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021 游戏开始(1 / 1)
安月似乎又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没有人迹,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如仙境般,缭绕盘桓间,望不见前路。她漫无目的地游荡,四处张望,迷蒙着眼找寻着什么,却半天什么都没找着。
猛然间,雾气里渐渐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是个母亲。她很高兴,兴冲冲地上前,拽住那人把她往回拉,可当目光触到那张脸,她瞬间血液倒流,不能动弹半分。这时,脚下冒出许多枯树藤,将她紧紧缠绕,她惊慌失措,母亲终于转过脸来,满头满脸的血,紧闭着双眼,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看着她在笑。她蹲在马路中间,抱着母亲,血染红了她白色衬衫,缓缓经过脚踝,在地上开出奇异绚丽的鲜红的花。她连哭都不敢有声音,周围人那么多,黑压压一片,却没有人能帮她,没有。
醒来时,入眼的是一片亮白的灯光,闪闪烁烁,刺激着眼睛。她自长椅上爬起来,抬手触到额头,那里是一片冷汗。
梦中的那张脸,竟是母亲最后倒在马路上景象,紧闭着眼,血流如何,惨白如纸。
她记得,那天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在雨中抱着母亲哭,那时的她,是那么害怕,绝望。她仰起头,似乎感觉天就要塌下来,她瘦弱的肩膀,已经没有力气再支撑了。
抬眼,急救室的灯仍在亮着,她不知道母亲在里面已经呆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医院的长廊,空荡寂静,毫无生气。
掏出手机,翻开电话簿,挑出父亲的号码,手机屏幕的光莹莹亮起,照着她的脸。犹豫了两秒,按了下去,将电话放到耳边等了足有半分钟,忙音自动切断。再拨,仍是如此。
恨意一点点沁出来,她紧握着拳头,手心里全是汗。最后一眼,透过人群的缝隙,她分明看见父亲是回了头,他也一定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母亲,但他却只是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然后便转身迅速离开。这样的绝情,比之陌生人都要凉薄几分。,怎么竟是她父亲?
夜幕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今夜,没有光明。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飕飕的,沁了冷汗的身体经夜风一吹,竟禁不住微微哆嗦起来。用双臂环住自己,微微将头垂下,她明白,这一刻,没人能给她力量,除了她自己。
“嘭!”急救室的门忽然开了,很大的一声。一个医生急急从里面出了来。
安月抬头,站起身,医生站在她身前。
“失血过多,头部受创比较严重,不过幸好有做急救措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现在需要输血。但病人的血型属于B型RH阴性,是一种稀有血型,我们血库里的这种血型本来就不多,现在根本不够用,你是病人的直系亲属吗?”
在她抱着母亲悲伤到失去正常思维的时候,一个路人迅速冲上来,为母亲做了简单的包扎,然后帮她叫了急救车。也幸好是遇上这么个好心人。
安月愣愣地点点头,按照医生的话,也就是说,母亲还有救吗?蓦然,心底升腾起希望。
“我是她女儿,我的血一定可以的,要多少都没问题。”
“也不一定,直系亲属的血型也不一定就符合,你先去检查!”
说着,先走一步,安月紧跟上来。
“不行,你的血型是AB型,和病人的不吻合!还有其他亲属吗?都叫过来,要快点,时间紧急!”
安月呆了。哪里还有什么直系亲属?父亲和母亲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何况,现在他人影都找不到。母亲娘家人那边早断了音信,人海茫茫,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找的着?
“医生,别的医院呢,别的医院血库里有没有,你们能不能和他们沟通一下,我可以买,多少钱都可以。”
安月说得有点急,那点希望的火苗,黯淡了许多,可她仍然不愿意放弃。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现在有再多的钱也没用,找不到血源一样不能救活你母亲。”医生背着手看她一眼,“至于你说的方法,这要通过院方有关指示,我不能擅自做主!”
“你们——”安月恨恨地望着他,“你们这就是在救死扶伤?现在是什么时候,面对生命,你们就可以这样心安理得置身事外?”
那个男医生不语。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天职,真是太可笑了!”安月冷笑,“我要转院,靠你们,我母亲的命就没了!”
医生猛地抬头,有些愧疚地望了眼安月,艰难开口,“我可以先帮你问问,但能不能行得通,就不好说了!”
说着转身背对着安月,开始拨电话。
半分钟后,医生转回身,眼里是无奈,摇了摇头。
“没有,本市几乎所有的医院都没有了。这本来就是种稀有血型,血库一般存量少,加上这几天事故频发,血库的血源早就不够了!”
