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勾引(1 / 1)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寝居的后院。程可笑道:“王妃可作出决定了?”
文静想了想,从脖子上取下那块血玉玦,轻轻握在掌心。“程大侠刚才还说漏了一点。天香跟随米那国公主出城,身陷尼西国。若报信回去,众人皆知天香下嫁尼西王,就算有人来救天香回国,也没人会信天香清白之身。人言可畏,只怕到时候天大地大再无天香容身之所。况天香身为和亲公主,米那与南月也会因此而生变故,天香难免又成罪人。程大侠不说明这些,是想安慰天香么?”
程可笑被她说中心思,一把折扇轻拍后颈,只顾看着她,并不言语。
文静将血玉玦交给他,“在认出程大侠之前,天香也并未起意找人相救,更别说报信至南月或米那求救,如今只不过回到原点,程大侠不必内疚,也不必可怜天香。只是天香仍有一事,想求程大侠帮忙。我家相公身体不好,这枚玉玦可祛百病,请程大侠代为保管。他日若天香遇难,还请程大侠代为转交给我家相公。天香在此先行谢过。”
程可笑接过那枚玉玦,迟疑地看着她,“你……”
“程大侠放心,天香绝非要自寻短见。但天香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天香公主之名,我绝不会让她再有任何污点。生命难得,天香会珍惜会努力逃出去。只是未来难测,难免会有个万一,但这枚玉玦却一定要安然送到我家相公手里,拜托程大侠了。”
程可笑将手里的玉玦收起,注视着她,半晌,轻轻道一声:“好。”
“谢程大侠。”文静朝他福了一福,转身溜进宫门。
程可笑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是肃然,也是欣慰,嘴里喃喃低语:“终于明白为何明明不需要,他却偏要娶你为妻。对生命之死足有准备,却绝不愿放弃最后的努力,与他何其相似啊。”
人皆言,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朝中士子,江湖豪侠,抛头颅,洒热血,为忠为义。生死之前,大义凛然,不求苟且偷生,但求死得轰轰烈烈。多么壮烈,多么慷慨,以死留名青史。却不知那些无论如何也想要活下来的人,以对生命的无上敬畏,不到最后,绝不轻言放弃。
程可笑握紧手中玉玦,转身消失在黎明之前的雾霭里。
文静躺回床上睡个回笼觉,这一夜,大喜到大悲,消耗了她太多心力。她迫切地需要睡一觉,却睁着干涩的眼,半刻也闭不上。如果她有程可笑的武功,就算闯不过,也一定会拼命闯它一闯,可是,她没有,且与程可笑非亲非故,有什么权利让他来为她冒险?既然这条路行不通,那剩下的,仍旧是最初的办法。
虽然沮丧,但文静却忽然笑了。可笑她之前给自己做了多少心里建设,她要当主角,不想再当别人的配角了。但如今,一旦知道了有人能帮她,她却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往那人身后躲去了。若程可笑真的愿意不顾一切为她冒险了,到最后,他们真的逃出去了,她也依然不过是,继续当了一次配角。就像电视上那永远的配角,缩在角落里,只管喊着“救命啊,救命啊”,然后英雄就来救她了。被救了又怎样,不过是朵配英雄的绿叶,甚至连绿叶都算不上。到最后,她仍旧一无是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英雄?这世上,哪需要那么多英雄?
她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睡一觉了再想该怎么做吧。
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当文静正式要全力投入这场战争中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熟悉这个皇宫的地形,了解虞牧和虞绍的作息。
所以,文静这个回笼觉没敢睡多久。当窗外天亮,她第一时间睁眼,唤梅雅进来帮她梳洗。现在她是自由之身,尽管时刻都有人监视,但是只要没人限制她的行动,她就有足够的空间。小心行事,大胆行动。这是她现在定下的行为准则。
第一个任务目标:在虞牧不起疑的情况下,不动声色地勾引虞绍。
时间:三天。
是啊,只有三天时间。她就算放再多的血,也不能让她的“月事”超过一个星期,等“月事”结束,她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来拖延那推迟的“洞房花烛夜”,所以,她只剩下五天的时间,三天用来勾引虞绍,最后两天再想办法让他父子相残,或者至少,让虞绍愿意为了她而反抗父亲。
五天,离间一对看似感情极好的父子。这……实在有些骇人听闻的说。
没时间去管他行不行,她必须用尽一切努力去完成,若到时候失败了……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文静叫梅雅从她的小宝藏里取出些金银,封好后派人送去虞绍宫里,她则让梅雅带路,寻去虞牧的宫殿。
晨起风清,隐隐有号角的呜咽,如轻烟一般的云像在眼前一般,飘渺而去。这里风景很美呢,可惜,再美也不如揽浩阁窗前的一抹白衣。
文静抖擞抖擞精神,文渊,我一定能平安回到你身边的。
尼西人崇武,文静本以为应该在早朝的虞牧实际是去了练武场早操。
很好,早起五更,皇宫无主。
文静当做晨间散步,让梅雅陪着她在宫里慢慢地来去,然后默默记下每一条路。及至辰时,乃朝食时间,方才回屋进食,然后歇息一会,再在宫里溜达。有时会正巧遇到虞牧的其他妃子,梅雅会提醒她,文静也礼貌性地问好后走开。虽然她貌美易遭人妒,但这个新王妃连新婚都没能留住夫婿过夜,自然也叫人妒不起来,所以文静很安全地自那后宫逍遥而过。
行走间,又转到了虞绍的宫舍,文静犹豫一会,抬脚正要离开,正好看到一身红袍的虞绍带着随身侍卫朝这边走来。
文静愣了愣,避开视线低头要离开。
“王妃!”虞绍叫住她,随即作揖行礼,“众将士的赏赐已收,小王代谢。”
文静停下脚步,退后一步在他三步距离之处保持距离站立,“该言谢的当是本宫,谢谢众将士精彩的表演。那些金银原本就该赏给凯旋的战士,本宫不过是希望物归原主。”
虞绍眼露赞赏感激,慷慨道:“摔角游戏乃军中儿郎大爱,王妃若是喜欢,下次备了酒席,邀王妃同乐。”
“本宫先行谢过。”文静一直仪态大方,款款有礼,眉目之间神采灼灼,顾盼神飞,让虞绍见之忘俗。
“不知王妃今日到此,所为何事?”
