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笑春风(17)(1 / 1)
“云萱……云萱……”
安逸尘发疯般地抱住她,然而,他却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温度,他想喊人来,亦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从口中咳出的只是一股股猩红的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泛滥,然而,除了眼泪,他什么都没有。哪怕他用尽全力,他的一切却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下辈子,不管我们是谁,我们死都要在一起……”
她的声音已经弱如游丝,说完这句话,她的头无力的垂在他的肩上。他想对她说‘好’,却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两张满是泪水的脸映在彼此的泪眼中,濒临死亡的容颜,凄美的如同骤雨中凋谢的桃花,落在他们彼此最后的生命里……
……
云萱是被腹部剧烈的疼痛痛醒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头顶低低的幔帐,和云蝶憔悴的脸。
她的意识被拉回到现实中。她没有死,断断续续的记忆如扎在神经里的一根根尖细的针。她蜷缩在逸尘的怀里,在逸尘吻她的时候,她悄悄拔出戴在身上的匕首,用最快,却最轻的速度刺进自己的体内。
他带着酒气的气息游弋在她的脸上,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匕首切入体内的时候,她甚至并不感到十分疼痛。他的眼泪一颗颗打在她的脸上,如他炽热的吻,她用尽最有一丝力气看着他,他们痛苦面对痛苦,绝望面对绝望,终于可以用生命结束的方式彻底解脱,她努力的对他笑……他的瞳孔在瞬间放大,里面有她看不到的惊恐,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身上,她依然看着他笑,他们经历了这么多,她的逸尘,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对他是多么残忍,她不是不知道。但残忍只是一瞬间,死亡嗅到鲜血和绝望的味道,会迫不及待的扑向他们,生不能在一起,能死在他的怀中,也是所有的痛苦中最能称得上是幸福的事情了。
然而,她连最后的幸福都没有抓住,在她的意识开始迷离的时候,她还被强行和他分开了。当她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的时候,就连选择死亡也变成了奢侈。逸尘看到她被人抬走了吗?不愿让她死的他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会不会感到欣慰一些?
泪水模糊了视线,为什么醒来的一刻她竟然连一点梦里的余温都感受不到?意识是这样清晰,就像一面打碎的镜子,每一块碎片映着支离破碎的现实,狠狠地割在她的心上。她的伤口更痛了,只要她不死,痛苦还是这样真切的存在着,只要她不死,心就不会得到解脱。
云蝶拉过她的手,“姐姐,你终于醒了……”她哽咽道,声音沙哑,颤抖得变了调。
意识又被拉回到理智中,她用手拭去脸上的泪水,睁大了眼睛,确定自己真的没看错,守在床边,含泪看着她的女子,真是云蝶!“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因为伤口的痛,还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云壁不是说他不恨云蝶吗?难道她的自尽已经彻底将他激怒?只要是她牵挂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还是……“难道那天晚上你们也没逃出去?”
云蝶点点头,哭着说,“薛弼受了重伤,我们和你是被分开囚禁的。不过,他真的没有为难我们。也是他让我来照顾你的……你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了,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能对得起逸尘哥对你的付出吗?”
“逸尘?”她怔了怔,心,再次无力抑制的感到窒息般的痛;“他……也活着吗?”她小心翼翼的问,小心翼翼,抓住最后一丝看不见光芒的希望。
云蝶摇了摇头,“没有,他死了,永远活不过来了。”她紧紧握住云萱的手,声音越来越急;“姐姐,你听我说,你不能死,害死逸尘哥的人不止是云壁,还有慕容释,云壁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已经怀疑了,难道逸尘哥没有怀疑吗?他是可以带着你一起出征的,可是,慕容释找过他,她什么都知道了,在他问我的时候,我也将全部的真相都告诉他了。他这样隐忍都是为了你能够活下去啊,你难道想让他白死吗,你难道不想为他报仇吗?”
云萱呆呆的看着帐顶,云蝶的声音不大,说的每一个字她却都听得清楚。逸尘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可为了逸尘,她还不能死。爱没有了,可,却还在。
已经是下午了,从窗外溢进的斜阳照在她那双空洞的,看不到希望的眼睛里。过了好一会,她才又问道;“你知不知道,他葬在哪里?还是……他已经被云壁挫骨扬灰了?”其实,这些都已经不重要。只要她活着一天,他就会活在她的心里。她不需要知道他葬在那里。
云蝶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外,“他的骨灰被葬在了城外的桃花林里。”她深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梦幻般的惆怅;“在桃花盛开的时候,放眼望去,周围都是桃花。等你的伤好了,就能去看他了。”
……
养伤期间,她没再见到萧云壁。不过,殿外的侍卫已经被撤出了。云蝶说,大概萧云壁知道她不会再选择死,也更没有人有能力将她救出去。这些天,她又陆续从云蝶口中知道了不少宫外的事,东楚出兵江南,皇帝慕容释御驾亲征。逸尘是被萧云壁秘密处死的,所以,前线与大宛作战的将士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主帅已死的消息。木易率军乘胜追击,大宛军队主力已经被歼灭。木易屯兵驻守在要塞,等待朝廷下一步的指令。
“如果前线的将士知道一点风声,必然倒戈的。萧云壁将消息封锁,看来,他也是害怕了。”云蝶有些嘲弄的说。
“前线的军心一旦动摇,大宛国主定会倾尽全国之兵奋力反扑的。”云萱淡淡的说;“云壁……也许真的不想将秦国完全毁了。”
云蝶诧异地看着她,嘴唇微微张开,又似乎意识到话有不妥,便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云萱知道她要说什么,她叹了口气,“你不是也说他是个疯子吗?常人在意的利益得失,疯子是不会计较的。他只要与我同归于尽,至于大秦江山亡不亡,他并不在乎。”
权利,皇位,尊严,甚至生命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是不能够拿出来赌的。他已经成功的毁了她,现在只是在等着与她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