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15安逸生活(1 / 1)
命运就是如此奇异,两个曾经为爱逃亡的年轻人,在经历一系列波折之后,又重新回到了那个他们不顾一切挣扎逃离的轨道里。
安月的生活,也出乎意料地平静起来。她依旧住在岭南别苑,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所不同的是,她无论走到哪里,身后都会有一群黑衣保镖跟着,像一只黑色的尾巴,有时候可以当做空气一般地忽略,只要她不走出规定的地界范围,有时候却恨不得举起刀来一刀砍掉才快意,当她在花园里种花栽树的时候,那一串尾巴也如影随形,往往总会造成花草的伤亡。而且,除了这所宅子,她哪里也不能去。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比她原来想象的生不如死的生活,已经好上太多了。至少,她没有被软禁或者吊起来,在这座豪宅里,她还算自由,除了那日去的地下室之外,她可以自由出入各处,而且衣食无忧。岂止是衣食无忧,相比起她从前的生活,简直是过于豪奢。从前认为奢侈的鱼肉,这里餐桌根本看不上,顿顿都是不知名的昂贵吃食,许多她已经吃进肚子里,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吃的什么。有时候有了闲情逸致,还会去花园种种花草,裁剪一下花枝,累了就坐在一旁的凉亭里,吃点甜品糕点之类。
这些还不算。更令她惊讶的是,她总能在宅子里的角落里发现些新鲜奇特的东西。要么就是一串珍珠项链,要么就是一颗大钻石,有时还会是一些奇特又昂贵的香水之类,总之,都是一些女人喜欢的东西。不久之后,她就下了结论,过去住在这里的女人,一定十分得冷维铭的宠爱,要不然怎么可能送那么多贵重的东西。
但她不是爱财如命的人,别人的东西总归是别人的,即使别人扔掉了,或者是不小心遗忘在了这里,那也不能算便乱拿。所以,每次在发现这些东西之后,她总会满心欢喜地冲上去把玩一阵,毕竟不曾如此之近距离地看到并且摸到这些昂贵至极的豪华珍宝,总是有那么一些好奇。“靡夜”的那群女人们,除了像琪雅这类红到发紫的小姐们,会有少数几件真品,其他多半都是A货。把玩过后,她又总是放回原处,重新去干自己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她在自己的抽屉里也发现了一件,当场就惊讶得愣住了。昨天晚上还没有的啊,怎么一大早就出现在抽屉里了?但这次不是那些闪亮的珠宝钻石了,而是一个朴素无华的白玉手镯。
她轻轻用手捻起来,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温润光泽,白净细致,通透灵动,玉石内部有如棉絮状的物质,仿佛在轻轻游动,入手如握住了一团冰凉的细软棉花,那股凉意丝丝沁入肺腑。虽然她并不识货,但也不至于半点都感觉不出,手上这支白玉镯子,必定是上好的白玉做的。
那天是星期天,冷维铭还没起床,安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但见他慵懒地翻了个身,转过脸来,睫毛轻轻颤了颤。没来由地,她心里一紧张,赶紧回过头不再看他,手上也迅速动作,将白玉镯子塞回抽屉。或许,是他准备送给其他什么情人的,反正他在外面的女人多得是,排着队等着他的不计其数,送点东西也是人之常情。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气愤,怎么送给别人的东西也往她抽屉里塞?故意为之来炫耀么?
想着这些,无来由心里一阵烦躁。她站起来,走到阳台上看花园里的花花草草,和不远处已经开始黄得如金子一般的稻田。清晨清凉的阳光里,一切都那样生气勃勃。
说起来很奇怪,冷维铭这两个月里,几乎每夜都会回来。有时候很早,还可以和她一起吃晚饭,有时候很晚,深夜两三点都有,回来之后总是轻手轻脚的进门,然后在藤椅上坐一会儿,再轻轻躺在她身边。
其实,无论他回来得多晚,她总是醒来的。因为他回来的时候,汽车的轰鸣声便会响起,这里,除了他的车可以自由出入,别无他人。她渐渐地开始对那声音敏感起来,即使住在三楼,那声音也能清晰入耳,让她即刻清醒,紧接着心便会揪起来,一直慢慢等着他上楼,听他跟兰姨低声说话的声音,每天都是几个一样的问题,翻来覆去地问,也不嫌烦厌,无非就是问安安睡了没,什么时候睡的,当天都做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兰姨恭敬地一一道来,有时候甚至连她在花园里栽花的时候摔了一跤,弄得一身泥,回来换了身衣服的小事也说出来,更甚至于吃饭的时候被鱼刺噎到,喝了一大口水,也报备上去。安月只当是他在监视她,心里却没有多少愤恨。因为这之后他不曾为难过她,即使是有时候做得不好,也不见他大发雷霆,甚至在她面前提都没有提起过。
然后,便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很轻,仿佛很是小心翼翼,她赶紧闭上眼睛,佯装睡着了。然后,有短短的几分钟,她听不见任何声音,于是她开始更加紧张,因为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而她又不能睁开眼睛。直到浴室里响起水声时,她才敢喘着气睁开眼,转过身看向浴室。房间里依旧没有开灯,或许是他已经习惯在黑暗里行走,也有可能是怕惊醒她。她已经渐渐开始了解他的一些习惯,他喜欢黑暗,尤其是只有一点幽暗光线的黑暗,他喜欢默默坐在黑暗里,坐在那张藤椅上,静静想些事情,或是听窗外的虫鸣和风声,然后闭上眼享受;他喜欢吃只有六分熟的牛排,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别人说话,总之是不喜欢有人打扰,每次他们面对面地吃饭的时候,总是寂静无声,除了刀叉在餐盘里敲击研磨的声音之外;还有,他喜欢收藏古董,尤其喜欢瓷器,她住进来后,不断有整车整车的瓷器搬运进来,安放进这座宅子的各个角落,许多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却不见他从前威胁她说那些“变 态收藏”,那座地下室也再没见他开启过;他还喜欢一个人窝在书房里翻看那些深奥难懂的典籍,都是一些又大又厚的纪念版本,树皮比她见过的任何书的都要精致,但砸下来非得让她重伤不可;烦闷的时候,或者是思考的时候,他喜欢静静地点上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放飞思绪,……还有,还有太多太多,她已经有些数不过来。
有一天夜里睡不着,她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些东西,吓了她一大跳,原来,她已经这么了解他,而这一切的发生,都只是在不知不觉间,在某一个瞬间,某一次抬眸,某一次注视。这无数的某一次,在她心中默默筑成一个清晰而又模糊的他。清晰,因为她了解他很多习惯,模糊,因为她看不透他,一点也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