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事事休(7)(1 / 1)
云萱和余太妃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听闻余太妃过去只是王府普通的侍女,后来嫁为亲王侧妃。慕容葛即位后被封为德妃,一路的坎坷让人慨叹。余太妃的出身于张太后可谓是天壤之别,张太后的目光是凌厉而阴骜的,即便是不怒而威,却散发着盛气凌人的戾气,而余太妃则是随和而从容的,高贵的仪表并非华衣盛装的修饰,大气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更接近母仪天下的风貌。
牡丹怒放的御花园,余太妃先和云萱聊了几句家常,以及其自然的方式将话题转移到了明玉公主身上。
“明玉从小就被我宠坏了,但她虽然任性,却也是个直肠子。如今皇上为她指了婚,驸马是她心中想着的人,哀家看着也很中意。”说到此处,她脸上的笑容敛去,神色转为凝重,透着一丝无可奈何,“可我没想到,安逸尘竟然提出要取消他和明玉的婚约,他说当时领旨谢恩是为了明玉的名誉,他并不想娶明玉,皇家并非是强人所难,如果安逸尘的心中另有所属,即使皇上已经下旨指婚,哀家也会替他说情,可他只说自己配不上明玉。他或许是忌惮那些流言蜚语,或许是对前秦依然有愧,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作为他抗旨的理由。”
说到‘抗旨’,余太妃语气像是无意中加重了一分力道,听似完全是由担心促成,里面却已经暗藏了杀意。云萱的心也沉了下去,对逸尘,她真的做不到置若罔闻,尽管她已经看清了以后的路——一条与逸尘越走越远的路,然而,她还是无法让自己的心变得彻底麻木。
不过好在她在痛苦中依然能撑起一丝理智去思考,逸尘昨晚领旨谢恩,真的只是权宜之计啊!不管余太妃知不知道她和逸尘的事,她的这席话绝非有意试探。她是想让自己劝说逸尘吗?前秦……多么讽刺的一个称号!他们都是秦人,在西楚的身份也都是卑微的。可卑微如她,一个镇南王从战场上带回的女奴,也能做到西楚镇南王妃的位置上。那么安逸尘作为前秦的降将,为何不能娶西楚的公主为妻,做西楚的驸马呢?她受了镇南王莫大的‘恩典’,也应该劝说安逸尘接受皇帝的‘恩赐’,这不需要更多的原因,在楚人眼里,亡国的痛苦和耻辱,是他们共有的不堪,也是他们唯一有可能相交的交集。
“安逸尘不想娶公主的原因……应该与臣妾的父亲有关,他也曾被我父亲重用,或许这就是他的心结。”云萱苦笑一下,迎上余太妃如百尺深井般深沉的目光……那虽然不够犀利,却深的足以将她溺死。
余太妃点了点头,“哀家也是这么想的,良禽择木而栖,安逸尘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哀家不想让明玉痛苦,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而安逸尘抗旨不从,可是犯了君王的大忌啊!”
身为亡国降将,抗旨不从又会是怎样的下场?她不值得逸尘如此付出,真的不值得!在经历一场场生离死别后,她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逸尘再度送死,他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逸尘一定要娶明玉公主!一定!
“可否让臣妾见他一面,如果他真是因为对父皇有愧,也许我可以打开他的心结。”嘴角溢出一丝浅笑,云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加坚定。
……
“逸尘哥,在你去见姐姐之前,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你还在怪我当初出卖你们吗?”安逸尘在慈宁殿的西侧偏殿,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云萱,而是云蝶。
“当时报信的人虽然是我,不过姐姐身边也不乏眼线,慕容烈即便不去斎宫,也能掌握姐姐的一举一动。所以,即使没有我,你们也不可能成功。我们……都是他的棋子。”
这就是她要说的话么?安逸尘的神色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这些他早就已经想到,当时他潜入楚营,不过是只是一场豪赌。他们已经冲破了一重重难关,出卖他们的人是云蝶,而真正让他们重新陷入绝境的人,却是那对向楚人报信的老夫妇。
“这些我早已经知道。”他将目光从云蝶的身上移开,声音不带一丝情感;“我只是替云萱感到不值。”
云蝶并不介意他的嘲讽,她上前一步,来到男子面前,嘴角的笑意敛去,她以异常严肃的语气,一字字对他说道;“如果你真是为姐姐想,那么下面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听清楚了……”
……
“逸尘哥,你放手吧,你和姐姐是没有希望的。”
“你知道吗,清涵和季嬷嬷都已经死了,都是被人害死的,没有慕容烈,姐姐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慕容烈不会放过姐姐的,你们走不掉,除非死!西楚的驸马,镇南王妃,就是你们的宿命。”
“有时候,活着必死更需要勇气。如果你真的爱她,请用另一种方式爱,有朝一日,当你们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或许会冲破命运的网,但不是现在。”
……
耳畔刮过的声音,如同世上最凄冷的风。此刻,他已经从西殿走出,行走在更广阔的天地之间,呼吸着自体内放逐的痛苦,灵魂绝望的残喘。他置身在初夏生机勃勃的风景中,眼里却空无一物,心,亦荒凉到了极致!
曲折的小径通向浓密的森林,他在婆娑的椰影中看见了一抹粉白色的倩影。