安月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瘫倒在地。
男医生伸手要来扶,她一把推开,低着头自己站稳了。
“对不起,不是我们不想,实在是无能为力!”医生愧疚地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安月出声阻止。
医生转头,见少女仍是低着头,死死咬着唇,大半边脸隐没在暗影里。
“我可以弄到血源,你们先不要放弃为我母亲输血,血源很快就到。”
“你——”医生惊讶地看着她。
“你不信我?”安月侧头,抬眼,眼里是比夜更深的暗沉,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决。
医生微微一愣,犹豫半晌,最后还是点头。
“你尽快,我会竭尽全力将现有血源都用在你母亲身上。”
“谢谢!”安月低低应了句。
医生转身走了。
夜色空寂,这不止是个没有光的夜晚,也是一个没有了未来的夜晚。
她伸手从身边的挂包里翻找了一会儿,掏出一张纸片,那是一张精致的金箔名片,暗金色镶着暗纹,看上去很贵气。那是那夜,在她醒来之前,有人事先装进她口袋的。
那上面的名字是,冷维铭。
没有犹豫,她快速拨号过去。这个时候,就算让她跪下来求他,她都愿意。只要,只要能救活母亲。
响了很久之后,都是无人接听。她挂断,再拨,再挂断,再拨,如此往复,仿若没个尽头。
走廊里静得可怕,偶有脚步声传来,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寂寞空荡地回响。电话的按键声,在这一片死寂里,显得突兀而无助。
可她并不放弃,她也不能放弃。这一放弃,就是放弃母亲的生命。无论如何,她决计不能。
付出身体的代价又如何,从此堕入魔鬼的手心万劫不复又如何,以后没了未来又如何?现在这一刻,没有什么比救活母亲更重要。
这一秒钟她才明白,她是爱着母亲的。尽管她不知道,母亲是否也爱她。
不知拨了多少遍,忙音已经将耳膜震得麻木了。正准备挂了再拨,电话猛地一下通了。
“喂?”一声慵懒的男声传来,似乎被扰了清梦。
她当然知道这是谁。即使不知道电话主人,她似乎也能听得出来。那样的声音,那样的人,只要听过一遍,就不会轻易忘记的吧!
“冷维铭!”安月开声,“我是安安!”
“维铭,谁啊?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真是讨厌!”娇柔的女声,带着媚骨的诱 惑。安月凝眉,看来这次,他并没有用她的收藏招待他的座上宾。否则,那女人的声音,不可能是这样。
“宝贝儿,先等等,让我来教训教训那个不识相的,我待会儿再回来,你乖乖呆着别动啊!”电话那头的男声低低地笑。
“哎,你去哪儿啊,干嘛不在这里打?唔——”女人的声息被吞没了。
安月一动不动,不是她不识相,没有耐心等他们缠绵完,而是情况危急,母亲那里等不了。
“冷维铭,我找你有事,你的事情能不能等会儿继续?”安月冷冷道。
“好了,宝贝儿,看来真是有事,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这句完了,便是一声大力的关门声传来。
“喂?”冷维铭的声音收了懒散,无比清醒,“安小姐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冷维铭,我只问你一句,回答了之后我就不再打扰!”安月没工夫和她啰嗦。
那边沉默了两秒,丢过来一个字,“说!”
“你之前的话,还算不算数?”
一瞬间,那边安静了,风声穿透树叶的哗哗声清晰地透过电话传来。
“当然!”
很好,冷维铭的回答让她满意。
“那好,你能在今晚找到大量B型RH阴性血源吗?”
“莫非安小姐认为这样的小事,我冷维铭都办不到?”毕开口气懒懒洋洋,仿似在谈论着天气。
安月笑了。
“只要你在今晚找到大量RH系统阴性血源,我可以答应你。我还可以降低你开出的条件,怎样?”
冷维铭勾起唇笑了,声音低低的,安月仿佛能看见他勾着唇斜着眼的样子。
“成交!”
“希望你尽快,我急着用,市中心医院,病人沈苏和。”
“现在几点?”冷维铭打了个哈欠,懒懒问。
“凌晨一点!”
“好,凌晨两点之前送到!”
安月的心放下一半的同时,又有丝疑惑起来。
“现在无凭无据,你就不怕你帮了我之后,我翻脸不认人?”
冷维铭似乎又在笑,安月眼前仿佛又看到了他那双幽深的眼,那样自信,又那样冷漠。
“没必要。不过安安小姐如果有兴趣知道后果的话,可以一试。”
安月头皮发麻,她绝对相信,这个男人超乎想象的自信与残忍让他变得无比强大,强大到勿须明火执仗而让敌人退却的地步。
“那好!就这样吧,希望你尽快。”
安月说着,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瘫坐在长椅上,一颗心放下了大半。虽然并不了解冷维铭,但她却相信,这次,他不会食言。
母亲,有希望了。而她,是否就此堕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头,冷维铭收了线,抬眼俯瞰脚下的旖旎夜色,勾唇笑,游戏,终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