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0 8 7 残酷悲剧(1 / 1)
安月终于再次见到了方小蓉。
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走进那间仓库的。彪哥走在前面,她与夏轩函跟在后面,沿途经过的那些场景,她总以为只可能出现在电视电影里面,潮湿的地面,阴暗不透阳光的密闭空间,沉闷的滴水声,到处乱窜的饥饿虫鼠,腐败的生物尸体味道混合着各种霉菌的气味,当然少不了的是,人性深处最幽暗的邪恶。
眼前的一切,和电影里演的如出一辙。可当电影里恐怖的画面主角,忽然真实地换成了自己时,又有几个人能真正承受得了。这已经不是在演电影了,更不是在看电影。
安月愣愣地站在那里,彪哥从她身前让开的时候,她已经不能动弹。
在她的脚下,一个女孩静静地躺着,她身上盖着单薄的被单,被单有些脏乱,上面布满褶痕,看得出是匆忙之间盖上去的。昏暗的灯光下,女孩的脸上有一层腊黄的油质光泽,眉头紧紧锁着,嘴微微张开,像是在呼喊什么,挣扎什么,却又终是无能为力。
那死一般的寂静里,安月再一次感到了那种绝望,方小蓉脸上残留的仿佛最后一刻的无助挣扎,好像让她真实地看到了当时罪恶的情景。它们像长了翅膀的魔鬼,迅速的飞扑过来,凶狠地伸出爪子,扼住她的喉咙。而她却只能眼睁睁地任那些罪恶在脑海眼前上演,半分动弹不得。
而本该承受这一切的她,此刻却仍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是的,如果不是方小蓉,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应该是她安月。那些人,不过是抓错了人,小蓉,不过是阴差阳错地成了她的替死鬼。
有些事情,安月终于明白,自己是多么地无知。一直以来,她总是试图去照顾自己身边的她所在乎的人,也始终认为自己是做到了的。但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事实并非如此。正因为她的自以为是,她身边的亲人朋友,正一个个地因此而受伤,先是母亲的意外,现在竟轮到了更加无辜的方小蓉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她的自私和一次奋不顾身的自作多情,开始朝她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小月……”
见到眼前的情景,夏轩函也惊得呆了片刻,但安月不同寻常的沉默支更加让他不安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叫了她一声,企图唤回她的神思,却不想,这一声对于此时的安月来说,无异于在钝痛的心上敲了一把,犹如插进肉里的刀,连血带筋地缓缓拔出。
“小月,你别这样,这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错……”
夏轩函本是想安慰安月,话出口才发觉,此时这样的言语,是多么不合时宜,甚至是不负责任的。但他实在是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才能让安月好受一点。安月心里的痛苦渐渐明晰起来,麻痹的钝痛逐渐变得尖锐,抽丝剥茧般,将她的心一层层剥开来,曝光在这肮脏的罪恶面前。不知为什么,她明知夏轩函并非真心恶意,却无法控制内心对他的怨恨,这股恨意迅速升腾起来,一时间甚至盖过了她对这整件整个的始作甬者,那如魔鬼般残忍狠毒的冷维铭的恨。
如果没有今夜的一出“私奔”,如果没有夏轩函的鼓动,是否,眼前的情景便会不同。至少,躺在这里的人不会的方小蓉。她自己种下的因,由她自己来承受后果,不必连累身边无辜的人,即使有一天,她终会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那也是她的报应。
想及此,不等夏轩函说完,安月猛然打断了他,语气冰冷。
“不怪我,那怪谁呢?怪你么?可事到如今,你又能做得了什么呢?早知这样,你还会那样做么,还会装作视而不见么?”安月说着,转头望向满脸惊异的夏轩函,眼里有沉冷的破碎,“现在,被你视而不见的方小蓉,就在这里了,这就是结果。”
夏轩函当然想不到,从未对他有过任何怨怼,甚至在知道他与姚若梅的私情时也不曾说过半句重话的安月,这次竟会毫不留情地将锋芒刺向他,并且眼神里的恨意如此明显,藏也藏不住地。他知道,她在怨他。
这样对他的安月,他第一次见到,心都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他不是被那眼神威慑了,而是因着一种无措的空落感,仿佛意识到某些东西,正在不可控制地,逐渐远去。尽管他那么努力地想要抓住,想要将这曾经牢牢拥有了十多年,几乎已经成了习惯,却又差点失去的东西,再重新找回来。可眼前安月冰冷的眼神却在告诉他,失而复得,远非他想象得那样简单。
有时候,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便永不可收回了,譬如破镜难圆,譬如覆水难收。
没有再理会夏轩函,安月缓缓蹲下身去,忧伤着一张脸,细细盯着方小蓉那张死寂的脸,颤抖着伸出手,却终是无力地放下。就在两个小时前,那张脸还如此生动,在她面前眉飞色舞地鼓励她大胆的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可就在这短短的两个小时之后的现在,那些属于青春躁动与活力的印记,统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死一般的沉静。
她曾经开玩笑一般地对方小蓉说,哪天要是世界安静了,你也就安静了。可惜她错了,世界依旧喧嚣嘈杂,满目纷繁,而她的小蓉,却已经全然安静了。
“安安,没事的,小蓉只是暂时晕过去了。”见安月不说话,彪哥在身后说道。
就在彪哥说话间,安月已经轻轻掀开了被单的一角,赫然发现,被单下年轻瘦弱的女孩躯体,竟是不着寸褛。曾经如玉般白皙的青春肌肤上,此刻青紫满布,斑驳的瘀痕似青色的彩绘,妖娆而醒目。
“彪哥,你找到小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么?”安月哽着声音,问了一句。
彪哥一时没反应上来,向前迈步,才看到安月正死死盯着方小蓉身上的伤痕,突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夏轩函则有些惊慌起来,慌忙别开目光。他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念之差,造就的竟会是这般后果,也想不到,那个女人居然真的会如此狠毒,下手如此之重。
“对,差不多就是这样,”好半天,彪哥终于还是开口回答,顿了顿,“这件被单,是后来我叫兄弟们临时找来的,因为匆忙,没来得及顾上什么干净不干净的了。”
话音未落,彪哥不经意低头的瞬间,分明见到了安月颤动的睫毛,仿如一只风雨中奋力挣扎的蝴蝶,无助地挥动着自己并不强大,却足够坚韧的蝶翼。彪哥有一瞬间的怔愣,下面正准备继续的话,一下子哽在了喉咙里。
他似乎意识到,现在来和安月说这些,的确有些残忍。他是见惯了这种血腥残酷的场面,可安月没有,即使是在“靡夜”呆过三年,也不曾有机会见识这真正的黑帮场面的。更何况,现在的当事人,还是她的好友,更为甚者,这事还与她有关,虽然不是故意,但却多少会自责,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一般人已经如此了,何况倔强如安安。或许,此时安安的心情,已远非能用伤心来形容了吧!
不忍再看下去,安月将那被单一角放下,手不觉紧握成拳。夏轩函张了张嘴,终是不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匆匆跑进来几个人,见到安月与夏轩函两人,俱是一愣,到了嘴边的话,被彪哥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即刻噤声,赶紧放轻了脚步走到彪哥身边,凑到他耳边耳语了几句。瞬间,彪哥的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