文静忽而言语闪烁,露出羞怯,“早起无事,随处转转。”然后转身带着梅雅就要离开,突然想起一事,道,“为何今日不见王子身边的……可笑?”
“程可笑。”虞绍笑着帮她补充完整。文静又是羞赧又是欣喜,弯着一双笑中带羞的眼眸,动人心魄。“哦,对了,程可笑,瞧我这记性。”
文静边说着,自袖中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敲着脑袋,调皮娇俏,小女儿神态毕露。虞绍看得直了眼。
“可笑还留在练武场上与将士们操练,小王刚下早朝正要过去。”
“众将士保家卫国刚自战场归来,不待休息又不辞劳苦投入操练,如此精神真令本宫佩服。可惜本宫……”文静一番寒暄虚应两声,又叹息两声,万般遗憾委屈地,带着梅雅离去。又想起一事回头,虞绍仍在原地等着她离去。
“王妃还有事?”
“嗯……”文静想了半天没有想出事情来,只好摇头离去,似有千万般不舍。
五更练兵,辰时早餐,然后早朝。然后虞牧在书房批阅奏折,虞绍继续前往练兵场。
疲累的将士刚刚凯旋回城,不及休息,继续操练。他们的仗好像还没打完呢。
文静一步一思,慢慢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招待伊族使臣的晚宴,文静盛装出场,顿时吸引全场眼球,连那伊族使臣都目不转睛。虞牧占有性十足地将她揽在怀里,坐于上座。
因是招待外国使臣,晚宴是做足了准备,除了美味佳肴,琼浆玉露,还有文静那日念念不忘的摔角游戏。虞牧道:“日前听说爱妃贪看摔跤游戏,今次晚宴,借此机会,特地为爱妃准备。”
若在平时,有这些游戏,文静或许还会有兴趣贪看一番。只是审时度势,这个时候,她实在是没有任何心思去喜爱别的什么娱乐。她说对这些感兴趣,无非就是想多增加和虞绍在一起的机会。虞绍心里喜她,甚至对她的美貌有些迷恋,她是知道的。但是,他却并不是一个贪爱美色的无耻之徒,想要他真正喜欢她,那些花前月下的勾引,根本不够。
要让一个人喜爱,除了赏心悦目,更重要的,还需要志同道合。
文静垂眸,眼角瞥向虞绍旁边的程可笑,两人还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虞绍似乎走到哪里,都有一男一女跟着,女的是现在正帮虞绍斟酒的飘飘,男的自然就是这个程可笑了。只见他端坐于矮榻之上,衣服摆得工工整整,支着下巴往嘴里扔着花生粒,一边嚼着一边看场上的摔角。
眼光移向旁边的虞绍,每次看他都让人有一种左右摇摆的感觉。若不是心里确定喜欢文渊,她都想要怀疑那是不是触电的感觉了。他的眼神复杂,分辨不清的复杂。相貌也复杂,不像文渊温润的秀雅,不像宁煜雕琢的鲜明,也不像风南礼阳刚的英俊,更加不像程可笑明媚的帅气,他们的外貌一眼就能看出特点来,单一纯粹,正如他们的性格处事给人的感觉。但虞牧的相貌里一半有着尼西的粗犷英朗,一半倒像是江南水乡的细腻柔美,说是水火迥异,却偏偏都混在他身上,而且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令他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从第一次在晚宴上见到他时,心里颇有些轻视这个见色起意的王子,竟然连自己父王的妃子都不放过,但后来知他对她并无邪念,只是单纯对美丽的迷恋,才渐渐又生出了好感。如今,在心里的好感与面貌的好看双重影响下,文静一时竟看得失了神。
虞绍很快察觉到她这里的视线,也投眼过来。文静自知失态,面上一红,抿嘴垂眸,在他看过来的瞬间,对望一眼,随即迅速撇开视线,转头继续欣赏场上的摔角搏斗。
程可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挑眉笑着,再往嘴里扔一颗花生米,然后将酒杯凑到飘飘执起的酒壶口。飘飘大方有礼地帮他斟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