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地久有时尽(1)(1 / 1)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人影稀疏的马路上,纷纷落下的雪花索绕着女子纤弱的身影。
凛冽的寒风如刀子般割在脸上,细碎的雪花在脚下化作碎粉,又被风卷起,从她的背后穿心而过。她的眼里空无一物。雪水渗进鞋袜里,双脚似乎已经冻结成冰,痛到麻木。她却不想停下来,从阴云密布的下午到飘雪的晚上,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她就像着魔一样,唯一清楚的,只有那些从虚幻的憧憬中挣脱出的扭曲的真实。
她拿着那盒被奚嫃辨认过的香粉离开王府,去了全京城最有名的医馆。理智告诉她,奚嫃的话不能不信,王府的医官已经不能相信了。民间的医馆也不乏医术高明的大夫,她不是怀疑他……他一定也和她一样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大夫得出的结果与奚嫃的如出一辙;“这里面确实有少量的麝香,不过夫人使用时间尚短,只要以后不再使用便不会伤身,不过好在您及时发现,若是常年使用,恐怕即使是华佗在世,也难扭转了。”
她听到后也没有多想,只是本能的对大夫的安慰表示不信任。麝香是女子最忌讳的,大夫虽说不碍事,可是她的身体真的没有受损吗?她像所有渴望为丈夫延续血脉的女子一样敏感,在听说又对孩子不利的东西侵入体内时,本能的为了想保住一个小生命而变得诚惶诚恐。于是,她又然大夫为她把脉,大夫为她诊了脉象,神色却凝重起来。“您不久前小产后,体内又吸入麝香,女子只是有孕时不宜用香,而您的状况,您即便现在没有身孕,为了保证有孕后胎儿更加稳妥,也不不要在使用任何香料。”
“小产?”她死死盯着大夫。她曾有过一个孩子,而且已经是去了?甚至连察觉他的到来的机会都没有……
大夫不无沉重的说;“从您的脉象看……您小产的原因是在误服了少量的红花,难道您对此从未察觉吗?”
红花?
她是什么时候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服下红花的?她想起了那日自己从山上归来,刚回到王府便晕倒了,那也是一个飘雪的晚上,触动的第一场雪,距离现在已经又一月有余,难道那场雪送走伊晴的同时,也埋葬了她的孩子……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大夫后来又对她说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走出医馆,她还能像从前一样发号施令,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随她出府的随从先回王府,她要晚些回去,他们不必在跟着自己……
多可笑啊,她还将自己当成王妃,当成那个人的妻子。因为在西楚,她的尊贵源于他,在他的领地,纵然他已不是她的丈夫,却仍然是她的天。
他在毁了她的一切后又重新给了她希望。在她终于决定放下所有前尘过往,与他携手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时候,他却又让她看到了绝路。大秦的血脉……最终还是不能融入西楚皇室的。他不但杀死了他们的孩子,还要夺去她做母亲的权力,那天晚上她幽幽醒来,云蝶在喂她喝药的时候,到底知不知道碗里盛着的是什么?云蝶,你为他隐瞒,难道也是身不由己吗?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第一个提醒我身在绝境的竟是一个对我恨之入骨的人?
……
雪越来越大,马路上已经见不到一个人影了。他们一定都回家了,家是最温暖的地方。她也该回去了,然而,却不知道该回到哪里。她的家在哪里?摄政王府?慕容烈的身边?哪里没有阴谋与伤害?天下之大,却已经真的没有她萧云萱的一席之地了。
脚步越发虚浮,身子摇摇欲坠,她如一个无家可归的醉汉一样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游荡。大脑渐渐变得越发沉重。天冷的可怕,冷风猎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的心仿佛也被一缕缕蚀骨的寒气穿透,回忆随风散尽,前面一片绝路,她的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当最后一滴血在冷酷中凝固,再也找不到一丝支撑的力量,身子倒下去的一刻,泪水夺眶而出。鹅毛的雪簌簌落下,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一下看见一片惨然的白色,那仿佛是由森森的白骨堆砌而成,蜿蜒着,湮没在了鹅毛般下落的雪帘中。
有不知过了多久,她看簌簌的雪花中一个人正向她走来,那是一张陌生男子的脸,上面挂着的诡异的笑不断的放大……
“摄政王妃!”
这是她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时候,听到的最后声音。
……
灯光昏暗的木屋,男子他气定神闲的靠着椅背,目光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被绑坐在草堆上的女子。
云萱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在这间木屋里,手脚都被绳索牢牢绑住,动弹不得,她知道男子的眼睛一刻不曾从她的身上离开过,尽管她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便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北风在窗外呼啸,一丝丝寒气从窗棱的缝隙中渗进来,桌上唯一一盏煤油灯不安的跳动,她的目光偶尔会不禁被冷风带向四周,会看到她映在墙上的影子越来越模糊,深深地陷在岁月在上面刻下的一片片斑驳中,正在与这些融为一体。她不是不恐惧,只是目光无意间与对面男子相撞时,还能与她的脸色一样保持冷漠。
“哈哈哈……大秦国的公主果然胆识过人,不愧是乾熙皇帝的女儿。”男子看着她,突然爆出一阵得意的笑声,“不过等慕容烈来送死的时候,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安静么?我很期待!”
他的声音落下,一阵股强烈的空气冲撞着窗纸,窗棱与墙壁似乎都不堪负荷,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