂为什么他们千里行军来救的王妃会突然向他下狠手。
身后的另一名士兵显然也愣住了,文静却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之间,反手又是一刀,那士兵直觉地挡开,但文静另一只手很快跟上,依然是手起刀落,鲜血喷洒,干净利落。
她的匕首原本藏在靴子里,拔出之后掩在袖中,士兵未曾防备,竟被她意外得手。
眼见着两张面目惊恐的脸,脖子上鲜血汩汩,文静没有时间去惊吓害怕,抬脚继续往前跑。双手紧紧握着匕首,身上的痛早已麻木,热血在掌心粘稠着刀柄,滴答滴答的血流顺着刀身滴落,她却丝毫未觉。
她只知道,她必须要逃命!
大刀不是她擅长的,她擅长的近身搏斗,她手脚无力,拳头伤不了人,可是加上匕首,这一拳就变成了夺命的一刀。颈部动脉,谁还能活命?
她只知道要往前跑,若有人来抓她,她就举刀伺候。来抓她的人心有顾忌,不敢伤她,甚至有人以为她受惊发疯了,想要让她安静下来。
她的确是发疯了,她不顾一切,见人就挥刀。到底是眼睛发红了,还是被鲜血染红了,她已经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